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機場仍舊人流如織,廣播裏好聽的女聲正在播報著各個航班的情況。兔旺坐在靠近洗手間的位置,低頭刷著手機。有人從他身邊經過,碰到他的行李箱,他都會緊張地抬起頭。不遠處有幾個女生正在議論他,因為他的長相一看就是外國人,還是長得很帥的那一掛。他隻得轉身,生怕她們拍照發到網上去。他不斷告訴自己,不用擔心,不用擔心,馬上就可以登機了,失蹤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案子,派出所根本不會來找他,隻要起飛,就沒有問題了!但是不管做多少遍心理建設,他還是害怕。他腦海裏浮現出淩獵,緊張得猛吸一口氣。淩獵,對,是因為淩獵。他確信派出所絕對不會找他,可是淩獵卻是變數。他小心地觀察著四周,沒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終於,在難熬的等待中,他聽到了所搭乘航班的登機消息。他立即站起來,向登機口走去。但是他的眼前卻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就在登機口!淩獵正在和地勤說話,這時也看見了他,衝他揮手,麵帶笑容。他腦中嗡一聲響,雙腳好似被定住了,抓著行李箱的手一鬆。淩獵走過來,他想逃,但是腳動不了。“又見麵了。”淩獵說:“你是這一班?”兔旺愕然地看著他,“你,你怎麽在這裏?”淩獵說:“來執行任務。”兔旺說:“我,我要回國,你沒有資格阻攔我。”“本來是沒有,但現在不一樣了。”淩獵說:“為什麽改簽?難道阿旦失蹤和你有關?”兔旺差點崩潰,“不!我什麽都不知道!”所有乘客都看了過來,議論紛紛。“噓。”淩獵食指壓住嘴唇,“公共場合,注意分貝。跟我回去一趟吧,把事情說清楚。”兔旺掙紮,“不,我要回國!”“確認阿旦失蹤和你無關,我自然會放你回國。”“本來就和我無關!”“那你為什麽改簽?我記得你本來的機票是後天。這麽急著回去?”兔旺啞口無言。淩獵沒送兔旺去派出所,把他帶到市局。兔旺指天發誓絕對沒有對阿旦做過什麽。“我害怕他真的出了事,我就走不了了!”兔旺說著說著就哭了,“阿旦失蹤得太蹊蹺了,他以前出去幹活,有時不能用手機,但幹完活了手機肯定會開機。而且他雖然不會跟我說具體幹什麽,但會說去哪裏、大概去幾天。這次真是走得莫名其妙。”“我越想越覺得他肯定是出事了。到時候警察真查起來,我肯定是被重點調查的,萬一他死了,我就是凶手!”淩獵說:“過了啊,我們這麽無能嗎?什麽叫他死了你就是凶手?”兔旺抽泣,“因為我是和他關係最密切的啊!”淩獵說:“正因此,你如果無辜,我們很快能夠排除你的嫌疑,放你回去。”兔旺搖頭,“這不一樣。”“哪兒不一樣?”兔旺憋了半天,“我們這種是灰色地帶,經不起查,你們真給我查出點什麽來,我就是犯事了。”淩獵笑了,“喲,還知道是灰色地帶啊?”兔旺:“這年頭,沒誰經得起扒。”淩獵忽然想到“粉麵具”,想到許將。是啊,誰經得起扒呢?但兔旺這就是混淆概念了。這時,淩獵點的燒烤到了,外賣員小季親自送來。兔旺一看,更緊張,一串都沒吃。淩獵問他:“你跟阿旦到底是怎麽認識的?”兔旺說,他去過很多國家,專研偏門的民俗,學習“法術”,因此也認識了很多人,幾年前入境,結識同道中人阿旦。其實按理說,兔旺認識的奇人異士那麽多,老頭子阿旦並不特別。但是兩人交流下來,兔旺一方麵覺得阿旦見多識廣,很值得取經,一方麵很羨慕阿旦曾經在l國待過。兔旺去的地方不少,但選擇的都是相對安全的國家,像l國這種危險又神秘的國家對他而言很有吸引力卻就是不敢去。所以當他知道阿旦在l國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頓時覺得阿旦高大起來。他們討論l國的風俗、動蕩、幫派、男人女人,阿旦說起自己在l國的一段情,更是讓兔旺心馳神往。後來兔旺回n國,仍舊與阿旦保持聯係,去其他國家遊曆,也會給阿旦寄東西來,今年再次來到我國,一直寄住在阿旦家裏。“我知道我是個很自私的人,厚顏無恥說和阿旦的友情,他一失蹤我第一想到的居然是跑路。”兔旺擦著眼淚,“但我真的很害怕,我怕不能回國,怕你們誣陷我。我想,我想我先回國一陣子,我肯定會一直聯係阿旦。如果他平安回來了,我會來看他。”淩獵在聽到一半時,神情就變得讓人難以捉摸,兔旺當然注意不到,但季沉蛟注意到了。兔旺說,阿旦曾經在l國生活過很長時間。l國。喻勤前往的l國,也是季沉蛟出生的l國。假的喻勤已經死去,喻氏集團正在接受一輪接著一輪的調查,但季沉蛟身世的謎題仍舊藏在那個遙遠的國度。真正的喻勤失蹤後去了哪裏?喻戈的親生父親是誰?他們還活著嗎?季沉蛟按住淩獵的肩膀,輕輕晃了晃。淩獵回過神來,繼續聽兔旺講述。