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用看?!我自然是長命百歲的!”兩人說話間,司徒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他們身後,冷不丁插了一句。


    木淩嚇得一蹦,回頭看司徒:“你一大早哪兒去了?”


    司徒走下來擠開木淩,挨著小黃坐下,揉揉脖子漫不經心地道:“四處逛逛。”邊說,邊伸手掐了掐下黃的胳膊,“吃早飯沒?”


    小黃點點頭,有幾分關切地問:“怎麽樣了?”


    “我查了一下那個姚琴的底細,她三年前還是個窯姐兒,彈得一手好琴。”司徒說得隨意,“後來不知是誰贖了她,出來後自己開了個琴行,最奇怪的就是,一個普通的窯姐怎麽會有這麽好的功夫?”


    “那最多也就能說明她身份比較可疑罷了。”木淩看了看司徒,“就不準人家有些什麽秘密了?”


    “我又沒說她就是花妖!”司徒瞪眼,“而且昨夜在她琴行外守了一夜,也沒見有人出來,第二天屍體就憑空出現了,估計也不是她幹的。”


    “那你費這氣力去盯著她幹嘛?”木淩挑挑眉,“你該不會看上人家了吧。”


    司徒一愣,見木淩開他玩笑時,眼睛卻是瞟著一旁的黃半仙,心裏明白他是在幫自己試探來著,就也轉過臉去。卻見小黃一點反應也沒有,不知道是根本沒聽見呢,還是聽到了也無所謂,司徒不免覺得有些喪氣。


    木淩眨眨眼,有幾分幸災樂禍地看了看司徒——你也有今天?!


    司徒不理會他,暗罵小黃不爭氣,


    “你究竟懷疑那女人什麽?”木淩好奇,“隻是買琴碰上了一個會功夫的女人而已,至於那麽上心麽?”


    司徒略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奇怪的是那張琴,怎麽就這麽巧,對了……”司徒終於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揪了一下從剛才開始便一言不發的小黃的頭髮,“你怎麽就對出那兩句詩來了?”


    小黃抬起頭,道:“不難啊,那兩句和我玉佩上的那句是出自同一首詩的。”


    “那那個雙魚的圖案還有那個‘殷’字呢?”司徒追問。


    小黃猶豫了一下,仗著膽子小聲道:“不能說。”


    “什麽?”司徒瞪眼,用力一拽小黃的頭髮,“你再說一遍試試?!”


    黃半仙被揪疼了,但這次卻沒有像以往那樣讓步妥協、順著司徒的意,而是抿著嘴不說話。


    見了他的反應,司徒和木淩都是一愣——小孩犯倔,這還是頭一回。


    司徒也被他的反應弄得有些無措起來,茫然地看看木淩。


    木淩一笑,伸手揉揉小黃剛被揪頭髮的那半邊腦袋,道:“疼不疼?以後別理這粗人了!”


    司徒這氣,伸手一拉小黃,轉身就向房間走去,把人拉近房裏,反手關上了房門。


    小黃知道司徒不高興了,就乖乖低著頭站在一邊不說話。


    司徒走到桌邊坐下,看著眼前那架古琴,道:“這琴跟你有什麽關係?”


    小黃緊緊抿著嘴,有那麽幾分視死如歸的味道,司徒被他的表情逗樂了,站起來,走到他麵前,低聲問:“你說不說?”


    小黃用力搖搖頭,不說。


    “有什麽是不能說的?還是你不想告訴我?”司徒冷聲問。


    小黃想了想,最後點點頭。


    臉色陰了幾分,司徒冷笑:“你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說,沒有別的理由?你把我司徒當什麽?”


    小黃不語,臉上卻有淺淺的愧疚,但司徒在氣頭上,也不理會,而是伸手抓住小黃的胳膊,道“我這輩子都沒這麽順著誰過,我拿真心待你,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是不是?”


    見小黃仰起臉來搖搖頭,司徒的臉色又冷了些,“還是說,你根本不想要什麽真心?我看你不是半仙,是真神仙,七情六慾都沒有!”


    盯著司徒看了一會兒,小黃心理七上八下想了好幾個圈,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這下,司徒卻是真的被惹怒了。


    “好,按你的意思,想怎樣就怎樣,我們不要什麽真心!”說完,伸手把小黃抱了起來,向床鋪走去。


    小黃先是有些不明白司徒的意思,直到被扔到了床上,司徒放下床幔,上了床,開始解衣服。


    睜大了眼睛看著司徒,小黃不由地有些緊張起來,往床裏退了退,抱住膝蓋坐在枕頭邊,有些可憐地看著他。


    司徒看他的樣子實在是沒轍了,這小孩,逼也不行嚇也不行,所謂一個巴掌拍不響,司徒一人來勁無奈小黃一點都不配合,怎麽能鬧得起來?再說了,他一個天下第一的幫主,總不能真的強了這麽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子吧!將外袍往床裏一扔,司徒也不再脫裏麵的衣服了,坐到床上黑著臉,良久才憋出一句話來:“氣死我了。”


    小黃看了看他的樣子,忍不住臉上泛出了笑意來。


    司徒很佩服地看著他“你還能笑?我可想哭。”


    小黃鬆開抱著膝蓋的手,往司徒身邊挪了挪,貼近他,像是在示好。


    司徒見他乖順的樣子,氣稍微消了幾分,無奈地問“幹嘛不告訴我?”


