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開膠布之前,她再次威脅周綜藝。或許是餓得太狠,周綜藝一聲沒坑,端起盤子隻顧吃。梅瑞雪鬆了口氣,料想警察可能不會這麽快找過來。她自己也吃了些,忽然聽見外麵傳來車駛過的聲音。她警惕地放下盤子,輕手輕腳走到窗戶邊,用牆壁擋住自己往外瞧。這一眼,嚇得她急忙縮回來,雙手捂住嘴。停在外麵的是警車!警察來了!她下意識看向窗戶下方,那裏放著兩個液化罐。她不想被抓,要是她現在被抓了,蹤蹤怎麽辦?至少,她要陪他到考上重點高中!警察會放她一馬嗎?她逼警察呢?要是他們不放她,她就把這一棟樓都炸了!我不會真的炸!她咽著幹澀的唾沫,不斷對自己說,我隻是嚇唬他們,這樣他們就能放我走了。我可以坐牢的,但不是現在,給我兩個月時間,我……裏屋,周綜藝突然喊叫起來。梅瑞雪天靈蓋發痛,急忙衝去扇他耳光,把他嘴巴堵起來。何風聽到孩子的叫聲,正著急,特警和重案隊終於趕到了。特警的計劃是爬樓,破窗而入,速戰速決,再安排一個狙擊手找合適位置應付緊急情況。梅瑞雪劫持周綜藝,且持有大量液化罐,危險極大,警方為了保護人民群眾安全,有權將其擊斃。但是不到最後一刻,警方不會開槍。狙擊手需要超絕的臨場判斷力和射擊準度。季沉蛟說:“我去。”特警這次行動的頭兒叫周甕,和季沉蛟一起訓練過,知根知底,“確實,今天這種情況,你比我的隊員合適。她不是恐怖分子,救救她。”淩獵待在車裏,看季沉蛟迅速組裝好狙擊槍,“想玩。”季沉蛟眼都沒抬,“回頭給你買把水槍。”兩人都愣了下,季沉蛟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這種話,淩獵噗嗤一聲笑出來,緩和了緊繃的氛圍。梅瑞雪徹底慌神,膠布怎麽都粘不上去,周綜藝吃飽了有力氣,越哭越大聲,警察也開始喊話。她腦子亂成一鍋漿糊,慌亂間竟是有了亡命之徒的底氣,從案板上拿過還沒清洗的刀,抱著周綜藝來到窗前。刀抵著脖子,周綜藝哭得更凶。“你們,你們放我一條生路行不行!”梅瑞雪慘白著一張臉,握著刀的手劇烈發抖,“不要抓我,今天不要抓我,過了七月,我就去蹲監獄!”刀已經劃破周綜藝的皮膚,鮮紅的血線刺激著每個人的神經。特警正在從下往上攀爬她看得見,何風讓她立即放下周綜藝。“我不!放下他你們就要抓我!我的孩子不能離開我!”梅瑞雪哭著喊:“你們不放我,那我就和他一起死!”說著,他突然丟下周綜藝,舉起液化罐,“你們別來!我求你們!”此時,季沉蛟已經爬到對麵的樓上,在狙擊□□的光學瞄準具裏看著梅瑞雪。這著實不是個有經驗的劫犯,竟然就這麽將頭暴露出來,也不懂得用周綜藝擋住自己的要害。若她有過前科,或是極其惡劣,他壓著扳機的食指已經扣了下去。季沉蛟調整瞄準具,視線穿過梅瑞雪,觀察屋內情況。過去的老房子,客廳和廚房沒有隔開,正好能看見門的位置。那裏放著兩個液化罐。沈棲的情報是,梅瑞雪買了五個,一個接著野灶,一個在梅瑞雪手上,還差一個。何風拖延時間道:“你跟我們回去,別傷害孩子。我就怕你傷害他,隻要周綜藝沒事,你就沒事!你有什麽苦,我們幫你解決!”梅瑞雪搖頭,“你別想騙我,我犯了綁架罪,跟你回去肯定坐牢!你們放我走,我把他還給你!不然我就炸了這裏!”何風喝道:“梅瑞雪,你別胡來!想想你兒子!”