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古濟抬起昏昏黃黃的眼睛,定睛細看半天,冷冷淡淡道,“原來是十四弟,你來做什麽,是來看我的笑話嗎?”


    多爾袞臉上閃過一絲不忍,“莽古濟姐姐,我是來看看你,順便想問你一句話。”


    莽古濟自我解嘲般笑了笑,“你是想問多鐸的事情吧,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覺得我會告訴你真相?”


    多爾袞眼神真誠,認真的說道,“莽古濟姐姐,汗阿瑪離去的時候,我和多鐸年紀很小,被所有人欺負和看不起,隻有你從沒有輕視我們,你是一個善良的姐姐,我想不通,你為何會咬住多鐸不放口,多鐸一直把你當作姐姐看待。”


    莽古濟愣了愣,閉著眼睛歎口氣,“十四弟,對不起,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你有你想保護的十五弟,我也有我想保護的人。”


    想保護的人?多爾袞雖說年輕,卻也是很聰明,心中快速思索起來,額駙瑣諾木是告發之人,莽古濟應該對他恨之入骨,那她想保護的人,恐怕隻有她的兩個女兒,難道是有人用莽古濟的女兒威脅她,讓她誣陷多鐸謀逆?


    “莽古濟姐姐,是不是有人用你的女兒威脅你?我多爾袞可以承諾,隻要你告訴是誰要挾你這麽做,我兩白旗定能保你女兒的周全。”


    莽古濟見多爾袞一步一步入套,心裏暗暗佩服十四福晉的料事如神,這一套說辭都是她教自己講述,對十四福晉更加相信,這樣一個女子難怪大汗喜歡,將墨玉扳指都送給她,又聰明又狡猾。


    故意冷哼一聲,“十四弟不用假惺惺,難道不是你的兩白旗來……”


    突然之間像是說錯話一般,莽古濟猛地停止下來,眼神躲閃起來,“你回去吧,反正我已經答應了十四福晉,不會再翻供誣陷十五弟,你不要再問了,你有一個好福晉,十五弟有一個好嫂子。”


    多爾袞能做到旗主的位子,又是大金的墨爾根代青,隻要不涉及大玉兒的事情,腦子轉的極快,立刻明白莽古濟無意中說的話什麽意思,是兩白旗裏的人要挾她。


    “莽古濟姐姐,是不是我兩白旗裏什麽人做的,你告訴我,我絕對不會姑息。”


    莽古濟避開他有些癲狂的眼神,“十四弟,對不起,我不能說,我答應了那個人,我不能說,也不敢說,隻是,你記住,有些人不是表麵上看起來那般對你好,對十五弟好,知人知麵不知心,很多時候禍起蕭牆,像十四福晉這樣真心實意的女人太少了,你一定要珍惜。”


    莽古濟伸手抱膝縮到牆角,臉上又恢複了木然之色,“我乏了,十四弟你回去吧。”


    多爾袞走出刑部大牢,幾乎站立不穩,連忙扶住牆根,他十七歲上戰場,經曆過無數惡戰,從未像今天這般心慌意亂,陽光暖暖的照在他的身上,心中卻是冰涼入骨,一片荒蕪。


    禍起蕭牆,好一個禍起蕭牆,知人知麵不知心,好一個知人知麵不知心,是他眼瞎啊,是他活生生將自己最親的弟弟推到漩渦裏,都是他。


    他的心突然就冷了。


    *


    葉晚晚冷眼旁觀,見多爾袞怔怔出神,臉色灰白,像是蒼茫莽原下,被霜浸染的枯枝敗葉,了無生機,心知肚明一定是莽古濟按照自己所教,將話帶給了多爾袞,如今他的白月光跌落神壇,可憐的多爾袞正痛苦不堪。


    她其實挺同情他的,換誰恐怕都承受不了,心心念念的白月光陷害自己相依為命的親弟弟,隻是為了他手裏的兩白旗,艾瑪,這麽一想,還挺寒心的,可惜了,她還是添一把火,讓可憐的多爾袞暖暖身子。


    耳邊傳來多爾袞痛苦的聲音,“沒有問出什麽,既然十五弟已經沒事,還是以後再說吧。”


    就知道你不想追究,可惜了多鐸,對你這個哥哥一片真心,呸。


    “那怎麽行,貝勒爺,您不能姑息養奸啊,這個人既然算計十五弟,沒準還動了其它壞心思,要是一計不成再生一計怎麽辦?一定要找出幕後指使之人,要好好教訓,讓這人不敢再為所欲為。”


    多爾袞瞪著眼睛望著葉晚晚,心裏一激靈,小玉兒說得對,萬一她再生邪心怎麽辦,這一次是莽古濟心腸軟放過多鐸,若是下一次再遇到這種事,怎麽辦?不行,他要去警告她,再有下次,他一定不會饒恕她。


    “小玉兒,我有些事情要去處理,你先用飯吧,不用等我。”多爾袞起身匆匆而去。


    葉晚晚興奮地隻想拍拍手跺跺腳,這是去宮裏警告大玉兒去了吧,好極了,她萬事俱備就想找個人為大玉兒和蘇茉兒送信,告知她們,要挾莽古濟的事發,多爾袞就是最好的送信人。


    想必大玉兒和蘇茉兒知道此事會驚慌失措,下一步呢,就是各種權謀中,屢試不爽的殺人滅口,哎,可惜的是,蘇茉兒恐怕已經在大汗那裏掛上號,這一發可就引動全局了。


    她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到刺客去莽古濟牢房中殺人滅口,大汗派人正在那裏蹲點,兩方人馬碰巧遇上後,雙方寒暄起來。


    “請問誰派你來的?”