    小黃沉默了一會兒,搖搖頭,輕輕道:“我不想把你卷進來……”說著,抬眼看著司徒,“你對我好,我知道的。”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我不是沒感覺的。”


    司徒聽著小孩輕輕巧巧的幾句話出口,心情瞬間陰轉晴,暗道邪門,轉眼又見小黃眼中的為難,嘆了口氣,道:“算了!”


    小黃微微吃驚,卻見司徒轉了個身,將頭枕在了他腿上,打著哈欠道“想不明白就別想了,反正你還小,慢慢來吧,睏死了,讓我睡會兒。”說完就閉上眼,開始補昨晚和今晨沒睡的覺了。


    腿上司徒的腦袋有些沉,但小黃卻沒有動,伸手輕輕地拿起那人剛才扔在牆角的外衣給他蓋上,伸手整理他的頭髮,邊低低的聲音說:“這三年……不行的。”


    司徒閉著眼睛微微一笑,翻了個身,摟住小黃的腰在他小肚子上蹭了蹭,含笑道:“我說行就行!”


    第21章 倦鳥難歸


    司徒這一覺直睡到日頭正中才醒來,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要懲罰小黃不肯告訴他實情,司徒腦袋一直枕著小黃的腿,等他起來,小黃已經腿麻得動不了了。


    見小孩輕輕揉著自己的腿,司徒還是有些心疼起來,何必跟個小孩子斤斤計較呢,就伸手把想躲開的小傢夥拉了過來,幫他揉腿。摸了摸,司徒才發現,小孩雖然瘦,個子也不算很高,但是身架子倒是真不多,腿長腰細的,抓著小黃的腳腕子,司徒輕輕地揉著,嘆氣:“書簍子就是書簍子,看你瘦的。”


    小黃似乎是想爭辯幾句,但最後又把話咽回了肚裏,注意力被司徒彎腰低頭時,後脖頸下露出的一個淡淡紅印吸引了。


    “這是……”小黃本來以為是塊傷疤什麽的,但輕輕揭開衣領子一看,就愣住了,隻見司徒肩胛處的那個印記,是一塊燙上去的烙印,一個字——牲。


    手一抖,小黃睜大了眼睛看著司徒,說不出話來。這個烙印現在是不多見了,但是他從書上看到過,在前朝,有將人和牲口一起賣的,而這些人大多都是十歲以下的孩子,統一的標誌就是在後肩烙了這個“牲”字。這些孩子的出生都不好,最常見的就是父母被發配,或者是死囚。這些小孩子被買回去是幹和牲口一樣的活,大多都長不大就死了,因為這種買賣太過殘忍,所以在前朝後期就已經廢除了。小黃暗自算了算,依照司徒的年紀和印戳的情況看,至少烙上去有二十年了吧。


    司徒起先還奇怪小黃怎麽了,後來才發現他正在看自己的後脖子,臉上一副闖禍了的懊喪神色,立刻就明白了過來,忍不住笑:“怎麽?知道那是什麽?”


    小黃老老實實地點點頭,抬頭看司徒。


    找了個比較舒服的角度靠下,把小黃的腿放到自己腿上輕輕地揉著,司徒表情平淡地說:“我和木淩就是那時候認識的。”


    “木淩他……”小黃有些不敢相信。


    “他比我慘一些,原先是個大少爺,身體很弱,病就是那時落下的。”司徒慢條斯理地道,“他爹是個當官的,後來被斬了,我爹是個小校尉,據說得罪了權貴,也被斬了。”


    小黃專注地聽著,司徒講到這裏就不往下講了,抬眼見小孩的神情中有幾分好奇,失笑,“沒什麽了不得的,後來我和那病木頭逃了出來,遇到個高人學了些功夫,有了底子後功夫也就越練越好了,最後就天下無敵,有一幫子人肯跟著我,就成立了黑雲堡。”


    這樣的人生,不是誰都能擁有的吧,大落大起大悲大喜。小黃見司徒一臉的淡然,像是在講別人的事,這樣的經歷,一般的江湖人肯定會拿來吹噓的吧……這人該傲的時候不傲,不該傲的時候又偏偏很傲,實在是讓人看不懂。


    司徒伸手捏捏他的鼻子,問:“怎麽了?一臉的傻樣?”


    小黃搖搖頭,抬手幫他整理了一下衣服,道:“去吃飯吧,我腿不麻了。”


    司徒盯著麵前眼睛清亮的小孩看了一會兒,捏住他下巴,低低的聲音道:“你明明就很聰明,卻要裝糊塗,這世道,我們都看得透了,有些事情你真的沒必要瞞我,閻王殿裏我是常客,是非這種東西,見多了就什麽也不是了。”


    小黃仰臉看著他,似乎是有些猶豫,但司徒隨即又放開了他的下巴,沒事人一樣拉著他往外走。


    這幾日,附近的酒館茶寮他們差不多都去遍了,司徒決定帶小黃走遠一些,穿過幾條街,兩人都發現了今天街上特別熱鬧,張燈結彩的,好似過節一般。


    越走越奇怪的兩人,猛地想起了那天七星水寨送來的那張請柬——花魁大會。


    “嗬……”司徒突然笑了起來,“這花魁自然是在ji院裏的,我們還沒去ji院吃過飯吧?”


    小黃仰起臉來使勁搖頭,但還是像往常一樣,被牽著手拉走了。


    除了上次畫舫那回,小黃真的是頭一遭走進真真正正的ji院,看到那滿樓的人,聽著耳邊的歡聲笑語,不免緊張得手腳都沒地方放了。


    司徒看著他的樣子實在是有趣,就伸手摸摸他的頭,道:“這種地方是歡場,自然是要開開心心的,你這樣子怎麽跟要進修羅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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