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獵消食似的踱步,“我感覺不是。喻勤似乎很愛那個丟失的孩子,而且整個喻家並沒有對那孩子的存在遮遮掩掩,喻潛明接回我這個假喻戈,表麵上的理由是讓喻勤相信真喻戈回來了。當然喻勤很聰明,她不相信,但裝作相信。”季沉蛟說:“我記得你上次說,你們驗過親緣關係?”“驗過,但是喻潛明在外國驗的,帶回來的隻有一紙報告,完全可以造假。”當年國內還沒有普及dna技術,連刑偵中都沒有廣泛運用,更別說民間。淩獵又說:“喻勤那麽聰明的人,居然沒有對這份報告提出任何質疑,直接認了下來。”兩人各自安靜了會兒,季沉蛟說:“喻戈是不是畢江的兒子,畢江的死都可能與喻勤、喻家有關。喻家在l國涉及某些不可告人的交易,而畢江恰好知道?這符合我們之前的推理。現在還多了個豐市的失蹤警察尹寒山,尹寒山失蹤可能也和畢江的案子有關係。”淩獵躺著,雙手枕在腦後,“我想去見見喻勤。”季沉蛟挑眉,“什麽時候?”淩獵:“睡醒就去。”夏榕市,朝夏縣。榕美綜合康複中心去年擴建了新的院區,今年初開始接收患有心理和精神疾病的患者。由於康複中心極好的口碑,這項業務很快發展起來。江雲朵今年二十歲,從一輛寬敞的保姆車上下來,立即引來周圍人的矚目。她立即低下頭,將鴨舌帽壓得很低。人們之所以看她,是因為她長得太高,一米九的女孩,大熱天將全身裹得嚴嚴實實,當然引人注意。一個中年女人也下車,牽住她的手,往南區走去。自從新院區修好後,康複中心就分成南北兩區,南區是老區,接待需要常規康複的患者,北區則涉及心理層麵的治療。江雲朵是一名排球運動員,早早進入省隊,優秀刻苦,但三個月前在比賽中韌帶斷裂,經過了手術和痛苦的複建,現在雖然生活能夠自理,回到賽場卻遙遙無期。她幾歲就開始打排球,如果不能再打排球,這對於她來說無疑是滅頂之災。教練拿她當閨女,也很著急,打聽到榕美綜合康複中心是全市乃至全省最好的康複醫院,於是硬拉著江雲朵來試試。門診樓裏有很多人,但和一般醫院不同的是,這裏環境更舒適寬敞,保證每個人都有座位。江雲朵因為受傷而心情壓抑,低著頭不說話,倒是教練和旁邊的人聊開了。“我們也是聽說這裏好,大老遠跑來的呢!別看它不是公立的,公立的有這麽好的服務嗎?”教練對康複中心背後是誰並不了解,問:“那它是誰建的啊?”“!你不知道嗎?喻氏集團啊!”“喻氏集團?就是搞房地產那個?”“對啊對啊,我聽說搞這個康複中心他們都不賺錢的,旨在做公益,替國家分擔在醫療康複這方麵的壓力。這大企業是真的有責任心呢!”教練深以為然,另外幾人也加入討論。“但是為什麽要建在縣城?在市裏不更方便嗎?”“市裏地價高啊!寸土寸金的,同樣的錢,這裏寬敞多了!”“也不止是錢的問題。你們知道嗎?這裏原來是個雜貨市場,啥都賣,結果不曉得怎麽燒起來了,死了好多人,不吉利,叫人來算過,說要蓋個樓來鎮住。誰願意蓋這種樓啊?還得是喻氏集團財大氣粗,人家根本不怕!”說到風水,大家更感興趣了。江雲朵卻聽得索然無味。她知道喻氏集團,也在電視上看到過那位喻董事長臥病的新聞。既然是自家的康複中心,又是全省第一,為什麽喻董事長不來這裏康複呢?不久,到了江雲朵的號,在一番問診後,醫生開了單子,讓她們去北區辦理入院,接受身體和心理的雙重治療。教練年紀大了,對心理類疾病有偏見,不願意去,“我們雲朵沒有精神病的!”