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哲還想說什麽,皇太極皺了皺眉,“我乏了,這事以後再說。”轉身去了後殿,哲哲無法,隻能回到後宮不提。


    皇太極去了後殿,殿內已經等了幾名他的心腹,其中之一自然是範文程,“見過大汗。”


    “不必多禮,正藍旗的事情如何了?”


    皇太極端坐上方,神情淡然,眾人卻覺得空氣中似乎有一種無形壓力,讓人瞬間呼吸都要小心起來。


    “大汗,莽古爾泰已死,正藍旗目前由鑲藍旗濟爾哈朗暫時管著,隻是莽古爾泰的弟弟德格類不服,怕是不好處理。” 貝勒薩哈廉回道,薩哈廉是代善的第三子,對皇太極最為忠誠。


    皇太極抬眸望了薩哈廉一眼,“你覺得該如何處置?”


    薩哈廉做了個手勢,“不如就讓他和莽古爾泰一樣,屆時正藍旗群龍無首,還不就是我們的囊中之物。”


    皇太極並不回答,看向其他人,詢問道,“你們覺得呢?”


    範文程皺著眉頭,看向身邊的李伯龍,兩人目光一接觸,皆知對方的心思,齊齊道,“大汗,不可。”


    皇太極微微頷首,示意兩人說出理由,範文程道,“大汗,如今您需要的是廢除四大貝勒共同議政,由大汗麵南獨尊,正需要拉攏人心的時候。”


    這話才說到點子上,皇太極嗯了一聲,“先生高見,那你覺得該如何?”


    “如今兩黃旗兩紅旗鑲藍旗盡皆效忠大汗,兩白旗還需要……”


    皇太極出言打斷範文程的話,“不用顧慮兩白旗,不足為慮。”


    範文程忙躬身表示知道,“請大汗厚葬莽古爾泰,並在他的墓前剮殺莽古濟,以拉攏正藍旗人心,在元旦朝賀中,李伯龍會提議廢除四大貝勒共理朝政的舊製,改為大汗單獨議政。”


    幾人點頭稱是,“範大人此議甚好。”


    皇太極沉思片刻,“好,就按照先生所說,薩哈廉,正藍旗的事情就交給你去辦,切記,不許激怒人心。”


    “是,大汗。”


    眾人離去後,皇太極翻起桌上的奏折,他剛才在校場感了些風寒,有些不適,看向額登,“你看看可有急事?念給我聽。”


    額登在一旁打開奏折,恭敬道,“大汗,這本是豪格上奏,請您諭示,他的福晉該如何處置?”


    皇太極閉目養神,臉上毫無表情,“這是把球踢到我這裏?先放著吧。”


    “是,這本是濟爾哈朗啟奏,莽古濟翻案,說謀逆之事與十五貝勒無關,是她反咬一口。”


    皇太極立刻睜開鳳眸,眸中閃過一絲疑惑,“怎麽回事?”


    額登低頭看著奏折,“說是小玉兒格格苦苦哀求,莽古濟實在不忍心。”


    皇太極對額登稱呼小玉兒格格,不但不反感,還挺有好感,聞言微微一笑,“原來是這樣,不過濟爾哈朗也是個糊塗的,怕是小玉兒用了什麽辦法,才讓莽古濟回心轉意,此事不要查了,隨她去吧。”


    沉吟片刻,“隻是不知,若是今日是我,她會不會也這般待我?”


    額登跟隨大汗多年,算是個老狐狸,皇太極想聽什麽,他門道比誰都清楚,立刻接口道。


    “大汗,您忘記了嗎,那次校場遇刺,是小玉兒格格不顧性命撲在您的身上,雖說刺客是安排的,可是小玉兒格格不知道啊,還有上次您要去莽古爾泰家裏赴宴,也是小玉兒格格不顧安危,趕來救您。”


    皇太極滿意極了,他哪裏會不記得這些事情,隻是從別人嘴裏聽到,再次肯定小玉兒對他的感情,就是舒服,這種情況,和一個少年愛上一個少女,要反複從別人嘴裏聽到她對他的在意,一個模子裏出來了,大汗情動時候,也不過是個普通的男人。


    神情卻是嚴肅,語氣淡淡道,“你這狗奴才,觀察入微,那你說說,小玉兒對我和對多鐸有什麽不同?”


    大汗,您上輩子是個醋缸吧,額登暗中撇撇嘴。


    他想了想,不知不覺讓他想出了平日裏的細微之處,“大汗,小玉兒格格與十五貝勒一起的時候,怎麽說呢,就像是其它貝勒與十五貝勒在一起,自然隨心不受拘束,和您在一起,小玉兒格格會有些不自覺的舉動,比如說會巴著你,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相處。”


    皇太極由衷笑了,“你這個奴才,倒是觀察入微,那你再說說看……”


    就在此時,一個小太監在門口探頭探腦,額登見是自己在盛京的眼線,忙出去接過小太監手裏的密函,打開一看,嚇了一跳,“大汗,小玉兒格格病了。”


    皇太極手裏的奏折落在桌上,眉頭緊皺,“怎麽回事?”