梅瑞雪大哭:“就是因為我的兒子!他就要中考了,我得陪著他,給他做飯!”特警繼續攀樓,離五樓越來越近。“你們敢上來!我現在就炸了它!大不了一起死!”梅瑞雪心神俱亂,注意力全在下方攀樓的警察身上。她的手正在發抖,似乎下一秒就要引爆。而她看不見的地方,季沉蛟的槍口穩穩瞄準她的眉心,食指已經預壓。季沉蛟的呼吸輕到幾乎不存在,目光鋒利如隼,一旦梅瑞雪有引爆液化罐的跡象,子彈就將瞬間射穿她的眉心。但這是最糟糕的情況,也是最難判斷的情況。所以季沉蛟親自拿起狙擊槍。他必須準確預判梅瑞雪的行動,萬不得已才擊斃。遲疑一瞬,整棟樓將陷入火海,衝動一分,一條生命就將消失。這邊正在僵持,另一邊,席晚已經悄無聲息從樓頂下至裏間的窗戶。在季沉蛟的部署裏,真正要突入房間的不是下方的特警,而是她!她就像一隻輕盈的燕,在春天湛藍的天空掠過,著落在冰涼的石灰地板上。她已經出現在季沉蛟的鏡頭裏,而朝樓下怒吼的梅瑞雪並未察覺。門口的兩個液化罐並無威脅,關鍵是梅瑞雪懷裏的那個。梅瑞雪隨時可以引爆,要保證奪下,就必須速度快。席晚靜聲靠近,周綜藝忽然看見她,嗚咽一頓。這突兀的安靜讓梅瑞雪警覺,在她即將轉過身來的一刻,席晚顯然還未做好擒拿的準備,卻飛快行動,飛身撲了上去。梅瑞雪條件反射就要引爆,但晚了,身體與手已經徹底被席晚鉗製住。季沉蛟繃著的弦這次微微一鬆,就在剛才,梅瑞雪轉身的瞬間,他差一點就要扣下扳機。潛伏在門外的隊員衝了進去,迅速撤走所有液化罐。這一場營救行動迅速及時,一些老人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梅瑞雪被押上警車,哭著喊:“你們不要關我!我兒子需要我照顧,求你們!”驚恐交加的周綜藝由席晚護送到另一輛警車上,車門拉開,周綜藝的抽泣聲戛然而止。淩獵揮手,“嗨”第11章 雙師(11)現場還有些後續事宜需要料理,大家都走不開,席晚說:“帥哥,幫我和頭兒照看一下小朋友行麽?”淩獵比了個“ok”。席晚鎖上車門,周綜藝餘恐未消,縮在門邊不敢動。他有點怕淩獵,這個誌願者老師長得比其他人都好看,還會帶著大家做遊戲,他起初也參加遊戲,但是他老是輸。他一個當大哥的,怎麽可以輸,輸了還得挨懲罰。他不服氣,跟淩獵較勁,淩獵biu時他從來不倒,淩獵就不帶他玩了。“過來。”淩獵招招手。周綜藝警惕,悶聲悶氣,“幹嘛?”車裏空間太小,淩獵還是盡量展開手,“被樓下的阿姨帶走,不害怕嗎?脖子都流血了,我有創可貼。”車裏有便攜醫藥箱,淩獵拿起來放在腿上,“貼貼?”周綜藝到底是個孩子,一聽關心的話,鼻子就酸了。剛才梅瑞雪把他皮膚割破時他一點沒覺得痛,隻是怕,現在卻覺得痛得快死了,嗚嗚連天,“淩老師!”“哎,在呢。”淩獵溫和地說:“不過現在不是老師了。”傷口要消毒,淩獵給周綜藝塗了酒精和碘伏,再包上紗布。傷口非常淺,是不小心劃破的,過幾天就能長好。上藥時周綜藝隻在擦酒精時吭了兩聲,之後一直咬牙堅持。最後紗布都貼好了,他才說:“淩老師,塗藥要吹吹的。”淩獵滿足小孩的願望,隔著紗布吹兩下,“不痛不痛。”周綜藝憋著的眼淚嘩啦掉下來,撲進淩獵懷裏嚎啕大哭,把這兩天的恐懼全都嚎了出來。淩獵拍拍他的背,等他哭得差不多了,拿出手機,“來,我們來看看視頻。”經過這一下,周綜藝徹底不討厭淩獵了,覺得他是全幼兒園最好的老師,連忙湊過去,“看什麽?”