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獵安靜了會兒,忽然戳戳膠帶,好像季沉蛟手指的壓感還留在上麵,“對啊,你怎麽對我這麽細致?”季沉蛟收拾東西的手一頓。淩獵:“難道你喜歡我?”哐當放紗布和棉簽的鐵皮盤落在地上,季沉蛟和淩獵都趕緊去撿,手指碰到一起,淩獵沒動,季沉蛟火速撤開。淩獵:“小季……”季沉蛟撿起盤子,快步走到水池邊清洗。夏天的自來水衝在手上也很熱,季沉蛟昏沉沉地洗完盤子,才想我剛才走什麽?淩獵的話在腦海中回蕩:難道你喜歡我?荒唐。他會喜歡一隻上躥下跳,比猴更猴,比狗更狗的貓?但淩獵問出這句話讓他莫名生氣。他衝了半天水也無法解釋到底在生什麽氣。回辦公室的路走了一半,灼熱的陽光在建築物的陰影中退去,他站在背陰處,好像想到了一絲門道。他在氣淩獵用“難道”。難道你喜歡我?這是什麽很值得驚訝的事嗎?淩獵已經不在辦公室,不知道溜到哪裏去了。季沉蛟也不急著找他,把他迷你冰箱裏最後一隻雪糕拿出來吃了,降降心裏的燥熱。對“難道”感到不滿,那就是喜歡淩獵是順理成章,根本不該質疑的事?他喜歡一隻比猴更猴,比狗更狗的野貓嗎?也許不是喜歡,但淩獵在他這兒占了太特別的位置。他為了淩獵趕到豐市,謝傾給他放長假,他陪著淩獵在豐市查了一個又一個案子。淩獵那天在車上講述往事時,他覺得淩獵在向他尋求依靠和庇護,他也願意給與依靠和庇護。前陣子,淩獵發神經親了他的額頭。今天,淩獵說難道你喜歡我。好,很好,你比我還了解我的秘密。肖乙順的拘留時間正在一分一秒過去,證據卻始終沒有出現。他名下的所有產業合規合法,他自己的行蹤也沒有任何疑點,千寶從容不迫地扛下責任,淩獵、季沉蛟輪番審問他,也攻克不了他。一個對死刑都毫無畏懼,甚至早就料到這個結果的人,是最難攻克的骨頭。四十八小時到,市局隻能放人。肖乙順不像很多嫌疑人那樣露出得意、你們拿我沒辦法的神色,他很謙遜,還說如果警方之後有任何需要再次調查他的地方,他都會及時出現。黃易氣惱至極,“這就把他放了?”副局長歎氣,“我也很無奈。”季沉蛟想起剛認識淩獵那會兒偵查的一起案子十二年前,女孩唐紅婷遇害,警方知道凶手就在混混中,但沒有證據,隻能看著凶手逍遙法外。這次相似也不相似,暫時放肖乙順自由,警方才有進一步取得證據的機會。淩獵說:“肖乙順回去之後一定會非常謹慎,但豐潮島最後接的一批訂單如果真是供應境外,他應該會想辦法聯係對方。”黃易:“這就是我們的機會?”“沒錯,先派人在明麵上跟蹤監視他,然後逐步撤離,給他警方已經不再監控他的錯覺。但暗中監視他的隊員要跟上。”淩獵說:“看看他有什麽動作。”黃易立即安排隊員,已經下樓了又趕回來說:“那個翁苛求現在情況穩定了,我們本來想讓他在這邊治療到出院,但是黃名市想早點把他接回去,可能過幾天就要走了,你們要不去看看?”翁苛求和豐市警方、淩獵都算十分有緣,淩獵當然要去探望翁苛求,還要拉上季沉蛟。翁苛求住在三院,兩人路過時特意繞到“老沈盒飯”看了看,大門緊閉。探望病人多少要帶點禮物,淩獵沒這個心思,季沉蛟把車停在三院附近的水果鮮花一條街。三院是豐市最大的醫院之一,病人多,探病的人也多,水果和鮮花是最常見的禮物,小販在這裏開店,價格定得高,但客人仍舊絡繹不絕。