“不確定!”尹明清笑道,“大哥,你問的是幼兒園啊,那麽多年過去了,我就算是記憶力再好也記不清了,記錯了也說不定。” 顧言琛問:“臨城不大,後來小學初中什麽的,你還聽說過這個人麽?” 尹明清回憶了一下:“小學初中不在一起,到了高中是一個學校,不是同一個班,那時候他全校都有名。因為長得很好看,很多女生喜歡他。算是高中的校草,我記得我們班女生還會組團去看他上體育課什麽的,不過好像成績很一般,體育也不太好,性格和小時候差不多,安安靜靜的,沒跟人紅過臉。” “其他的呢?” “高考出成績我聽說他考了法醫專業,是他爸幫他選的,聽到選了這個專業我們都很吃驚。後來他家裏出了車禍,父母都去世了,他也受過傷,畢業後我留在臨城,他幹了一段時間進了省廳,我就不太清楚了。好像賀局長很看重他,沒想到肯把他發來檳城。” 顧言琛拈滅了煙。 尹明清說到最後,奇怪道:“顧隊你這麽打聽他幹什麽。他做法醫沒出什麽差錯吧?” 顧言琛道:“別多想,我就是八卦一下同事。” 尹明清:“我看你可不像是一個八卦的人。” 顧言琛道:“我幫人打聽。” 尹明清聊到這裏,挑起壞笑,故意壓低了聲音道:“他女人緣很好,可是這麽多年也沒交過女朋友,好像拒絕過不少,我聽人說可能是取向不同,不過隻是聽說而已。” 兩人又聊了幾句,才進去繼續用餐。 這頓飯的後半程,顧言琛去前台把賬付了,借口局裏有事提前撤了。 顧言琛回到家裏,調出了當年沈君辭那一年的幼兒園名冊。 他掃了一下,尹明清的確是和沈君辭一個班。 然後他又數了數,整個班裏隻有22名小朋友。 顧言琛翻找了一下林落的資料冊,在幼兒園的那一覽,也有班級人數,25人。 顧言琛取出一本記錄冊,上麵記了一些生活之中遇到的線索,那時候林向嵐教導他,好腦筋也不如爛筆頭,做刑偵一定要敏銳,不放過任何的疑點。 所以他養成了習慣,有些事情當時覺得有問題就盡快記下來,過一段回看,也許就連上了。 本子裏的其中一頁是關於沈君辭的。 沈君辭否認了認識林落,他喜歡吃的食物和林落相近,說過的話也和林向嵐類似,家裏的無量特別喜歡他…… 顧言琛轉頭,看向一側的牆壁,對麵就是沈君辭的住處。 他喃喃自語:“沈君辭,你到底是在隱瞞著什麽?” 他能夠感覺到,沈君辭是在藏著什麽,他也許並無惡意。可是顧言琛不知道沈君辭這麽做是為什麽,又與林落有著怎樣的關係。 夜半遛狗的時候,顧言琛拉著繩子坐在小區外的石凳上,摸出一根煙來點上。 坐在院子裏,看著半人高的黑背狗,顧言琛思緒萬千。 他收養這隻狗有一個原因,那是因為他在之前就見過它一次。 他認識這隻狗是因為林落。 那是林向嵐去世後不久,他忽然和林落有了一些交集。 關於那個名字的記憶都是一些碎片,可是現在回想起來卻無比清晰。 . 過去林局總是對他唉聲歎氣,說林落不讓人省心,他用的最多的叫法,就是“那個小瘋子”。 有一次午飯後的休息時間,又是說起這個話題。 林向嵐感慨著林落的瘋魔。 顧言琛道:“人無完人,林落成績那麽好。” 林向嵐道:“聰明是真的聰明,就是脾氣又倔又偏執。” 顧言琛又安慰他:“林落看起來挺聽話的。” 他那時僅從林局那裏看到過林落的照片,是個清秀的少年,長得也很好看。 林局搖頭歎氣:“你不知道,林落小學時候就膽子很大,別的孩子完全不敢去做的事情,他都敢嚐試,我們的小區挨著空軍訓練基地,裏麵有一個空軍的攀爬架,有個十幾米高吧。有次我去找他,看到他就站在那個架子的最高處,那架子之間的空檔足有一米多,隻要他一個腿軟手滑就會掉下來。當時給我的嚇得心髒病都要犯了。等他下來以後他居然說,別人不敢上,他就上去試了試。還說什麽他很小心。你說這孩子討不討打。” 顧言琛笑了:“那說明是個做空軍的料。” 林局搖頭道:“不行,他這樣的不服管教,後來大一點,因為他長的秀氣,有很多男生招惹他,又學會了打架。我那時候還是個隊長,班主任動不動就叫我過去,我生怕這個孩子學壞了。” 顧言琛道:“那是小時候,誰小時候沒做過幾件不懂事的事?” “你就和他不一樣。”林局說到這裏,眯著眼睛看向他,“小顧啊,我覺得你說不定能夠降得住他。” 顧言琛抬頭問:“林局你為什麽這麽說?” 林局道:“你遇到事冷靜謹慎,絲毫不慌,不會墨守成規,但又不迂腐盲從,這些正是林落缺的。有句話說得好一物降一物,像你這樣的白切黑,說不定就能克住林落,拿捏到他的軟肋。” 那時候一旁的警員聽了笑道:“林局,你這話說得,幹脆認了顧隊做幹兒子得了。” 還有人鬧著起哄:“這林落要是個女孩子,說不定林局就招了顧隊做女婿了。” 當時對著這些,顧言琛就當做是茶餘飯後的閑談,一笑置之。 對於林落是個小瘋子這件事,顧言琛是在林向嵐去世以後才深有體會。 他想著林向嵐去世了,自己要負起責任。 他防著林落惹事,多了個心,跑去學校給林落的班主任老師留了個電話。 沒想到開學沒滿一周,林向嵐的喪事還沒辦,就出了事。 