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瓚哼著濃重的鼻音:“嗯?哪奇怪?”  “有人一直試圖把你帶進話題裏,另外建了超話、論壇帖,就差發照片舔顏和打榜,有些東西雖然刪除但不是沒有痕跡,比如有人曾建立你和江蘅的cp超話……初衷可能是單純的磕cp,但不能保證不會被利用。”王本來是骨灰級it狗,但自從他在陳婕的影響下接觸微博超話,某些名詞說得頭頭是道,仿佛混圈多年。  但這些名詞對於李瓚而言非常陌生,他知道cp、超話和微博,卻不太理解。  “所以?”李瓚問:“對我有影響?”  “這些是上位的基本手段,明星、網紅……各圈以成為流量為目的就會使用同樣的手段,先博出名再捧高,高到一摔就能摔死的地方。”王說:“群眾對人民警察的印象是正麵的、積極的,而對人為堆造出來的個人虛名非常厭惡、譏諷和反對。”  李瓚搓著煙絲,若有所思:“故意把我架在火上烤?”  不止。  有人造勢,有人刪帖,營造一手操控輿論的硬背景,還有章熙臨死前托孤式的請求,在群眾麵前塑造正義的警察形象。  先鮮花著錦的鋪路,送他直上青雲,到最聲名最鼎盛的時候,前期的造勢、死者的發聲、烈士子女的優待以及東城區昔年不堪的名聲都變成作秀、特權、官三代、濫用公信力和公權力等等,直接送他一個烈火烹油的結局。  王:“老大,你得罪誰了?”  李瓚表情凝重的思索,連帶影響氛圍,王的心高高吊到嗓子眼。  半晌後,李瓚長舒一口氣,嚴肅的說道:“那可多了!”他掰著手指數:“新上任的程局,咱偉大的老父親佟局,除了東城刑偵辦可親可愛的同誌們,其他分區的同誌們做夢都想掐死我……我數不過來。”  王:“……”  王盯著電腦屏幕,移動鼠標點右上角的‘x’,心想他為什麽想不開去擔憂李瓚?這禍害就讓他被開除不好嗎?說不定搞走他還能討上頭歡心,上頭一高興,什麽刀片式、大容量、最新型服務器不說給就給?  越想越興奮,王的眼裏開始冒綠光。  犧牲李隊一人,造福整個刑偵辦!  劃算!!  李瓚打了個噴嚏,知道有人在遠方熱情的思念他。他敲了敲桌,跟王要走一些電子設備,簡單說了一些事就離開公安分局。  他回公寓,和江蘅吃了晚餐。  晚餐結束,江蘅到客廳,盤腿坐在地毯上,搬過手提電腦向李瓚科普公海地址、信號通訊以及遊輪規模,包括這種宴會需要注意的小細節。  江蘅:“一,在目的未達到前,不要多管閑事。二、盛宴的規矩可以破,隻要你錢砸得夠多。三、輪船的基本規矩不能踩。”  李瓚皺眉:“二和三的區別在哪裏?”  江蘅:“遊戲規則可以隨便玩,動搖根本的基礎規則不能踐踏。”他想了想說道:“以你的聰明,你去了就會明白。”  李瓚瞟他一眼,這見縫插針的誇讚還真……令人身心舒坦。  兩人在夜燈下就著星海盛宴做好科普和提前準備,當十點半的鬧鈴‘嗡嗡’響起,兩人換了身著裝便出發,開車驅往北田港第10號碼頭。  碼頭停著巨大的白色遊輪,仰頭數著層數,不算艙底的話大概是13層,靠岸一麵的遊輪船壁用藍色漆噴了兩隻嬉戲的海豚,旁邊是加英文寫著遊輪名:海豚一號。  江蘅和李瓚一前一後上去,遞上特殊訂製的邀請函,遊輪樓梯入口處站著兩個製服筆挺的船員,他們接過邀請函,在夜色下按了按,摸到一串電子代碼,然後掃碼查證訂單推薦號碼,確認無誤後便由女船員領路。  李瓚看了眼江蘅,鎮定心神,邁步前行。  江蘅嘴唇動了動,“零點起航,日出時,遊輪會在公海漂流。重點節目會在夜幕降臨時出現。”  李瓚微微點頭,表示知道。  二人被安排在距離相近的船艙,頭一次幹這種事的李瓚不太放心,等女船員一走,他就溜進江蘅的房間。後者悠閑悠哉,倒是適應良好,準備來說,是過分良好了。  李瓚挑眉,江蘅招手讓他到艙內吧台:“放鬆點。這種地方越緊張越危險。”  李瓚過去,接過江蘅倒來的白酒,抿了兩口,眯起眼睛,神經放鬆,這酒味道夠勁。  