淩獵點開一個科教短視頻,說的是鄰居之間要互相尊重,切忌擾民。視頻裏的一大家子有從鄉村來的老人家,老人家沒在高樓裏住慣,總是開著門將電視聲音調到最大,還大聲在走廊說話,隔壁的小年輕不堪其擾,礙於她年紀大,又不好說什麽。這時是家裏的小孩站出來,告訴老人家不能擾民,看電視要關起門來看,深夜注意把音量調小。視頻播完,淩獵見周綜藝還是懵懵的,於是在他腦門上輕輕彈了一下,“我以後不去月亮花了,但是你叫我一聲淩老師,我教你最後一件事。”周綜藝立即坐好,很乖巧的樣子。淩獵:“以後想練習籃球,就在幼兒園練,不要在家裏拍球,走廊也不行,會像剛視頻裏的人一樣影響鄰居。”周綜藝扭了扭,“可是……”“可是幼兒園五點後就關門了,奶奶也不讓你一個人下樓。”淩獵說:“你馬上就要上小學了,很快就會長大,等你上了小學,就能一個人在小區裏玩。”周綜藝眼睛亮亮的,“其實我現在就可以,隻是奶奶不讓。”“奶奶是為你的安全著想,你在月亮花待得好好的,不也被人騙走了嗎?”周綜藝嘟囔:“那個是因為……”“認識的人也不能輕信,長教訓了嗎?”周綜藝點點頭。“你在樓上拍球,會影響樓下的哥哥,哥哥要考試,要休息。”淩獵繼續說:“奶奶不讓你下樓時,你必須忍耐,第二天再去幼兒園玩球。”周綜藝噘起嘴。“忍耐是每一個小孩必須學會的事,知道什麽時候應該忍耐,你才算長大了。明白嗎?”周綜藝問:“你也會忍耐嗎?”淩獵說:“我會,我擅長忍耐。”周綜藝挺胸抬頭,“那我知道了,我一定不在樓上拍球!”“還有呢?”“還有……還有……其他事情也不能擾民!奶奶如果擾民,我會製止她!”淩獵摸摸周綜藝的頭,“好孩子。”季沉蛟將現場交給何風,回到車上,一大一小正在手機上看動畫片。淩獵說:“就是這個叔叔,說要給我買水槍。”季沉蛟:“……”周綜藝被挾持時的恐懼已經被安撫妥當,他望著季沉蛟,“叔叔,也可以給我買水槍嗎?”淩獵在周綜藝背上捏了一下,周綜藝又說:“叔叔,可以請我們吃雞翅嗎?”季沉蛟隔空點了點淩獵,“回去有話問你。”梅瑞雪的審訊工作由北城分局負責,她承認自己因為忍受不了樓上長期傳來的拍球聲,又無力改變,所以選擇綁走周綜藝。她哭訴自己身為單身母親的無助和恐懼,樓上的老太婆根本不拿她當回事,那是一大家子人,還有男人,假如報警或者讓物管來幫忙,非但不能真正解決問題,還會讓他們記恨上自己。恨自己無所謂,但是如果他們想整蹤蹤呢?她不願一丁點危險落在自己兒子身上。“如果我家有男人,上去吼一聲,那老太婆絕對不敢再讓小孩拍球。”梅瑞雪憔悴地低伏在桌上,疲憊不堪,“我真的沒有辦法……”審訊室外,梅蹤穿著校服,背著書包,筆挺地站著。他臉上沒什麽表情,一雙眸子靜靜盯著前麵的門,身材是抽條少年特有的瘦削。審訊不知何時才會結束,女警見他這麽站著太累,勸他在凳子上坐坐。他禮貌地朝女警鞠躬,態度卻很堅決,“姐姐,我媽媽犯了錯,我不能坐,我要在這裏等她。”女警心裏泛酸,歎了口氣,陪梅蹤等著。終於,審訊室的門打開,梅瑞雪耷拉著眼睛走出來,低頭看地,沒發現梅蹤就在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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