但是他與季沉蛟都很快發現,兔旺轉述的阿旦在l國的經曆其實很籠統,那一段情更是模糊。阿旦連哪一座具體的城市都沒有說,也沒有說他在l國做的是什麽工作,卻把他的女人描述得人上有人間無,極盡誇張之辭。兔旺說:“阿旦就是這麽跟我說的,不是我胡編亂造。”這次不算錄口供,淩獵也不打算拘留兔旺。兔旺得知自己還能回阿旦的家暫住時,很是驚訝。“怎麽?”淩獵說:“還想我拘留你?”兔旺趕忙搖頭,“不不不,我想多了,我這就回去!”“等一下,我開車送你。”警車送行,兔旺又緊張起來。淩獵告訴他,他現在確實不用被拘留,但是暫時不可離開夏榕市,警方會隨時聯係他。兔旺這回不敢亂跑了,接連保證哪裏都不去。“又一個從l國來的‘老朋友’。”淩獵說:“‘老朋友’還在這個節點,在我們眼皮底下失蹤了。”季沉蛟轉過臉,“這個節點?”淩獵與他對視,片刻,忽然抬起手,捧住季沉蛟的臉頰,“小季。”“嗯?”“其實剛才聽到l國時,你的反應比我更大,你也比我更在意這個節點。”季沉蛟沉默。“我們正在調查‘浮光’這個節點。”淩獵說:“上次的案子,阿旦還出過力,他難道是因此被‘浮光’注意到了?”季沉蛟言不由衷地說:“這隻是一樁普通的失蹤案。”“是嗎?”淩獵拇指在季沉蛟眼尾摸索,帶來刺一般的癢,“但你的眼睛不是這麽說。你無法不去在意阿旦去過l國。”季沉蛟歎了口氣,握住淩獵的手腕,“什麽都被你看穿了。”得知市局重案隊要調走阿旦失蹤這個案子,派出所相當震驚,緊張得又跑去阿旦家中調查一番,還在“風石居”附近做了走訪。街坊都說這是個怪老頭,但從來不惹是生非,好幾天沒有見到他了。阿旦的大名原來不叫旦雲途,而是叫邢永旦,不是夏榕市本地人,家鄉在東南山區一個叫金向村的地方,已經在夏榕市生活了十多年,一直住在“風石居”那一片,雖然營生的活路不太上得了台麵,但他們這樣的人,也不是不能在城市裏生活。更多的,派出所就調查不出來了。就在重案隊調走案子的第二天,東城區桂水路發生一起墜樓案,一男子深夜從八樓樓頂墜落,但他的直接死亡原因不是高墜,而是頭部的槍傷。“就是從那裏掉下來的!半夜我就聽到‘砰’的一聲,但我老婆非說那是有人在放衝天炮!”桂水路案發現場,群眾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七嘴八舌說夜裏聽到的動靜。這條路上的房子比較老,沒有電梯,建築密度高,住的人也很多,要麽是在附近的工廠打工,要麽是無業遊民。早上第一波出門的人看到屍體和滿地的血,驚恐又興奮地吆喝,一時間,周圍單元的人全都衝出來,跑得慢的索性從窗戶伸出腦袋往下瞧。東城分局正在桂水路做走訪,不少群眾說聽到聲音了,但絕對不是槍聲,是那種很悶的聲音。膽子大的上前看了看屍體,說沒見過,應該不是他們這兒的人。屍體穿著黑色棉服和藏青色長褲,頭發花白,身上暫時沒有找到能夠證明身份的東西,現場勘查完畢後,就被送回分局做解剖。涉及槍.支的案子必須匯報給市局,季沉蛟一看分局發來的現場照片,脊背一下子打直。淩獵剛去茶水室接了熱水,保溫杯的蓋子都沒蓋上,就為了回來讓季沉蛟檢查檢查。結果一句“你看看,還冒煙哦”還沒說完,就發現季沉蛟臉色不對,“怎麽了這是?”季沉蛟默不作聲地轉了轉顯示屏,看清照片時,淩獵手一晃,熱水蕩了出來,燙得他“嘶”了一聲。季沉蛟這才看到他拿著保溫杯,連忙把杯子接過來,拿濕巾往他手上捂,“毛病是不是?接了熱水不蓋蓋子?”淩獵現在沒心情鬥嘴,盯著顯示屏,手都沒來得及抽回來,“阿旦死了?又是墜樓又是槍擊?”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訂閱留評。第187章 失聲雨(23)季沉蛟從抽屜裏拿出一盒藥膏, 蘆薈成分,夏天治曬傷的。虎口燙得發紅發痛的地方忽然被冰涼的觸感覆蓋, 淩獵縮了下, 季沉蛟將他的手指抓得很緊,“別動!”灼痛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入肌理的涼意, 很舒服。處理好燙傷,淩獵說:“我去一趟東城分局。”季沉蛟本想說自己也去, 但重案隊這邊還有別的事, 隻得放淩獵一個人去, “有事及時聯係我。”淩獵趕到東城分局時, 差點在走廊上撞上中隊長。中隊長一見是他, 連忙說:“淩老師,我正要找你們重案隊!屍體一拉回來我們就做了dna比對, 你猜死的是誰?”淩獵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和中隊長異口同聲:“是邢永旦。”中隊長噎住, “你知道了?”淩獵大步向法醫鑒定室走去, “多虧你們發來的現場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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