見李瓚不怕醉的喝酒方式,江蘅本來想阻止,勸他喝一兩口饞個味道就行,結果一看到李瓚瞪過來不滿的眼神,泠泠黑瞳裏似燃燒著小火苗,他一下就色迷心竅,撒手任李瓚奪去酒瓶還陪著人喝。  偌大的海平麵無風無浪,是最適合出海的天氣。天空星子密布,一輪彎月在厚厚的雲層裏含羞帶臊似的半遮半掩,墨藍色的夜幕和海麵融成一片,仿佛一個幕天席地天然而成的舞台。浪花與水聲濤濤是布景,淺海生物是輪番登場的主演,而看似龐大的遊輪不過是廣褒天地裏不起眼的點綴。  燈光點亮一扇扇船艙窗戶,遠眺卻不過一豆大。一尾魚躍出水麵,白色的水花濺起、高高落下,‘滴答’一聲震得水麵漣漪層層蕩開,茶梗隨著漣漪蕩到了杯壁處,黏在瓷白的茶杯杯壁停駐。  新洲支局的程為平接到定時發送來的郵件,先是不以為意的閱讀內容,再是因內容而瞳孔緊縮、臉部肌肉抽搐,手微微痙攣,最後深呼吸一口氣,咬牙切齒發出深情的呼喚:“李!瓚!”  他連夜撥通駐守粵江市海麵的海警,請求支援,協助破獲人販在公海販賣中國人口案件。  在公海販賣中國人口必須得嚴肅處理!海警負責人立即以嚴肅態度對待,應下程為平的請求之後,向上級匯報並等待調遣。  隻畢竟是在公海出警,他們還需要等待李瓚的主動配合。  聯係完海警,程為平撥通佟局的電話,把李瓚出公海這事兒分享給佟局,聽佟局爆完粗口,他心情意外的好了起來。  “現在不是發泄情緒的時候,海警現在在等待截獲李瓚發過來的通訊信號,以便隨時掌控情況先發製人。”程為平琢磨了會兒,還是沒烏鴉嘴的說出其他不太好的可能。  佟局掛斷電話,抱著腦袋陷入自閉。  時間回到夜晚8點49分。  永和丘陵漫山遍野都是燈光和駁雜的腳步聲,陰森的山墳在人多勢眾的情況下也多了幾分陽氣,所謂的養殖場被控製,裏麵跑了幾個人,往丘陵深處藏去了。  警方在養殖場裏找到平時囚禁受害女性的地方,設施齊全但四周圍全是高牆電網,出路被封得死死的。  唯一能出入養殖場的車是輛冷藏車,平時運載受害者就用它。一般人不會懷疑冷藏車藏人,所以小鎮一直沒有人懷疑過。  警犬記住受害者和嫌疑犯的氣息,帶著民警漫山遍野的尋找,最後在一處老墳遍布、陰氣森森和野草叢生的三角地區停下,對著長到半人高的野草叢狂吠。  民警撥開野草叢見裏麵是個廢棄的防空洞,洞裏黑黝黝且不知深淺,他對著對講機通知:“曾隊,這裏有動靜。”  不一會,其他幾處搜尋的民警也都陸續發現有問題的地方,距離最近的民警在指揮下向標記地點靠攏。第84章   沒人能想到永和丘陵竟然藏了一個廢棄已久的防空洞!  聽到匯報情況的老曾、季成嶺等人簡直要佩服這群人的腦子和七扭八歪的花花腸子, 季成嶺冷笑:“把這心思放正事上,說不定就是下一個馬爸爸。”  老曾檢查槍支,確認無誤後向前走:“有這心思沒那本事, 否則也不會鋌而走險幹違法的事。”  兩人一前一後, 帶領幾十民警深入防空洞。防空洞幾個入口都被民警堵住,探照燈讓黝黑深長的隧道亮如白晝, 警犬停下嗅聞氣息, 幾秒後一陣風似的飛奔,隧道裏腳步聲紛亂、人影駁雜。過了一會, 防空洞深處傳來激烈的動靜, 犬吠、尖叫、怒喝和疾風驟雨似的槍擊, 仿佛經曆一個晝夜的戰爭實則不過短短幾分鍾就結束。  結束後,靜默半晌, 煙霧彈效果散去, 看守受害女性的人販被逮捕,由女警組成的民警在防空洞裏救出三十幾個受害者。  受害者大半是女性,還有幾個男童和少年。  防空洞內部經過改造, 所有受害者都被獨自關押在一個個十來平方的囚房裏, 每天除了接受調教就是作為商品送出去。  陳婕統計結束,總結說道:“受害者一共十人是中國戶籍, 基本來自邊境城鎮, 是被別國人販以介紹高收益工作為由欺騙出去, 再轉手賣出。另外二十四人,分別來自東南亞各國,也是被同樣的理由欺騙出去。”頓了頓, 她皺眉說道:“……多是東南亞中轉,有些人是金三角居民。”  東南亞是世界公認的人口販賣中轉站, 而金三角是三不管地帶,出現什麽犯罪貿易都不會讓人感到驚奇。  老曾思索片刻說道:“先安置受害者,其他以後再說。”  