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白事(30)淩獵靠在牆邊, 守株待兔。警惕而緩慢的腳步聲傳來,淩獵默默聽著裏麵的呼吸, 兩人?不對, 有四人。忽然,他聽見子彈上膛的聲響。他沒有帶槍,原本他有帶槍的資格, 但上回休長假,沈尋把他的資格暫時吊銷了, 樂然送來的裝備也沒有槍。但無所謂, 槍帶著嫌累贅, 不如搶一把來用用。腳步聲越來越近, 淩獵摸出□□, 刀刃貼在掌心,裏麵的人走到門口的一瞬間, 他風一般從左邊掠到右邊,勾住來人的脖子, 借著慣性將人摔倒在地, 匕首抵在對方咽喉, 那人手裏握著的搶也甩了出去。這時,裏麵的人魚貫而出,其中一人長臉卷毛, 三角眼,目光陰鷙,正是翁苛求所說的小頭目千寶。淩獵迅速撿起槍, 但這不是這裏唯一的一把, 就在他伏地時, 一梭子子彈朝他襲來, 他借著衝力在地上滾過,然後飛快擲出手中的匕首,精準刺進卷毛的手腕。卷毛痛叫一聲,槍被拋落在地,另外三人也都懵了。淩獵趁著這絕無僅有的空當,對著幾人身側連開三槍。人都是惜命的,條件反射就躲避,就在他們閃離卷毛時,淩獵迅猛“補位”,扣住卷毛的脖子,槍口壓在他的頸動脈上。一個被打暈的打手這會兒醒了,一看這情形登時嚇懵,其他人也都不敢輕舉妄動,隻惡狠狠地瞪著淩獵。淩獵將卷毛擋在身前,“你就是千寶?”卷毛喉嚨發出低沉的咆哮,但手腕的疼痛和此時受製的姿勢讓他難以反抗,他陰冷地斜著淩獵,“你要什麽?”淩獵挑眉,“你在跟一個警察講條件?行,一會兒到派出所再好好講講,我洗耳恭聽。”一個拿槍的對準淩獵,要上前,卻被卷毛喝退。淩獵扣著他退向斜坡,將昏迷的打手踢出去,“對,惜命就聽話點。”又對其餘人說:“子彈不長眼,你們不一定會打中我,但你們開槍的一刻,你們千總的動脈一定會被我打穿。”眾人大氣也不敢出,淩獵帶著卷毛緩緩後退。通道雖然不長,卻有傾斜度,倒著往上走多少有些吃力。走完通道,底下的人鬼鬼祟祟跟上來,淩獵腦中展開巢穴的地圖,隻能原路返回,順道把翁苛求救出來。但就在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和喘息,他拉住千寶往旁邊一閃,隻見三個人架著翁苛求,手上都有槍,“放開千總,不然我殺了他!”千寶猙獰地笑起來,“沒想到吧,我們手上還有一個群眾!你們不是要撤走群眾嗎?你敢讓群眾死在這裏嗎?”淩獵蹙眉,他有把握帶著千寶全身而退,但是多一個翁苛求,還有那麽重的傷,對方八人,好像有些困難。這時,通道下的人也都上來了,呈夾擊之勢。翁苛求卻費力地笑兩聲,“誰說我是群眾?我是警察!”匪徒不免愣住,淩獵感到千寶也緊繃起來,“什麽?”翁苛求擺出視死如歸的姿態,用力地揚起脖子,“沒想到的是你們!我是警察!我死在這裏是因公殉職,和別的警察有什麽關係?”一人照著翁苛求的後腦狠狠砸了一槍托,呸下唾沫說:“那你就死在這裏!”“砰”淩獵毫不猶豫開槍,子彈打入那人的肘關節。不等千寶反應,又抵住他的脖子。槍口的溫度燙得千寶一抖。淩獵眼裏顯出野獸的嗜血和冷漠,一步步逼向架著翁苛求的兩人。千寶右手腕鮮血淋漓,此人有些魄力,竟是將匕首扯了出來,刺向淩獵的腹部。淩獵有三個方向需要注意,在察覺到千寶的意圖後猛地將他踹開,但手臂還是被劃了一道口子。其他人趁著淩獵對千寶失去控製的瞬間,接連開槍,淩獵倒地回擊,槍聲中,沒人注意到一串腳步聲正在靠近。千寶手腕血流如注,淩獵用火力得到片刻喘息,再次控製住千寶。但此時情勢有些危急,翁苛求中了一槍,已經失去意識。千寶幹笑,嘲諷的意味非常明顯,“要不我送你和他一起上路吧?”話音剛落,槍聲從倉庫方向傳來,千寶一愣,其餘匪徒也怔住了,有人下來了?還是一群?為首的是季沉蛟,後麵跟著樂然等特別行動隊的隊員。開槍的不是季沉蛟,他此時也沒有帶槍的權限。