醫生開解,說江雲朵因為創傷受到刺激,無法上場有一部分原因存在於心理上,一起治療更利於恢複。江雲朵和教練一起來到北區,辦理完入住。她住的病房是三人間,她的床靠近門。白天,樓棟裏沒有什麽異樣。晚上,江雲朵有些認床,到了淩晨還睡不著,便輕手輕腳地起來,向去外麵走走。走廊上開著應急燈,沒有一個人,綠油油的燈光讓江雲朵有些難受,她加快步子,想要快一些走到護士島。但是本來並沒有多長的走廊突然變得沒有盡頭,綠光慘淡地鋪灑在上麵,她越是走,離走廊越是遙遠。忽然,她看見一個白色的影子從走廊盡頭,也就是連接護士島的地方飄過。她嚇得連忙停下腳步,不敢再走了。而這時,一陣氣息從她後頸出傳來,有什麽東西在衝她吹氣!她僵硬得像一塊石頭,完全不敢回頭,連尖叫都發不出來。直到感到後麵的東西消失,她才以極緩慢的速度轉身。身後什麽都沒有。她趕緊回到病房,將自己埋進被子裏。耳邊是激烈的心跳,過了很久才平複下來。她悶得難受,將被子從頭上拉下來。這一刻,她的瞳孔猝然縮小。因為她的麵前,離她非常近的地方,正懸著一張白森森的臉。喻氏集團的老總部和老宅在蒼園市,為了開拓南方的生意,早就斥巨資在冬鄴市修建了新的總部。喻潛明這一年多重病纏身,其派係搖搖欲墜,大多數時候坐鎮新總部的是喻勤。要見一個大集團二當家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況且淩獵離開喻家十年,連名字都改了,未必能在一幹助理秘書跟前刷臉卡。次日一早,季沉蛟又來到市局,淩獵為了躲明恕,戴著墨鏡在外麵賊兮兮地躲著。季沉蛟向蕭遇安說明正在查的案子或許與喻氏集團有牽連,蕭遇安皺了皺眉,這種涉及大企業的案子對地方警方來說都很棘手。但蕭遇安還是很快開了協助調查的文件,“有任何難以解決的情況,都可以來找我。”季沉蛟:“謝謝蕭局。”上午十點半,喻勤一襲黑色職業裝來到總部大樓,麵容冷厲,步履如風。秘書急匆匆跑來,“勤總,有兩位警察說想見見您。”喻勤停下腳步,“警察?”秘書連忙將平板遞到喻勤麵前,上麵播放的是貴賓休息室的實時監控,兩個年輕人出現在畫麵中,一人端坐,一人好奇地四處走動打量。看清那頭發紮起的年輕人時,喻勤眉心忽然一皺。秘書為難地說:“他們是外地警察,但是有市局開的文件。勤總,不見好像不太好。”喻勤說:“帶他們來我辦公室。”秘書趕緊照辦。喻勤的辦公室采光極好,寬敞整潔,因為擺放的東西非常少,而顯得氣派且有格調。上升的電梯載著季沉蛟和淩獵,喻勤站在落地窗邊,看著腳下的城市,眼神有些陰鷙。但當敲門聲響起時,她換了一副麵孔,眼中泛起慈愛與溫柔,戴上眼鏡,“請進。”秘書將兩人送進來就出去了,辦公室隻剩下淩獵、季沉蛟、喻勤。喻勤走過來,高跟鞋的聲響淹沒在地毯中。她向淩獵伸出手,禮貌卻也疏離,“小戈,好久不見。”季沉蛟看了看淩獵。淩獵臉頰的線條幾不可見地動了動,似乎有些不自在。麵前這人到底扮演過他的母親,十年後重逢,即便他早已經受過大風大雨,也很難完全無動於衷。季沉蛟慶幸自己陪著淩獵。短暫的怔愣後,淩獵迅速恢複如常,與喻勤握了握手,“勤總,上午好。”喻勤溫和地笑起來,“和誰學的這個稱呼?”淩獵:“新聞裏看到的。”喻勤點點頭,視線移向季沉蛟,“這位是……”淩獵:“我的同事,小季。”小季:“……”喻勤是個大忙人,寒暄點到為止,和淩獵似乎也沒有什麽舊可敘,坐下後開門見山:“有什麽案子牽扯到我和集團?”