淩獵拿起一個果籃,裏麵也就蘋果、小番茄、香蕉、葡萄之類的普通水果,包裝得漂亮一點,居然要兩百。“謔,明明可以直接搶錢,卻還要給你一個果籃,大氣!”季沉蛟:“……”兩人挑了會兒,季沉蛟看見旁邊的花店,其實送花也不錯,雖然不能吃,但看著心情愉悅。淩獵:“那還是買水果吧。”季沉蛟:“為什麽?”淩獵:“都是花錢,水果好歹能吃!”季沉蛟被他這樸素的消費觀逗樂了,行吧,那就買果籃。離開水果店,淩獵突然在花店門口刹了一腳,看著人家店裏那些嬌豔欲滴的花兒。季沉蛟:“再買一束花?也行。”淩獵卻搖搖頭,“不是現在。”什麽不是現在?季沉蛟沒懂,淩獵就推著他往住院部走去。翁苛求的病房很熱鬧,黃名市來了好幾個警察,包括那位老父親般的支隊長台祿。但淩獵還看到一個意料之外的身影,尹溪。季沉蛟與台祿互相寒暄,邀請彼此到自己的城市做客,尹溪走到淩獵麵前,小聲解釋:“這些年隻有我和翁警官在尋找真相,我想來見見他。”說著,尹溪回頭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翁苛求,“我本來對這個社會充滿怨恨,也不相信警察,但是翁警官改變了我的想法。隻要一想到有個和楊孝完全沒有關係的警察,像我一樣沒有放棄,還差一點賠上性命,我就覺得人生還是有光明,活這一遭還是很值得。”淩獵點頭,“看開就好。今後有什麽打算?”“暫時還不能回黃名,要在這邊協助調查。”尹溪說:“剛和翁警官約好了,回去之後帶他去給楊孝掃個墓。繼續做模特,等到警方宣布案子破了,我也該跟往事道別,開始新的人生了吧。”翁苛求看見淩獵來了,連忙坐起來,淩獵把果籃遞給他,他眼睛有些紅,情緒激動,“淩顧問,這次要不是你,我就出不來了。”淩獵:“我也要謝謝你,不然沒那麽容易控製住千寶。”翁苛求隻是普通的刑警,地下巢穴的那一幕對他來說是永生的記憶。台祿也來感激淩獵,眼淚都快出來。淩獵對這種場麵其實有點怵,好在季沉蛟很會應付。兩人待了半個小時就走了,淩獵在門口用手語對翁苛求說後會有期。翁苛求也回了同樣的手勢。他們比手勢時,季沉蛟就在一旁等著。這是個別人看不懂的儀式,季沉蛟覺得這是淩獵獨一無二的溫柔。這種應酬場合,淩獵不自在,也說不出好聽的、感人肺腑的話。但是淩獵真正的關心不會缺席,這個手勢比那半個小時的所有噓寒問暖更加情真意切,無聲勝有聲。離開三院,季沉蛟以為這就回去了,淩獵卻說:“莫慌,去那邊看看。”他指的方向是賣水果鮮花的小巷子,季沉蛟就納悶了,不是嫌貴嗎?那還看什麽看?淩獵走到之前駐足的花店前,嗅嗅看看,老板娘連忙跑來,“去看多大年紀的病人啊?喜歡什麽花?我給您介紹介紹?”淩獵視線落在玫瑰上。像這種開在醫院附近的花店,玫瑰其實很少,客人們更喜歡買那些祝願健康的花。淩獵說:“我要那個。”季沉蛟:“?”老板娘笑道:“是送給女朋友嗎?”淩獵:“隻要一支。”老板娘頓時笑不出來。玫瑰確實可以輪支賣,但講道理,醫院邊的花店很少賣一支玫瑰的。不過老板娘還是給淩獵包上了。淩獵今天穿的又是白襯衣,雙手握著玫瑰,加上手臂上的紗布,有種漂亮的易碎感。季沉蛟喉結不自覺地滾了下,等淩獵走過來時下意識說:“你買這個幹什麽?”第118章 白事(32)淩獵想法千奇百怪, 想花錢,於是買了, 好看, 於是買了,心情好,於是買了……季沉蛟給他編好了理由。