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克是個具有犯罪人格的“觀察者”,熱衷於在出差的途中“收集罪惡”,在他的幹涉下,十多年前的三起命案直到今時今日才真相大白,而凶手逍遙法外十數年。重案隊正是從他“收集罪惡”這條思路出發,核實他去過的地方,調查當地命案、重要事件,這才找到蒼水鎮的唐紅婷案。而唐紅婷案發生的時間竟然與劉玉純調職蒼水鎮的時間吻合,且,針對劉玉純的常規邏輯調查沒能鎖定嫌疑人。沈棲聽見季沉蛟打電話都懵了,“哥,這……這不是查記克嗎?怎麽又和劉玉純扯上了?”季沉蛟也沒理順其中的關係,又或者根本沒有關係,隻是他今天得知劉玉純去過蒼水鎮,滿腦子都是蒼水鎮,所以自動將記克和劉玉純聯係起來。“我不知道。”季沉蛟直說。沈棲更懵,他的偶像他的哥,居然也有回答不上他問題的時候?慕強小沈的精神信仰稍微有些晃蕩。梁問弦也把唐紅婷案看完了,“小沈,記克是哪一年到的蒼水鎮?”沈棲:“按他的工作記錄是十八年前,五月。”梁問弦:“唐紅婷案發生在十二年前。我們來分析一下吧,中間相隔了六年,這案子雖然影響大,凶手遲遲沒落網,但非要說他和記克有什麽關係,我覺得牽強。”沈棲撓頭,“你們讓我查,我就查了,好像是有點牽強?”季沉蛟卻說:“如果記克後來還去過蒼水鎮呢?不是以出差的名義?”沈棲:“這……那就沒法查了。”再厲害的網絡專家,都隻能依托於數據,沒有數據,那就沒辦法核實。“別急,起碼我們找到蒼水鎮了。”梁問弦充分發揮佛係心態,“記克暫放,劉玉純案發時可是就在蒼水鎮。”季沉蛟清醒片刻,“我明天去蒼水鎮。梁哥,盯記行的事……”“包在我身上。”剛下班,季沉蛟接到周芸的電話,說看見新聞報道了,夏榕市連著出案子,來關心下他的身體。季沉蛟與養父母關係一直很不錯,他們無法生育孩子,於是將對子女的愛全部傾注在他身上。他對他們身懷感激。但大約因為養父母都是理性而克製的人,他生性裏也有冷淡薄情的一麵,所以他們並不像很多家庭那樣互相依賴、無話不談。他們更像是合作夥伴,共同經營著一個家庭,每個月都會通兩三次電話,內容無非是工作忙不忙、身體好不好、吃了什麽。用客氣、禮貌維持著一種看似疏離,實則彼此都覺得舒服的平衡。“你保護人民群眾,也要愛惜自己。”周芸說:“給你寄了些番茄,我前幾天去摘的,今天看已經送到你們小區驛站了。你自己煲點湯,身體虛了怎麽得了……”季沉蛟想起淩獵上回做番茄濃湯的步驟,覺得耽誤不了多少時間,於是答應下來:“我這就去買蝦,今晚煲湯。”周芸很欣慰。母子倆又聊了會兒,這才結束通話。番茄是送到市局家屬院的,周芸並不知道他搬回原來的小戶型了。季沉蛟到超市,看人撈蝦覺得麻煩,本想買一盒冰凍蝦仁了事,但撈蝦的大姐熱情澎湃給他說活蝦好,補腎補陽,季沉蛟就愣了一瞬間,購物籃裏就被大姐丟了一包活蹦亂跳的蝦。也行吧。之後,他又買了兩根玉米,一口袋混合菌子。去驛站取快遞,大爺卻說:“我一看是新鮮蔬菜,不經放,就給你們家送上去了!”季沉蛟:“……”大爺們太熱心,淩獵又討老一輩喜歡,但季沉蛟想說,那是我的番茄!這回季沉蛟沒敲門,直接拿鑰匙開,屋裏安靜且幹淨,淩獵不在,番茄全都放在冰箱裏。季沉蛟本想拿幾個回家煲湯,但一天奔忙下來,還降尊紆貴去買了回菜,著實餓得不行了。