永和丘陵燈火通明到深夜,整個防空洞和養殖場都被掘地三尺、翻個底朝天,直到確定沒有更多發現,民警才陸陸續續離開,隻留守一些人收拾線索。  受害者先送醫院檢查,之後再錄口供作安排,剩下其他罪犯則就近扭送東城分局,漫山遍野找人找得滿頭大汗、渾身汗臭味的刑警們沒空洗澡換衣,回來後亮著燈抓著嫌疑犯連夜審問其他共犯。  季成嶺訂外賣叫了兩百多份冰綠豆湯,請分局以及支局所有人喝。  問出結果回來的陳婕接過送來的冰綠豆湯,揭開蓋子舀一勺子吃下去,從幹熱的嘴巴到火舌灼過的喉嚨、再到幹癟癟的胃,一路舒爽冰涼,她喟歎道:“真他媽舒服!”  刑副支隊在旁問她:“你叫陳婕?”  陳婕:“啊,您認識我?”  刑副支隊:“多少有點了解。”有背景的基本都要過目,記下來反正沒差,說不準哪天這人就到手底下幹活了。  刑副支隊三兩口喝完綠豆湯,看了眼黑漆漆的隊長辦公室,隨口一問:“你們李隊哪去了?”  陳婕:“不知道。”她問季成嶺:“你知道李隊去哪了嗎?”  季成嶺和老曾都不知道,他們愣了下,回頭看向綠蘿後麵陰森森的王。  王:“李隊去抓王新雨,順便要是能搗毀人口買賣途徑就順便搗毀了。”  什麽叫‘順便搗毀’?這事兒有那麽容易嗎?  陳婕愣愣的問:“王新雨去哪了?李隊到哪搗毀人口買賣?”  王看了眼時間:“現在應該出專屬經濟區,到公海了。”  ‘啪’一聲,陳婕手裏的塑料小勺子掉綠豆湯裏,反應特別大的怪叫:“李隊單槍匹馬跑公海去了?!瘋了吧――他是刑警又不是武裝特警,容易出人命的啊!!佟局沒管?”  王:“先斬後奏。”  季成嶺:“是李隊的行事作風。”  老曾:“別擔心,他可能有分寸。”  陳婕:“曾隊,你這回多說了‘可能’兩個字。”  老曾聳肩:“我也被隱瞞了。”  一群人裏就刑副支隊最淡定,他說:“又不是第一次,有過經驗再幹類似的事情就會謹慎些,要真能搗毀人口販賣也是大功一件、好事一樁。”  季成嶺機靈的抓住八卦的小尾巴:“什麽叫有過經驗?”  陳婕等人精神抖擻的看向刑副支隊,等他說起那些年的故事,誰知刑副支隊擺出高深莫測的表情抽了一支煙後,對他們說:“聊他沒意思,都是些臭屁小孩中二病過度的破事,不如我跟你們說說叔當年徒手拆炸彈、千裏秒毒販的故事,保證精彩絕倫、無人能及……”  “噫!”  眾人嫌棄散開,刑副支隊表演了個寂寞。  ***  海豚一號。  淩晨三點,客房裏寂靜無聲,隱蔽角落有一紅點在閃爍,冰冷的監控鏡頭幕後人員已經觀察了三個小時,他們無聊的打著哈欠,眼皮惺忪,心裏已經排除居住在這個客房裏的客人的威脅。  監控人員記下房間號、客戶號,打勾做標記:“暫時排除威脅。換下一個。”  同伴操縱操控台,屏幕立即換到遊輪其他區域的監控。  被判斷沒有威脅的客房隱蔽角落裏,紅點閃爍兩下,逐漸熄滅。  本該拚酒喝醉的李瓚從黑暗中醒來,打開燈,踢了踢江蘅的腳:“沒動靜了。”  江蘅含糊的應了聲,長指揉按著隱隱作痛的額頭,皺眉站起,踢開地上扔得亂七八糟的酒瓶,拉出行李箱,打開電腦和通訊器,連上衛星信號,再對信號進行加密。  江蘅在鍵盤上十指如飛,築起信息加密防火牆,接著說道:“遊輪隻有衛星信號,容易被截取。趁現在可以發送定位信息,不過到了晚間拍賣進行時,他們會過濾篩選信號。”  茫茫公海又是夜間,信號加固後就很難定位,不過對於軍用戰艦安置的軍用雷達而言,隻要在500公裏內的範圍就足夠偵察到位置所在。  “像這種遊輪一般也會安裝先進的軍用雷達進行反偵察,通常是用來避免被黑吃黑的情況。”電腦上一朵小菊花在轉悠,江蘅停下敲鍵盤的動作說道:“公海拍賣視情況而定,一般犯罪量刑大的拍賣如軍火、人口販賣,背後或多或少都有官方和軍方的影子。”  小菊花消失,信號連接上了,保護的防火牆也築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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