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此~”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大膽裕聖侯,膽敢矯造詔書,該當何罪!”


    “大膽裕聖侯,陛下自來恪守理法,明王殿下貴為嫡長,哪有旁人尊上的道理!”


    周遭一聲聲質疑之中,沈煊徑自充耳不聞,隻躬身道:“太子殿下,請您接旨!”齊王許是也沒想過這一遭,俯身接下旨意時,雙手還略有顫意。但轉瞬便如往常無二。


    “兒臣司馬徽叩謝父皇聖恩!”


    “三弟,旨意真假還未可知,你就這般急著接下了,莫不是你同這沈煊乃是一丘之貉!”


    “是啊,三哥,誰不知道你與沈侯共事數年,說不得早就已經互相勾連了!”


    “偽造聖旨,可是要株連九族的,沈大人,此時承認或許尚能網開一麵。”


    齊王司馬徽捧著聖旨立於一側,並未開口,此時說話隻會坐實了諸人傳言,隻微微朝一旁使了個眼色。


    那人果然會意,當即高聲道:是真是假,何不讓諸臣公驗上一驗!“


    這也是應有之意,眾王爺便是麵色不好,卻也不再多言。


    半響,眾臣公對視一眼,首輔王大人率先出列:“此詔書卻是陛下手筆不錯!”


    “玉璽印章具是為真!”另一位大臣接著出列。


    眼看就要大勢已去,諸王爺麵色灰白,沈煊複又站出身來:“陛下將此詔交於微臣之際,李總管也在其中。”


    齊王點點頭,複又將人請出。


    “回諸位王爺大人,沈侯爺方才所言,具無一絲摻假。”


    若說方才還有些許疑慮,此時便已經是板上定了釘的。若誰能有此大手筆收買兩位皇帝頂尖的心腹,甚至還能偽造印章字跡蒙騙住諸位學士……有這手段,怕是謀反也成了吧!


    王首輔定了定神,率先出列拜道:“微臣拜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眾臣之中,齊王殿下也就是如今的太子負手而立,迎著旭日,高大的背影如今竟有些說不出的威嚴道。


    眾臣公心神一凜,隻道往日還是小瞧了這位殿下。


    “眾位臣公平身!”語氣平和卻不失威懾。


    又見以明王為主的諸位王爺遲遲不願下跪行禮,幾位隨侍不平之際,司馬徽也隻淡淡一笑:“兩位兄許是一時適應不來,如今父皇病重,孤也不願因此怪罪傷了咱們兄弟之誼,倒讓父皇醒來後心中為難。”


    這話說的,倒是大度至極,且不是他們這些人不尊法禮,讓皇父為難嗎?幾位王爺心頭梗的厲害。卻也隻得不情不願的跪了下去。


    然而接下來,更令眾人心梗的事發生了,隻見齊王殿下手持聖旨,直直立於大殿之前。高聲道:


    “陛下臨危授位,聖意昭昭,孤必當竭力而為,方可不負父皇之意,諸位臣公可願輔助於孤!平穩朝綱,力遏亂流!!”


    “臣等尊太子命!”


    太子之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更何況陛下昏迷不醒無法理事之時,眾人哪有不從的理由。便是心懷他主的臣子,此時也隻得曲膝跪下。


    “王首輔?”


    “臣在……”


    “即日起,內閣一應詔令,未能決者均送於本太子處,各地諸事,輕重緩急,盡數奉於王命。”


    “尊太子殿下令”


    “黃將軍……”


    “末將在”


    “爾等身為父皇心腹,此時父皇正值危急之時,宮闈內外,更要加強防守。若有不軌之徒,孤允你先斬後奏!”


    “末將尊太子令!”


    “沈大人……”


    隨著一道道旨意下發,諸位王爺麵色不由更黑了些許。明王怔怔然看著眼前三弟,父皇能否清醒尚未可知,他怎麽敢?怎麽敢?


    不拘是幾位王爺,便是齊王幾位心腹此時也心有踹踹。“殿下,若是陛下醒來……您這般豈不引得陛下忌憚。”


    話音落,司馬徽便已沉聲斥道:


    “住口,父皇乃千百年來難有的聖明君主,又豈會願意看著朝綱混亂!紛爭四起,又豈會怪罪於孤!”


    沈煊離得近,自是將一切聽得清楚,看著眼前聲聲急令的威嚴太子,又看向一旁怔怔然不知想著什麽的明王殿下。


    沈煊雙眼微闔,沉沉的歎了口氣,許是眼前之人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的一念之差,到底失去了什麽。


    第227章


    詔書下達之後, 不過大半日的功夫,宮中朝中這些天的紛亂竟也被牢牢壓製了下來。眼前這位新任太子殿下依舊如往常那般溫和少語,然而不論是心有不服的眾王爺們, 還是一心觀望的諸位朝臣,心中具都不敢再有任何輕視之意。


    誠然能這麽快壓下諸王, 有天成帝本人威望極高, 諸臣公拱衛其詔令之故。然與其本人快刀斬亂麻的決斷,平衡諸臣公的手段也是脫不了關係的。甚至,眾大臣不禁暗暗踹測,怕是如今宮中早就少不了這位的人手。


    陛下當真是一如既往的眼光如炬啊!


    一位老臣搖著頭歎息道。


    “嗬,本王早就知曉, 這老三就不是個好的!”靜王殿下嘴腳的冷笑幾乎快要溢出來了。


    “是啊, 三哥平素瞧著少言寡語的, 這心眼子滋滋,咱們兄弟真是拍馬也趕不上啊!”