淩獵一刻鍾搞定一鍋湯,他也可以。但有些看著很簡單的事,自己上手一做,才發現不是那麽簡單。季沉蛟無所不能的重案隊隊長,特刑混編精英第一次做番茄玉米湯就翻車了。在殺蝦這一環節,季沉蛟就遇到麻煩。他見淩獵是先剖掉蝦線再下鍋煎,煎出蝦油備用。他刀法不佳,剖了半天,把拇指削出一道口子,頓時興致大減,後麵環節偷工減料,幹脆將玉米西紅柿香菇倒進去一鍋燉。第一次關火,玉米沒熟。第二次關火,玉米熟了,蝦已經老得像木材。整體味道也不佳,毫無番茄濃湯的“濃”。他琢磨是不是因為沒加番茄醬,但淩獵也沒加。家裏有一瓶,是買減脂作料時送的。他一口氣倒了半瓶,湯是濃了,但一喝就是滿嘴的添加劑味。折騰半小時,就做出這種玩意兒,季沉蛟隻吃了勉強還行的玉米,其餘全倒掉了。這時,門口傳來開門聲,季沉蛟看著一廚房的狼藉,突然有點心虛。淩獵站在廚房門口,“哇”季沉蛟:“……”“采訪一下。”淩獵握著空氣話筒,“季隊長您是怎麽把我的廚房破壞成這樣的?我今天出門時,它還幹淨得像安巡小哥哥打掃過的解剖台。”作者有話要說:季隊長心虛.jpg第38章 雙師(38)季沉蛟氣惱中帶著點羞愧:“你就不能換個形容?”淩獵擠眉弄眼, 一副想吐槽又隻得憋著的模樣。季沉蛟:“你幹什麽去了?”他也不是查人行蹤,主要淩獵現在這身怪怪的, 穿著跑步用的緊身長袖長褲運動服, 腰間掛了個鼓,頭發汗淋淋的。腰鼓隊不是正在接受調查嗎?又開始活動了?“打工唄。”淩獵摘下鼓,“給人當玩偶, 啊,悶死我了, 玩偶服裏麵髒, 用這衣服隔一隔。”季沉蛟笑:“挺講究。”淩獵斜他, “要不是腰鼓隊完蛋了, 我也不用這麽辛苦賺錢, 給重案隊當關係者,人家又不給我發工資。吭吭”季沉蛟:“……一滴眼淚都沒有, 演得還起勁。”淩獵:“我是說你們重案隊坑坑。”季沉蛟:“……”淩獵探頭,“噢, 季隊長, 你是不是想重現我那天番茄玉米湯的傳奇?”季沉蛟拿出一根冰棍, 不說話了。淩獵笑起來,“番茄玉米湯雖然簡單,但也不是誰都會做的哈。有的人呢, 連怎麽把番茄弄好吃都不會哦~”季沉蛟一個用力,捏斷了冰棍的木棍。淩獵嗖一下躲進廚房,小聲說:“好凶!”季沉蛟“尾隨”他, 伸手扯他腦後的小揪, “我聽見了。”淩獵扭頭, “季隊長, 要吃個便飯嗎?”季沉蛟一口冰棍咽下去,“……要。”淩獵煮了碗菌菇丸子湯,炒了盤麻婆豆腐。菌菇和豆腐是在樓下現賣的,丸子是從冷凍室裏拿出來打成肉醬現捏的。季沉蛟不記得自己有家用絞肉機,一問,淩獵說:“哦,我買的。添置家電的錢,是不是可以向房東報賬?”季沉蛟正想說我又沒用,手就將丸子送到嘴裏,糯而不膩,鍋裏大半丸子都被他吃了。“……可以,還買了什麽你算一下,一起報給我。”淩獵問:“什麽都可以?”季沉蛟警惕,“你還買了什麽?”淩獵搖頭晃腦,“想買貓糧。”“你想在這兒養寵物?”“可以嗎?”季沉蛟斷然拒絕。淩獵也沒堅持。吃完飯季沉蛟離開,淩獵很自然地跟他說:“歡迎下次光臨。”路上,季沉蛟給自己失敗的下廚嚐試找了個借口案子懸而未決,心思不在做菜上,等案子破了,再來一回,他肯定行!次日,重案隊部分隊員出發去蒼水鎮。季沉蛟看著前麵的滾滾車流,“中午前趕得到不?”“難。”沈棲把路況播報按出來,“看吧,現在出城高架一片堵,每天上午都這樣。”