有天晚上,老師慌慌張張打了電話過來。 那電話裏說得有點匆忙,大意是林落和同學打架,把對方打傷了,她先陪著學生去醫院,等下在學校約著見麵,商量後續處理。 顧言琛趕到學校,就看到林落和另外一個男生都在老師的小辦公室裏。 那同學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頭上破了,被包紮著,坐在一旁,哼哼唧唧的。 對方的家長都來了,中年女人應該是母親,在那裏抹淚哭著,旁邊站著父親,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這一家人都在,中間隔著女老師,更襯得站在一旁的林落身形單薄。 他卻像是沒事人一樣,麵色平靜,側頭看向一旁。 顧言琛邁步走了進去。 聽到老師和顧言琛打招呼,林落才轉過頭來,看向了他。 班主任是位帶眼鏡的女老師,看到顧言琛來了就和他說:“這是周辰和他的父母,他和林落是一個寢室的,今天晚上兩人打架來著。” 那被打的男生有些不服氣,在一旁低聲罵了一句,顧言琛聞出來,他身上不光有藥味,還有酒味。 他本著解決問題的原則,直奔主題:“醫藥費多少?我這裏會付。” 周辰父親道:“醫藥費是最基本的,我兒子被傷了頭和手,可能會留下後遺症。此外還需要回家休息,營養費,誤學費,賠償款都是必須的。” 周辰媽媽在一旁擦了淚:“這件事我家肯定報警,對於打架鬥毆的不良學生,學校應該開除!” 顧言琛一看這架勢,有點無奈,亮了自己的警官證:“我就是警察。回頭這事我會報給局裏。” 周辰媽媽看向他:“喲,認識警察了不起啊,怪不得都敢打人了!看把我家兒子打的。” 顧言琛沒理他,轉頭問周辰父親:“這件事我會公平處理,公了還是私了?” 周辰的父親考慮了一下道:“公吧。” 周辰也在一旁添油加醋:“我就要他進監獄。” 顧言琛道:“那先說說,今天打架是怎麽回事吧,誰先動的手?” 他心裏想著,看著被打得重也不一定是先動手的,林落看起來安安靜靜,說不定是被欺負的那一個。 林落主動在一旁道:“我動的手。” 顧言琛:“……” 一句話把台子拆沒了。 顧言琛剛要再問,林落拿出手機道:“剛才的事情我錄音了。” 然後他也沒征求這幾個人的同意,直接放了出來。 手機裏傳來了男生們有些不懷好意的八卦,錄音還挺長的,錄的也挺清晰,小辦公室裏安靜了下來。 顧言琛聽出來個大概的意思。 這位喝酒的男生之前在追妹子,結果女生拒絕了他,轉頭來加林落的微信。周辰自覺自己失戀沒了麵子,宿舍裏麵的人都在八卦和奚落。他臉麵上掛不住,就借著酒勁兒在那裏罵林落。 “你不就仗著自己臉長的好看麽,明知道我追宋嵐還往她眼前晃。” “說呢你!每天冷著臉給誰看?欠收拾是不是?” “狗娘養的,裝聾作啞,你每天帶著黑箍,連帶著這宿舍裏都晦氣。你爹死了指不定是生前做了什麽壞事,是行賄受賄了還是睡了不該睡的?這就是現世報。” 這句以後,就傳來一聲一聲響,像是什麽東西被扔在了地上的聲音,隨後就是打了起來。 林落把手機按了,開口道:“他弄壞了我爸送給我的mp4,那是我父親生前送給我的最後一個生日禮物。” 周辰這時候酒醒了,臉上有點變色了。 人家父親剛去世,就這麽說話,這麽做事,的確欠揍。 顧言琛隻覺得林落打得還不夠狠,要不是他的身份不能動手,也想上去抽上幾巴掌。 周辰的家長也有點繃不住了,辦公室裏一時安靜。 顧言琛明白過來,林落在學校挺低調的,班上的人都不知道他爹之前是市局的局長。林向嵐剛死,他們就欺負到林落頭上,挨打是活該。 他把事情斷清楚了,又不想直接就這麽把事了了,還是想演一台苦肉計,也順便讓林落長長記性。 這麽想著,他掏出來一幅手銬,走到林落麵前。 女老師被這陣仗嚇住了,急忙攔著:“顧隊,學生之間的小摩擦,還不至於……” 顧言琛一幅大義滅親的語氣:“打架鬥毆,林落先動了手,始終是不對,如果公了的話,要被拘留的。” 可隨後顧言琛話鋒一轉,轉頭麵對那對家長道:“不過,既然是公了,那就都要對公。不能隻處罰一邊。剛才的錄音你們也都聽到了。林落的父親剛去世,他爸是我以前的領導,你家兒子涉嫌毀謗汙蔑國家公務員,此外他還損壞了林落的物品。證據我保留了,會請律師公訴,可能會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這話一出來,那兩名家長臉色頓時變了。 周辰父親愣了片刻道:“這就是孩子之間的摩擦,那幾句是喝醉酒的混賬話……” 周辰母親也改了口:“私了,我們私了。” 顧言琛站在林落旁邊,看上去像是在責備他,話卻句句意有所指:“你肯定要去拘留所住幾天的,回頭我去接你。你也不小了,都大四了,成年人做事要自己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