    “也不曉得究竟如何入了父皇的眼!”


    幾位王爺見罷紛紛感慨。


    “事已至此, 說這些又有何用,隻盼著父皇能早日醒來吧!”


    話音落, 諸王爺不由陷入了沉默, 爭了這麽久, 若要他們輕易認輸那是不可能的。如今名分已定, 他們注定爭不過對方, 但倘若是父皇醒來呢?本就是迫於形勢立下的太子,如今行為又這般放肆………


    “對了………按理說, 父皇在昏迷之前早早就將詔書給了沈侯, 然而卻是等到這時候才拿出來……”


    四王爺的話沒有說完,然而眾人心中卻已然各有思量。眾人對視間,不由更盼著父皇早日醒來, 往宮中跑的也更為殷勤了些。


    許是眾位王爺的期盼終於起了作用,天成帝昏迷的第五日傍晚,竟是悠悠轉醒了過來。


    ***


    昭華殿中,一室內還殘留著些許苦藥味。天成帝正斜靠在榻前,一向威嚴的臉上還帶著些病重時的蒼白,此時正抬眼看向眼前眾兒子們。


    “父皇您總算是好起來了!”


    “父皇,兒臣就知道您福壽延綿,必然是要長命百歲的!”


    “父皇……”


    一張張,一麵麵其餘眾人不拘也心裏如何做想麵上具都是十足的關切,然而天成帝此時眼中卻唯餘下眼前格格不入的大兒子。


    哪怕強作一副關切至極也蓋不住微垂的眼角,蓋不住左手間微微去起摩擦的食指。這些小動作他這個當父親的再清楚不過,無一不是對方憤怒失望之時的表現。


    天成帝微微恍惚。


    “父王”年幼的衡兒就這般撅著嘴,眉角低低的垂下,一隻小手不住的來回摩擦著。“嬤嬤說您昨天回府了,那為什麽都沒來看兒子。”


    “咱們衡兒有弟弟了,因為昨個兒衡兒弟弟剛剛出生………”


    “弟弟?”


    “對啊,衡兒喜歡弟弟嗎?”


    “父王……哇……”那般小的時候,年幼的兒子心裏便明白了“弟弟”兩個詞的含義。


    “哇……有了弟弟,父王就不喜歡衡兒了?不要衡兒了!”


    “哎,衡兒莫哭,父王怎麽會不喜歡衡兒………以後不管明天,後天父王隻要一回府就要來看我們衡兒………”


    昨日種種盡在眼前,天成帝狠狠的閉上了眼睛,他這些年總是在想,他是不是從剛開始就做錯了!愛之恐拂其意,斥之又恐其難為。若是知道這孩子日後要擔下這麽個擔子,若是早早能教他世事變幻總是難如其意,便是他這個父親,也不會時時刻刻偏著他。


    會不會……會不會……錦被之下,天成帝雙手微微顫抖。


    下首幾位王爺暗暗交換了眼神,看來父皇最為愛重的,仍是他們這位大皇兄無疑。


    此時此刻,明明該高興的,隻有鷸蚌相爭,才有其後的漁翁得利。但此刻眾王爺心中卻是酸澀難言,這麽些年了,明明他們讀書習武莫不敢有一絲懈怠,明明哪個都不比那位差什麽,偏生父皇眼中,從來看到的隻有那位。


    “罷了……你們都退下吧!”少傾,天成帝睜開雙眼,看著底下眾生各態的兒子們,疲憊的擺了擺手。


    末了才又道:


    “太子留下!”


    幾位王爺對視一眼,齊聲道:“兒子告退!”隨著眾王爺齊齊退下,在天成帝的示意之下,眾宮人也紛紛告退。


    轉瞬間,室內隻餘下父子二人,不,應該是三人才是。


    “明王,你這竟是要抗旨嗎?”


    “父皇!”司馬衡直直跪在地上,“兒臣隻問一句,問完就走。”


    看著眼前隱有癡狂的兒子,天成帝到底沒在說什麽。司馬衡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床榻之人。


    “父皇,您告訴兒臣,兒臣究竟做錯了什麽,您要這般對待兒臣?您……竟是連一絲機會都不願留給兒臣嗎?”


    “明明您說過的,您說您所有東西!日後具是要留給兒臣的,您說過的呀!”


    為什麽,他難道不是父皇最疼愛的兒子嗎?


    殿內一瞬間安靜的嚇人,榻上之人遲遲沒有回答,司馬衡其實心中已然有了答案,隻是時至今日他仍是不願相信,那是從小到大,從不曾錯待過他的父皇啊!那是最危險的時候,毫不猶豫將他推開的父王啊!明明王府之時,他們是最親密無間的父子,怎麽到了皇宮,一切都變了呢?


    他一個嫡長皇子,日後要繼承大統的九五至尊,難道還要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子嫁作他婦嗎?


    司馬衡跪在地上淚流滿麵,說不出是恨多一些,還是悔多一些。


    天成帝閉上眼睛。


    “錯在哪裏?時至今日你竟還不知嗎?”


    司馬睿從沒有一刻比之如今更是失望。


    “遠的不說,便如此次,身為嫡長皇子,儲位未定之時,你就是皇位最正統的傳人,那個時候,你明明可以……明明可以第一時間代太子,甚至代君主行事。”


    “宮中皇後乃是你嫡親的姨母,朝廷之中有多少願意拱衛正統的臣子,你……你竟是這點決斷魄力都無的嗎?”


    那紙詔書,明明可以……明明可以……不存在的。便是這種時候,他也是給他留了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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