    額登將小玉兒去找大玉兒求情,被其無情拒絕,淋了雨後,雖然被多爾袞帶回去,高燒下昏迷不醒。


    皇太極縮在衣袖中的手緊了緊,他的這個側福晉還真是公私分明啊,姐妹之情完全不放在心裏,麵上卻是平靜無波,“額登,傳多爾袞來行宮麵見大汗。”


    “是。”


    皇太極說完,起身走了出去,額登心領神會,立刻吩咐親衛軍,“準備馬車,帶上所有禦醫,回盛京。”


    *


    多爾袞走後,葉晚晚在塔娜服侍下,又喝了一碗苦得她心肝脾腎都在發抖的藥,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休息,覺得精神一些,心裏又將這些天發生的事情梳理一遍,越來越覺得自己已經在抽絲剝繭,很快就可以找到最核心,大玉兒呀,你就等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屋裏突然安靜起來,靜的似乎隻能聽到水仙花開的聲音,一陣細微的腳步聲緩緩傳來,葉晚晚並未在意,慵懶地道,“塔娜,你扶我起來,我想喝杯熱水。”


    帶著薄繭的手握緊她的手,輕輕扶起她,一個溫暖的懷抱緊緊環著她,葉晚晚驚得睜大眼睛,正對上一雙滿含關心的烏黑鳳眸,“啊,大汗,你怎麽來了?”


    葉晚晚一驚之後,也就鎮靜下來,皇太極是大汗,什麽事不知道,什麽事辦不到,讓十四貝勒府裏的人都變成聾子瞎子,調走他們,對他來說,易如反掌。


    她很自然的扯過皇太極的衣袖,依偎在他的懷裏,將冰涼的臉靠在他的胸膛上,用他的體溫捂暖自己,“大汗,我要喝水。”


    皇太極烏黑的眸子裏閃過笑意,他十分喜歡小玉兒這樣,拿他當作最親近的人看待。


    他將葉晚晚摟在懷裏,拿起桌上的茶杯,慢慢喂給她水,“怎麽病成這樣,我接你回宮診治。”


    葉晚晚嚇了一跳,忙道,“大汗,我沒事,不過是小小的風寒,我已經吃藥,身體好多了。”


    皇太極上下打量她,見她臉色正常,精神也還好,好看的眉頭微皺,“怎麽病了?”


    皇太極養的耳目比她吃過的米都多,這個問題還問她?她偏不回答。


    葉晚晚避而不答,隻是低著頭道,“大汗,我能求您一件事情嗎?”帶著一絲膽怯。


    “說吧。”皇太極聲音溫和,柔柔暖暖,葉晚晚覺得皇太極似乎越來越溫柔了。


    “大汗,多鐸是無辜的,求大汗放了他。”


    “好。”毫無遲疑地回答,皇太極依舊溫和的看著她。


    葉晚晚卻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不太對勁,“大汗,您同意了?”不可置信般問道。


    皇太極微微一笑,“是,因為是你。”鳳目溫和,猶如春風拂過,讓人十分舒爽。


    她還準備了一堆說辭呢,好吧,那隻要說最關鍵的那句話就好了。


    葉晚晚烏黑的眸子帶上一層傷感,咬了咬唇,“謝謝大汗,多鐸於我有救命之恩啊,無論如何我不能袖手旁觀,那一次,我在宮裏被人推下水,昏迷七天七夜,是多鐸找了許多大夫,才救了我。”


    腰上的手忽然一緊,皇太極鳳目灼灼,緊緊盯住她,“你是說,上次落水是被人推下去,不是你自己跳下去?”


    “大汗,我又不是傻瓜,幹嗎好好地跳水,是我在湖邊走,被人推下去。”葉晚晚眨眨眼睛,似乎聽到很有意思的笑話,輕聲笑出來。


    皇太極神色嚴肅,好看的眉眼間籠著一層陰霾,似乎在考慮某些問題,隨後,他神情舒展開,臉上帶著笑意,“可能是誰不小心推到你,不用擔心,以後不會有這種事情再發生,我還要趕回盛京行宮,禦醫們會來為你診治。”


    葉晚晚知道皇太極已經把這件事情放到心裏,隻是不想讓她擔心,才故作鎮靜。


    隻要查起來,順藤摸瓜一定會查到蘇茉兒身上,自然又會引出莽古濟這一段公案,這一箭雙雕之計,也不是隻有大玉兒才會,她也一樣玩得轉。


    葉晚晚心中高興,自然而然開始撒嬌,扯住皇太極的衣袖,大大的杏眸水汪汪,塗丹紅唇嘟了嘟,又可愛又嫵媚,嬌嬌的道,“大汗,您不教我了嗎?”


    她的聲音藏著羞澀,仿若呢喃,柔柔細細還帶著若有如無的喑啞,軟軟的像是一隻小貓爪子,在皇太極的心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撩來撩去,亂人心弦。


    皇太極烏黑鳳眸含著笑,摟住她,俯身在她唇上輕輕一啄,衣袖不經意間拂過,好聞的龍涎香瞬間彌漫開來。


    就這~


    葉晚晚不高興了,撅了噘嘴,伸出白白嫩嫩的手指點在皇太極的唇上,“大汗,您敷衍我。”


    皇太極很無奈,偏生他對這個小滑頭壓根沒有任何辦法,隻能淺嚐輒止,“乖,病了要好好休息,等身體好了,我再教你好不好?”