但是淩獵卻大方地行了個紳士禮, 把玫瑰放在季沉蛟手上。季沉蛟:“!!!”季沉蛟:“???”曾經被淩獵強買強賣過玫瑰,季沉蛟此時腦子有點過載。這回, 不是, 強買強賣吧?淩獵剛才是掃的誰的手機?季沉蛟下意識摸了下褲兜, 自己的手機還在。所以, 淩獵, 買玫瑰,送他?“小季, 你怎麽了?”淩獵無辜地晃晃手,“這裏好熱, 快上車。”季沉蛟回神, “這?送我?”淩獵:“這還有疑問?”“為什麽?”“唔……禮尚往來。”季沉蛟:“禮尚往來?”淩獵鑽進車裏, 對著空調猛吹,“你說喜歡我,我不送支玫瑰, 那顯得我太不大氣了。”季沉蛟:“……”這是誰大氣誰小氣的問題嗎!見季沉蛟都快把玫瑰枝掰彎了,淩獵心痛地說:“別,別, 你輕點兒拿它。”季沉蛟正想嗆他一句, 又聽他嘀咕:“這是我送你的玫瑰呢。”季沉蛟已到嘴邊的陰陽怪氣一下啞了火, 看著玫瑰, 行吧,這是某隻野貓省吃儉用送的,意義非凡,禮輕情意重,務必珍惜。回市局的路上淩獵開車,季沉蛟在副駕上正襟危坐,一直老老實實拿著玫瑰。警方在豐潮島上的搜索和排查接近尾聲,呂東越案事實清楚,嫌疑人均已承認作案。而製藥案目前已經查到六十三人牽扯其中,五十人是住在東街,看似貧窮的居民,另外還有十三名組織者。他們在島上組織生產,藥品運到豐市後,交給下級“分銷商”,賣往全國各地,曹信心是“分銷商”之下的“零售商”,對藥品的源頭一無所知,但認識與他接頭的“分銷商”。而且他的身份比較特殊雖然他自己並不知道父母從事假藥生產,但上級懷疑他知道。當時他因為盧飛翔而被警方關注,阿雄等人擔心他為了博取警方的好感,將島上的秘密抖露出來,畢竟他的父親就曾經想背叛組織,曹信心因此被滅口。千寶、阿雄等一幹中高層落網,“分銷商”和“零售商”紛紛躲逃,巢穴的電腦中保存了一份渠道聯係方式,記錄在案的銷售者、運輸者就有接近四百人。這無疑是個龐大的犯罪組織,豐市警方已經聯絡各地警方,正在聯合追查。千寶在看守所嚐試自殺,被阻止,醒來後出現認知障礙,更是一問三不知。刑偵支隊按照淩獵說的方式,逐步撤走明麵上對於肖乙順的監視。他的事業似乎並未受到製藥案的影響,照常去公司、見客戶。八月十五號,警方的“所有”眼線全部撤走。肖乙順又正常上了兩天班,晚上本有個商務晚宴,但赴宴的隻有他的保鏢和秘書。他獨自駕駛秘書的車回到位於城市東邊的別墅。負責監視的隊員起初沒有發現跟錯了人,直到在晚宴上沒有發現肖乙順的身影,才發現可能中計。這套別墅是海景房,修在豐市的旅遊度假區,很多房子都被打造成歐式民宿,這個季節有很多客人。尤其是現在豐潮島停止接待客人,來到豐市的旅客們本著來都來了的心態,幾乎全擠在這個度假區。肖乙順的別墅隱藏在這一眾網紅民宿中,顯得普通了些。他在一個新手機裏裝入新卡,電話接通後,那邊傳來一個年輕的男聲。“呐先生!”肖乙順頭上掉下豆大的汗水,“您說過,我接您的單子,如果出事您會給我安排退路!”男聲笑了笑,“退路已經安排好了,今晚十一點,到海香城來,我的人在那裏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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