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認識啊。”“……那你們還約下次?”“這不是互相客個氣嗎?哎,季隊長,你拽我去哪兒呢?”淩獵這麽一說,季沉蛟才發現自己從在攤子上起,就一直拽著淩獵的手臂,這都拽到路邊了。丟開淩獵的手,季沉蛟不友善地問:“你怎麽在這裏?剛才在幹什麽?跟蹤我?”淩獵睜大雙眼,路燈的光全都匯集在他深棕色的眼中,明亮得像寶石。然後季沉蛟便看見他很不好意思地……噗嗤一聲。季沉蛟:“……”“哈哈哈哈!”淩獵不忍了,笑彎腰,“季隊長,你這人好自信啊。”季沉蛟眉心跳得不行,其實要不是隊員剛才問他淩獵是不是他帶來的,他絕對不會說什麽“跟蹤我”。但講道理,淩獵這人神出鬼沒,上次見麵還在市局,他趕來這都快出夏榕市地界的地方查案,淩獵也來了,還跟他在同一條夜市街吃飯,他懷疑淩獵跟蹤他有什麽問題嗎?至於笑成這樣?季沉蛟食指抵住淩獵的額頭,“別笑了。”淩獵居然真的止住笑,但嗝了一聲,嗝得還有點滑稽。季沉蛟沒忍住笑,“嘖。”這時,其他隊員們都回招待所去了,大家對淩獵的出現倒是見怪不怪,畢竟在他們眼中,淩獵是季沉蛟的熟人。季沉蛟問:“你到底是來幹嘛的?”“我猜春柳姐可能在飛雲縣,就過來看看。”淩獵聳聳肩,“本來還想確認她在,跟她聊聊,勸她去你們重案隊交待‘美帽皇後’的事,結果你們反應挺快,我到的時候,廟裏人說她已經被你們帶走了。”季沉蛟聽得青筋都出來了,“你怎麽知道她在飛雲縣?知道你不早說?”“那誰讓你用那種態度對我?我就一普通群眾,愛聽好話,你上午哄我幾句我說不定就說了。”“……”“咬牙切齒了咬牙切齒了!”淩獵嘻嘻笑,好歹正經了點,“我擔心判斷有誤嘛,她要不在,豈不是讓你們撲個空?”季沉蛟冷靜下來,從淩獵稍稍有些避閃的視線裏看出不是那麽一回事。淩獵似乎不是擔心判斷有誤,而是季沉蛟想起強春柳在說起淩獵時的神情,在她眼裏,淩獵溫柔又細心,雖然認識不久,卻比她的子女更關心她。“你想趕在我前麵找到她,陪她到市局,而不是讓她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麵對警察?”淩獵怔了下,“哈哈哈。”“哼”季沉蛟看他這不大自在的小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這人怎麽說,在某些地方有出人意料的溫柔。想到這,季沉蛟被他攪起來的氣也平息不少,問:“你隻喝了酒,沒吃飯?”路邊就有麵攤,季沉蛟點了一碗牛肉麵,隔著騰騰熱氣“審問”淩獵。“強春柳事先給你說過她會到飛雲縣?”“那倒沒有,但我們以前聊天時她提過這兒的山很靈,有些話沒處說,就跟山神說說。”“你怎麽來的?”“坐大巴啊,等車、轉車,開得還慢,比你們出發早,還比你們到得晚,虧!”季沉蛟本來還想問,強春柳就隨便提一嘴飛雲縣的山靈,你就猜得到她會往這兒跑?再一思忖又覺得沒必要問,淩獵這人思維跳躍且細致到什麽程度,在上次那樁失蹤案他就體會過了,淩獵想到什麽都不稀奇。淩獵吃完麵,正襟危坐,“季隊長,看在你又請我吃東西的份上,我送你一個情報,也算是不辱警方關係者使命吧。”季沉蛟:“嗯?”“其實我這趟來,也不單是因為春柳姐。”淩獵微微眯眼,狹長的眼尾在燈光下挑起,大約因為此刻的陰影,讓他顯得比平常精明狡猾。季沉蛟一下子警惕起來。“春柳姐做壞事之後跑來這座山懺悔,那其他人呢?”淩獵娓娓道來:“當時聽她說到這座山,我就很感興趣。山是不是很靈,那不是她一個人的想法,是很多人一傳十十傳百,這種聽起來很聖潔的山,往往知道很多齷齪的秘密。”淩獵攤開手,像個洞悉一切人間的高人,眼中是與年齡不符的淡然又或者說,那是冷漠?“我想要順便看看,還有哪些人來懺悔。”季沉蛟不得不承認,此時他像是被淩獵的目光吸到了另一個空間。他已經不想去問:你為什麽會對這種事感興趣?你沒有別的事要做了嗎?他隻想知道,淩獵到底是什麽人?經曆過什麽,才會變得這般與眾不同?很快,淩獵的語氣又歡脫起來,仿佛剛才那個冷眸冷語的人並不存在,“知道你們把春柳姐帶走,我這不是沒用武之地了嗎,隨便在山上逛了會兒,看到一個熟人,跟他到夜市街,可惜中途跟人劃了幾拳,把人給跟丟了。”季沉蛟打斷,“誰?”“我房東那兒子。”淩獵笑眯眯地說:“他也來懺悔。”夜市街旁邊的賓館,記行膽戰心驚地關上門,靠在門板上,呼吸很快,汗水打濕t恤。不久前在夜市街,他看見那個警察了!他們為什麽會在這裏?是來抓自己的嗎?夜越來越深,他躺在極不舒適的床墊上,狠狠握起拳頭,無法入眠。而在夏榕市,也有人深夜未眠。他從人體工學椅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寬鬆的長袖長褲居家服包裹著身軀,腳上穿的卻是一雙涼拖鞋。