淩獵道:“沒這麽嚴重,隻是想耽誤您一些時間,聊聊您當年在l國的事。”喻勤眉眼間浮起驚訝,“l國?那是我……”淩獵:“是您十多二十歲的事了。”喻勤不解:“你想知道什麽?”第122章 玉戈(02)淩獵說:“您為什麽會去l國?你去的時候才十幾歲, 那邊不適合留學,特別是女性。”“喻氏走出國門的第一站就是l國, 因為混亂, 所以有機可乘。我雖然年紀小,但將來也是要輔佐兄長管理整個集團,我必須得到鍛煉。”喻勤的回答滴水不漏山_與-"三)夕, “而且當時需要一個喻家的重要人物過去,穩定‘軍心’, 兄長不可能去, 其他人分量不夠, 所以是我。”淩獵:“那邊生活怎麽樣?我沒去過, 想象中每天都在打仗。”喻勤笑道:“也不至於, 有亂的地方,也有相對和平的地方, 我們去的是l國相對穩定的區域,叫什麽來著?”淩獵:“紮安鎮。現在那裏已經並入一個叫薩林加烏克的大區。”“對對, 紮安鎮。”說著, 喻勤露出一絲訝異, “你怎麽知道?”“因為我正在查的案子與紮安鎮有關。”淩獵逐漸切入正題,“l國的富人很多都生活在紮安鎮,他們經常開派對, 您也受邀參加過。是嗎?”喻勤皺起眉,沒有立即回答,像是在分析淩獵為什麽問這個問題。片刻, 她點點頭, “是, 你說的這些富人幾乎都有養殖、種植莊園, 我們與他們有很多商業上的來往。”淩獵:“那您認識一個叫畢江的人嗎?他從豐市過去打工,參加過當地幫派的培訓,多次去派對當保安。”喻勤臉上的表情幾乎沒有變動,但季沉蛟看見她戴著珠寶的手輕輕抽了一下。“畢江?”喻勤思考了一會兒,搖頭,“沒有印象了。紮安鎮有很多亞洲過去務工的人,當地富商在請保鏢時很闊氣,所以很多人都會趕去當保鏢,我也許見過他,但時間過去這麽久,記不得了。”一句“也許見過”,給自己留足了餘地。淩獵停下來,與季沉蛟交換了一個眼神。突如其來的沉默讓喻勤皺起眉,須臾,她問:“這個畢江出什麽事了嗎?”淩獵點頭,“十七年前,他在老家豐安縣遇害,死在他自家的作坊裏。同年發生在豐安縣的還有一起案子,他這一起懷疑是模仿作案。最近我們重啟調查,前一起已經偵破,查到畢江案很可能和他在紮安鎮務工的經曆有關,又恰好查到當年喻氏集團也駐紮在那裏,你們可能認識,所以想來問您是否知道些什麽。”喻勤明顯放鬆下來,“抱歉,我無法向你們提供幫助,對他確實沒有印象。”淩獵這次又停頓了一會兒,忽然道:“母親。”喻勤一怔。這是多年前淩獵那時還叫喻戈對她的稱呼,尊重,卻不親近,是她要求淩獵這麽叫,年幼的淩獵並不清楚原因。但此時同一個詞語從淩獵口中說出,就多了一絲探究、危險的味道。喻勤下意識直了直腰背,擺出防禦的姿態。“我們雖然已經不再是母子,但請允許我再這麽稱呼您一次。”淩獵微笑,“畢竟接下來我來說到的事,與我住在老宅的那段日子有關。”喻勤抿唇,歲月讓她皮膚鬆弛,她脖頸上繃起一條條幹澀的筋。“家裏有一幅油畫,畫的是十多歲時的您,對吧?”喻勤咽下唾沫,“對,我去l國之前,兄長請人給我畫的。”“畫的名字為什麽叫愛麗絲公主?那是您的小名嗎?”喻勤像是想到了什麽,臉色突然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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