    語氣柔的像是春水蔓延,葉晚晚嗯了一聲,心裏突然一陣警覺。


    夭壽啊,她在做什麽?她居然在索吻,這是刷好感度刷出後遺症了嗎?太不要臉了,算了,還是趕快裝睡吧,反正目的也達到了。


    皇太極握著葉晚晚的手,坐在榻邊,見她朦朧睡去,為她掖了掖被角,方才離開。


    出了十四貝勒府門,上了馬車,皇太極的臉色就冷了下來,額登伺候一旁,不敢說話。


    “小玉兒在宮裏被推下水?你說,是何人所為?”


    “奴才猜不出來。”額登一愣,他哪裏知道,反正不是他幹的,突然之間靈機一現,大汗問自己這個問題一定有自己的用意,難道是後宮的某個福晉?


    “大汗,您的意思是側福晉所為?”


    皇太極抿了抿唇,神色冷冷,“小玉兒落水和多鐸被陷害,看似兩件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但若是聯係在一起,卻並不違和,我不容許有人對小玉兒下手,你去辦,這件事情一定要查清楚。”


    “是,大汗。”


    第45章 雙更合一來了


    葉晚晚在接下來養病的兩天中, 過著生無可戀的生活,原因無它,皇太極走的時候, 將從行宮帶來的幾名禦醫都給她留下了。


    這幾名禦醫是大汗的頭號心腹,不但口風緊, 性子也是一等一的老狐狸,大汗眼巴巴把他們帶到這裏為十四福晉診治, 尤其是臨走時候看他們的那一眼, 擺明就是威脅。


    這位十四福晉, 每次出點小事, 大汗總是整的驚天動地一般,比如說上上次暈個小厥, 上次膝蓋摔個小傷, 還有這次不過是個小傷寒,每次都像是生離死別一樣,大汗對這個女子很上心啊,那好辦,用心治療唄。


    於是藥汁每天三四碗, 補藥每天七八碗, 弄到最後, 葉晚晚看到禦醫進來都想吐,吉蘭嬤嬤平日裏臉板得像個老豆腐,見到宮裏的禦醫卻笑得比什麽都歡,一個勁勸她多多喝藥,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上那幾個老大夫?


    第三天一早, 多爾袞終於回來了, 幾名禦醫也功成身退, 揮揮衣袖,留下一堆藥材,開了十天的方子,然後消失不見。


    “怎麽宮裏的禦醫來為你診病?”多爾袞一臉驚訝,他不在的這幾天,發生了什麽?宮裏怎麽知道他的嫡福晉病了?


    “哦,可能是大福晉吩咐的吧。”葉晚晚麵不改色心不跳,找話搪塞過去,多爾袞也沒生疑,隻是坐在榻上,喝了幾杯茶,神情疲憊。


    見多爾袞一臉疲倦的樣子,葉晚晚心中暗想,奇怪,去個刑部大牢怎麽去呢這麽久,整整兩天兩夜啊,不會是陪莽古濟一起在牢裏憶苦思甜了吧。


    “貝勒爺,您這兩天去哪裏了?您上次不是說去刑部大牢問莽古濟姐姐幾句話嗎?問了這麽久?”


    多爾袞搖搖頭,“不是,我去刑部大牢見過莽古濟後,被濟爾哈朗傳令,大汗召我去盛京行宮,說有要事,我便去了行宮。”


    “咦,去行宮幹嗎?”葉晚晚有些好奇的問道,皇太極幹嘛這個時候巴巴的傳他去行宮,不早不晚的,又無事發生。


    多爾袞也是很無語的模樣,“我也不清楚,隻是在行宮等了兩日,不見大汗傳召,後來又打發我回來,莫名其妙。”


    葉晚晚心中一動,突然想起那晚上皇太極來探望自己,如入無人之地,原來就是因為這樣,大汗才將多爾袞調出盛京,調到行宮?


    皇太極也太狗了吧,葉晚晚覺得很好笑,心裏隱約又有些感動,反正五味雜陳。


    忙換了個話題,“貝勒爺去見莽古濟,可問出了什麽?”


    多爾袞倒了一杯茶,捧在手心中不言不語,心裏卻回想起那天見到莽古濟的情形,就是那一天,他心裏的支柱徹底崩塌了。


    *


    在去刑部大牢之前,多爾袞已經做了許多心理準備,可是見到了莽古濟還是心中一陣酸楚,莽古濟今年不過三十幾歲啊,卻已是滿頭青絲盡成雪,與之前花容月貌雍容華貴相比,仿佛就是換了一個人。


    莽古濟是汗阿瑪的第三個女兒,兩人雖然同父異母,感情一般,但不管怎麽說也是他的三姐,多爾袞歎息一聲,“莽古濟姐姐,我來看看你,你可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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