他走到擺放棋盤的桌前,將頂上的吊燈打開,光芒傾瀉,原來那是一副軍棋,有各種級別的戰士,還有早已過時的武器。現在已經很少買得到這種遊戲棋了。他拿起一枚炮彈,在地圖上走了會兒,覺得無聊,隨手一丟,碰倒了一枚兵棋。“嘖。”他笑了聲,手機響起提示音,他拿起來,原來是訂閱的小說更新了。這本小說的作者是個走紅不久的新人,筆名風中躺平。他是他萬千讀者中不起眼的一個,不同之處在於他跟隨了他很久,知道他並不是新人,在得到現在的人氣前,他已經撲街了很多本。他興致缺缺地點開,看完更新也沒什麽觸動,仿佛例行公事,而非真正享受閱讀。“記行在飛雲縣?”這消息著實讓季沉蛟意外。雖然劉意祥案線索缺乏,偵查幾乎掉入死胡同,但在劉玉純案發生之前,重案隊一直沒有停下。調查圍繞記家進行,已經核實記克出差去過哪些地方,正要開展下一步工作時,不得不將精力轉移到劉玉純案上。季沉蛟對記行的懷疑從來沒有減輕過,也跟記展、記行的姐姐聊過記行。記展不太喜歡這個小兒子,覺得他性格很差,不願意和家人一起做生意就算了,每次回家吃飯也沒什麽話,還沒陌生人熱情。不過記行的姐姐倒是很理解他,“爸媽真是,小行都這麽大了,喜歡一個人生活不是挺好的嗎?又沒規定誰一定要熱情活潑,都說隔輩親,隔代像,小行和爺爺性格差不多,都內斂話少,沒什麽不好的。”記行像記克,這又是一個季沉蛟無法忽視的點。重案隊沒有限製記行的自由,監視無果後也暫時撤走了警力,記行出現在哪裏警方都無權幹涉,但是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剛好遇上強春柳的“懺悔”,季沉蛟腦中飛快閃過各種可能,再問淩獵:“你確定他是來懺悔?”“我感覺像,飛雲縣又不是什麽景點,他一個年輕人,大老遠跑來幹嘛?我喝酒時和這兒的人聊過,他們說山與~息~督~迦。誰家做了虧心事都去山上說說,祈願什麽的倒是少。”季沉蛟沉默下來,看看時間,決定先給沈棲打個電話,讓他核實記行是否真的出現在飛雲縣。沈棲:“草!哥,記行確實去飛雲縣了!”淩獵:“沒騙你吧。”沈棲報了個地址,“他就住在那兒,行動嗎?”沒實際證據,不能抓人,季沉蛟說:“我來處理。”離開夜市街,季沉蛟沒回招待所,下意識在街邊一溜賓館招牌上尋找,目光鎖定在其中一家。淩獵:“好巧,我就住這裏。”季沉蛟:“……”“你是要去上去找記行吧?那我順便住這裏不行?”兩人在前台處登記,要了個標間。淩獵一頭問號:“你問完他不回去?縣局的招待所不比這小旅館舒服?”季沉蛟站在窗邊打量外麵的街,“誰說我現在就去問?”線索來得有些突然,季沉蛟不打算立即去敲記行的門。他有更自然的方式出現在記行麵前,也正好觀察下記行的反應。隊員打了個電話來,“隊長,你不回來?和淩獵住一塊兒去了?”季沉蛟索性說:“嗯,這邊床更舒服。明天縣局門口會和。”再一看,某人已經戴著眼罩,安詳地睡著了。次日天還沒亮,季沉蛟就來到賓館大廳,坐在沙發上。陸續有人拖著行李下樓,七點,記行出現了。他戴著鴨舌帽,低著頭,沒有四處張望,直接來到前台。季沉蛟也在此時站起,擋在他與大門之間,“我也退房。”作者有話要說:季隊長:就要自信第37章 雙師(37)記行猛地扭頭, “是你?”季沉蛟輕鬆道:“記行,你也來飛雲縣了?”記行想走, 但路被季沉蛟擋住, 再回頭,上樓的必經之路上,淩獵頭發睡得亂七八糟, 睡眼惺忪,正拍著嘴打哈欠。他懼怒交加, “你們為什麽不肯放過我?”“你在說什麽?”季沉蛟抬起眉梢, “‘美帽皇後’案聽說了吧?我來查案, 和你有什麽關係?”記行臉頰通紅, 拚命辨認這話的真假。“美帽皇後”案他當然知道, 鬧得沸沸揚揚的,比斜陽路的案子都轟動。可是這和飛雲縣有什麽關係?季沉蛟又道:“不信啊?”記行不與他對視, 催著前台退押金,“不, 不關我的事。”“嗯, 聽說飛雲縣的無名山很靈, 懺悔的話就會被原諒。”記行險些沒拿穩手機,前台忽然說:“是啊特別靈,這位小夥就是遠道而來爬山的, 昨天還跟我問路呢。”季沉蛟清晰地聽見記行猛吸氣的聲音,“你也上山?懺悔什麽?”“我……”記行一把拿過押金,飛快向門口逃去。淩獵這才來到季沉蛟身邊, “你就讓他走了?”季沉蛟盯著淩獵翹起的頭發, 忍不住給他按下去。淩獵嘀嘀咕咕, “虧我起來這麽早。”季沉蛟好笑:“起來看戲?”淩獵雙手比出打call的姿勢, “打起來打起來!”“打你個頭!”季沉蛟沒攔記行,卻不意味著放過他。從此時起,他的一舉一動都將處在警方眼皮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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