看見淩獵手臂上的血,季沉蛟眼神一冷,樂然喝道:“不許動!手舉起來!”千寶這時明知大勢已去,給一個手下遞眼色。那人悄悄拿出手機,但是信號全無,根本無法聯係外界。淩獵將千寶丟給季沉蛟,看了看自己手臂,“別掙紮了,我要給你們通知大老板的機會,還會冒現在這個險?”麵對荷槍實彈的一眾警察,千寶等人隻能束手就擒,就在他們離開地下巢穴時,市局特警和刑警趕到,接管現場。翁苛求被緊急送往島上唯一的診所,千寶等人被帶到派出所,淩獵想親自審問千寶,卻被季沉蛟寒著臉推上救護車。淩獵愣了下,發現季沉蛟好像是在擔心他的傷,“這個?沒事,你看,就是被刮了個口子。”說著,他還扒拉開袖子,在傷口周圍擠了擠。對於一個童年把毆打當飯吃,成年後接受過“地獄”級別特訓的人來說,這點傷真就是家常便飯。淩獵被刺時都沒怎麽覺得痛,但這時,被季沉蛟盯著,他隱約感到這破傷怎麽還有點痛了?“別亂動!”季沉蛟抓住他的手臂,也上了車,關上車門,救護車立即向社區醫院駛去。淩獵計劃被打亂,季沉蛟臉色也不對勁,好像很生氣,他戳戳季沉蛟,“小季……”“別叫小季!”“我哪裏又惹到你了?”季沉蛟也說不上來。淩獵的行動沒問題,千寶是這裏的頭子,迅速控製住頭子,阻止消息外傳,是效率最高的辦法。但是淩獵把自己弄傷了,他看到那一手臂的血,隻覺非常刺眼。車上氣氛有點悶,淩獵找話說:“你把樂然他們叫來的?”季沉蛟不耐煩地點頭。他與淩獵分開後,也潛入了一個院子,同樣找到進入地下巢穴的通道。通道裏沒有其他人,他前進了一會兒,發現整個巢穴可能是個放射狀的大網,而且整體呈漏鬥形,下去容易,但如果發生追逐戰,想要逃離就不那麽容易了,除非高處有人接應。而且和淩獵一樣,他想到了巢穴中此時可能隻有少量高層,生產和實驗因為島上的案子而停下,工人們全在地上休息。人少,就意味著機會。帶入淩獵一想,他猜淩獵很可能會臨時改變計劃,直接抓人。這就意味著更大的危險,國內雖然禁槍,但這些人搞得出這麽大個假藥產業鏈,搞不到槍嗎?淩獵脅著人出來,如果沒有接應,一個人怎麽通過這些向上的蛛網通道?於是他當機立斷,離開通道,聯係樂然。特別行動隊目前上島的人不多,但全都有持槍資格,他們進入巢穴,沿著倉庫一路前行。想到這裏,季沉蛟有些慶幸也有些害怕。他和淩獵實際上都改變了計劃,如果他沒有果斷地召來特別行動隊,淩獵在變故發生時就得不到援助。落在淩獵身上的傷也許就不止手臂上這一個。淩獵稱讚:“我們特別行動隊真強,臨時工都這麽會。”季沉蛟:“……”淩獵縮了縮,“我閉嘴,今天你救了我,你是爹。”到達社區醫院,醫生給淩獵消毒,之後縫針,季沉蛟一直在旁邊守著。淩獵手臂上肌肉勻稱,這下多了一條猙獰的疤,像爬著醜陋的蟲。季沉蛟歎了口氣,等醫生放下工具,準備貼上紗布時,他忽然說:“等一下。”淩獵和醫生:“?”“我檢查一下。”季沉蛟拿過淩獵手臂,專注地看著縫合口,然後很自然地洗手消毒,拿起紗布。淩獵:“你來?”季沉蛟:“先實習一下。”“實習什麽?”“你想每天都來換藥?”淩獵聽懂了,之後換藥不用到醫院,拆線時來就可以,那麽問題來了,誰換藥?誰貼紗布?季沉蛟用實際行動表示:當然是我。季沉蛟手指按在傷口旁時,淩獵肩膀縮了一下。季沉蛟瞪他,“躲什麽?”淩獵:“緊,緊張。”季沉蛟莫名其妙,“你在下麵都不緊張,現在緊張?反射弧比你頭發還長?”淩獵:“這不是因為貼紗布的是你嗎?又來陰陽我。”季沉蛟不覺得自己剛才陰陽怪氣,他隻是胸口堵著的氣還沒有消下去。紗布在手裏拿了會兒,他反應也慢了,“我給你貼紗布,你緊張什麽?”淩獵大喇喇站起來,“,不說了,你貼不貼?不貼我走了!”季沉蛟拽住淩獵手腕,“慌什麽?”處理好傷,淩獵去問了下翁苛求的情況。社區醫院條件不夠,在做了基本的急救之後,他馬上要被轉移到船上,回豐市治療。他沒有傷到要害,已經醒過來,但說不出話。淩獵又與他打手勢好好治療,你們黃名市等著你回去破民工的案子。