開了會兒,沈棲又說:“哥,劉玉純和蒼水鎮那案子的聯係我覺得挺牽強的。”沈棲是夏榕市本地人,當時市裏媒體整天都在報道這案子,他對案子的了解自然比季沉蛟深。季沉蛟沒打斷,聽他繼續說。“我從昨晚琢磨到現在,倆案子的聯係僅僅是唐紅婷遇害時,劉玉純也在蒼水鎮。但同時在蒼水鎮的人多了去了。王回強說有一回想去找劉玉純,劉玉純沒讓他去,他連時間都記不得,而且過了這麽久,人的記憶大概率出現偏差。”“最關鍵的一點是,劉玉純一個普通工人,在退休前性格內向,可能還有點社恐,就是咱們這社會裏最常見的人。她有多大的可能和一樁十二年前的殺人案掛上關係?有人在為唐紅婷複仇嗎?劉玉純殺了唐紅婷?她怎麽看都不會是凶手啊。”季沉蛟說:“那你不也跟來了。”“嘿!這不是隊長命令嗎!哥,我聽你的。”季沉蛟沒理他,他又嘀咕:“算了,我自己也好奇。就算兩起案子沒關係,如果能順道把蒼水鎮那樁案子破了,也是件好事。哎,那女孩兒太可憐了。”車在高架上緩緩挪動,前麵的車流就像一堵懶惰的牆,堵車人人都心煩,季沉蛟說:“我今天去蒼水鎮,不是認定兩起案子一定有聯係。”沈棲:“哦,還有記克的事。”季沉蛟搖頭,“劉玉純被調到蒼水鎮這段經曆,在前期排查中被遺漏了,本來就該補查。再說,她從來沒離開過主城,突然主動調去區縣,不覺得奇怪嗎?”沈棲想了想,“這倒是。”“沒有唐紅婷案,這趟我也必須跑。”季沉蛟將遮光板拉下來,眯眼道:“尤其是現有線索都無法拚湊出真相的時候。”車終於出了城,高速一路通暢,沈棲邊開邊回憶當時人們對於蒼水鎮案子的說法,想到什麽說什麽。“案子剛發生時,絕大部分人都覺得震驚、憤怒,後來媒體一窩蜂跑去報道,警察也攔不住,那時也不興什麽警方通報吧我記得,反正我都是從新聞裏看的。”“記者說那女孩兒是複讀的,沒爹沒媽,打工給自己賺學費,她大晚上去那種全是混混的地方,就是因為要賺錢,考上大學,改變自己和奶奶的人生。”“這太催淚了,我媽邊看邊哭,邊哭邊罵一定要把殺人犯抓起來槍斃。不過又過了段時間,你猜怎麽著?”季沉蛟懶得猜,“我隻知道,時間越長,偵破的難度就越大,警方始終沒有破案,社會的關注度也會慢慢降低。”“對啊!那些媒體都等著警方宣布破案。我也是當了刑警,才知道這群人會蹲守案子,一點進展就要報道出來,那個叫李什麽潔的,昨天還在咱大門口狗狗祟祟,我一出來她就問我進展。”沈棲扯遠了,“我哪可能跟她說。”李什麽潔?季沉蛟想起那個爆出王小雯聊天記錄的女記者。最近的幾個案子裏都有她的身影。不過她其實並不算記者,頂多算個熱點寫手,現在搞新媒體的,基本都沒有記者證。季沉蛟說:“她叫李艾潔。你剛才想說什麽?”沈棲頓了下,“噢對了,媒體等著破案,好大寫一筆,但那案子不是遲遲沒破嗎?一點新料都沒有,但記者們又要衝kpi,那陣子沒什麽其他新聞,就這件事熱度高。所以就有人開始動歪腦子,常規報道不出彩嘛,他們就挖空心思另辟蹊徑,爆那女孩兒的私生活,好的不寫壞的寫,說她性格孤僻,是個嫉妒心很強的人,誰成績比她好,她就仇視誰,對唯一的親人也不怎麽樣,經常在他們那破樓裏對老人家呼來喝去。”季沉蛟側過身,明顯認真起來,“人血饅頭在哪個年代都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