翁苛求驚訝不已,淩獵知道他想問什麽,用手語說多虧你的堅持,案子已經重啟。翁苛求眼中泛出淚光,向淩獵揮了揮拳頭。淩獵和季沉蛟來到派出所,與黃易會和,特警已經將東街的老房區控製起來,家裏有暗道的人全部被抓,正在接受審訊。而拿到“歸永堂”與製藥窩點有關聯的證據後,黃易立即申請抓捕令,早已等待在肖乙順別墅外的隊員將其帶至市局。幾場審訊在豐市和豐潮島同時進行。千寶,三十九歲,豐市人,在“歸永堂”掛名經理。麵對審問,他不發一語,陰毒的雙眼看著麵前的警察,像是一條被困住的蛇。其他從巢穴帶上來的人裏,有兩人交待,他們在千寶手底下幹活,這個製藥窩點已經存在了接近十年,自從他們成為其中的一員,千寶就在,是豐潮島的“老大”。參與製藥的全是島上的“窮人”,是他們組織來的。起初各家都很小心,害怕被其他島民發現,更怕被警察查到。但自從島上發展白事文化旅遊,他們就像是躲在了燈光的陰影中,再也不用擔心被發現。其間,地下巢穴擴展了幾倍,“窮人”們賺得盆滿缽滿,但為了不引人矚目,仍舊過著儉樸的日子。黃易問:“沒有人逃走?”“有是有,但都被解決了。千寶讓我們守在這裏,就是為了盯住那些工人。他們不能離開,如果逃出我們的視線,我們就無法知道他們有沒有把秘密說出去。所以隻能殺掉。”“殺了哪些人?怎麽殺?”外號阿雄的人說,他們做藥,那還能怎麽殺?當然是把人關起來下藥,在地下巢穴裏,簡直是叫天天不應,那些企圖背叛組織的人死前還能當一回“藥人”,給藥物的研發做“貢獻”,死了之後丟回家中,對外說是病死的,島上沒人會起疑心。在阿雄提到的人中,包括曹信心的父親。黃易一陣鬧心,原來這個家庭是想過帶著被蒙在鼓裏的孩子逃走,但到底被害了性命,所以許玲說什麽都不敢離開豐潮島,也沒有告知曹信心家裏的秘密。但被問到千寶的上線時,阿雄卻答不出來,其他人也一問三不知。他們隻知道千寶經常來往於豐潮島和豐市之間,島上的貨需要運出去,千寶在市裏還有很多下線,安排將這些貨分派到全國各地。千寶是給人幹活,但他們不清楚千寶是給誰幹活。“歸永堂”在豐市出現後,千寶進去謀了個職位,但似乎是個虛名,但“歸永堂”搭著千寶的關係在島上迅速發展,組織從“歸永堂”得到提成,千寶說這是為後續發展做準備。黃易問:“什麽後續發展?”阿雄低下頭,猶豫片刻才說:“我們以前隻製藥,現在已經開始製,製造致.幻.劑。”搜查隊員在巢穴中找到許多製成的和半成品藥物,而在一個看上去較新的車間,發現製.毒的相關用品和材料。阿雄說,這件事在內部引發了很大的動靜,大家起初都不敢。在他們的意識裏,製造假藥不是什麽重大的犯罪,大家都是為了養家糊口,就算被抓,也判不了多少年。但是製.毒就不同了,國家年年都在普及常識,一旦做了,這就是要命的事。但千寶說,他們製的不算毒,而是精神藥物,兩者有區別,致.幻.劑就是另類藥物。而且他們這次接的是境外的單子,渠道供應完全不用他們操心,配方也是現成,隻管生產,到時候有人會在豐市接應。千寶還給大家算了筆賬,生產精神藥物的利潤比製造假藥高十倍。一聽錢這麽多,部分反對的當場表示願意幹,之後,一些一直猶豫的也逐漸加入。有人實在不願意,他們也不強迫,反正製藥才是主業,暫時還不需要這麽多人生產精神藥物。在海邊襲擊翁苛求的也是阿雄。他負責觀察來到島上的旅客,婚禮那天,他看見翁苛求獨自離開濃海酒店,不知道在海邊找什麽,他叫上兄弟跟隨,翁苛求越走離西街越遠,在往前,就要到巢穴的上方了。他們擔心翁苛求發現什麽,一擁而上將翁苛求擊倒,關在倉庫中。但他們以為翁苛求隻是普通旅客,沒想到他是誤打誤撞的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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