    “側福晉啊,你呢?”


    “大汗啊。”


    “你好你好。”


    “幸會幸會。”


    葉晚晚越想越覺得有意思,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捂住臉頰,倒在炕上笑到肚子痛,塔娜不知道自家格格犯了啥神經,一臉懵。


    *


    多爾袞一臉陰沉的去了大玉兒宮裏,蘇茉兒見到多爾袞,一臉驚喜,“十四爺,您來了,您是來找格格?”


    多爾袞並不言語,隻是看了她一眼,這件事情恐怕蘇茉兒也有份參與,這一主一仆,心機深沉,將自己瞞得好苦。


    大玉兒正依在窗前看書,見到多爾袞來了,心裏一喜,看來多爾袞還是忍不住來對自己賠禮道歉,小玉兒那套鬼伎倆算什麽,多爾袞的心在自己這裏,還不是對自己言聽計從。


    麵上卻是淡然無波,隻是掃了多爾袞一眼,淡淡問道,“十四貝勒怎麽來了?有什麽事情?”


    屋裏隻有兩人,多爾袞正襟危坐,黑眸眨也不眨望著大玉兒,生硬的問道,“側福晉可有什麽向我解釋?”


    大玉兒秀眉輕蹙,多爾袞今天不是來道歉?還是為了小玉兒的事情?心裏一凜,小玉兒難道真的在多爾袞心中占據很重要的位子?


    想到這裏,語氣緩和起來,麵上帶著盈盈笑容,豔麗妖嬈,“多爾袞,你還在為小玉兒的事情遷怒於我?我這個妹妹雖說性格刁蠻,我還是很愛她,那天真的是不知道她被雨淋病了?”


    多爾袞冷冷一笑,這個時候還在裝,“側福晉,我不是為了這件事情,我是為多鐸而來,多鐸是我最愛的弟弟,居然有人想要傷害他,側福晉可知道是誰?”


    大玉兒警覺起來,多爾袞的態度不對,這是來興師問罪的,難道是他知道自己和莽古濟暗中交易的事情?不會的,莽古濟擔心自己的女兒,不會輕易說出去的,除非她不想讓女兒活下去。


    心懷僥幸,大玉兒勉強道,“不是莽古濟嗎?這個人一會誣陷多鐸,一會又翻案,反複無常,我看她就是因為大汗識破她的真麵目,想找一個人墊背,多鐸驍勇善戰,是大金第一勇士,正巧被她攀扯上。”


    好一張伶牙俐齒,他若不是從莽古濟那裏知道真相,還會被她哄騙著,聽之任之,多爾袞心裏一陣難過,不知道是為自己還是為了多鐸,或者是為了眼前變了許多的大玉兒。


    他忍不住笑了,哈哈大笑起來,一直到笑到聲嘶力竭,嗓音沙啞。


    “大玉兒,你真的很好很好,事到如今,你還想瞞著我嗎?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對你魂牽夢繞,這麽多年,心心念念隻有你,即使你嫁給大汗,可我依然喜歡你,你願意做什麽我就去做什麽,即使我不願意,即使會傷害到我的嫡福晉,傷害到我的弟弟,可我還是義無反顧。”


    他笑著笑著,大滴大滴的淚落了下來,“我知道,我比不過大汗有權勢,可以帶給你想要的,可是你捫心自問,這麽多年,我可曾對不住你?又可曾不護著你?為了你,我傷害了那麽好的小玉兒,鄙薄她冷落她,如今,丟了她。”


    多爾袞秀目含著淚,淒然一笑,“你為了掌控兩白旗,傷害多鐸,你可有想過我的感受?”


    大玉兒又驚又怕,搖頭哭道,“我沒有,多爾袞,你相信我,我怎麽會舍得傷害你?”


    多爾袞頹然冷笑道,“側福晉,若是你再敢傷害多鐸和小玉兒,我不會善罷甘休,言盡於此,多多保重吧。”說完,起身決絕離去。


    多爾袞走後,蘇茉兒從外麵急急走進來,“格格,怎麽了,十四爺怎麽發這麽大的火?”


    大玉兒臉色慘白,渾身顫抖著癱坐在位子上,“蘇茉兒,大事不好,恐怕我要挾莽古濟的事情被他知道了,他今天是來警告我的。”


    蘇茉兒大驚失色,“格格,你說十四爺知道了?不可能啊,莽古濟為了她的女兒,不可能說出去的。”


    “也許有人看穿了,反威脅她呢?或者並不是莽古濟,而是別人告訴多爾袞?”大玉兒用力咬唇。


    蘇茉兒瞪大眼睛,急忙道,“格格,不會的,誰會想到這一切,那現在怎麽辦?”


    大玉兒沉吟片刻,咬牙道,“無毒不丈夫,我猜測多爾袞念及舊情,暫時不會向大汗告發,可始終是個隱患,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死人才會保守秘密。”


    蘇茉兒用力點頭,“好,格格,我馬上去安排。”


    大玉兒拉住她,“一切要小心,托布雖說在刑部有內應,還是要小心。”


    “是,格格。”


    *


    不提大玉兒主仆二人如何算計,勝券在握的葉晚晚坐在炕上,蕩著兩條腿和塔娜聊天打諢,順便嗑著瓜子,優哉遊哉。


    “小玉兒,小玉兒……”


    院裏傳來熟悉的喊聲,葉晚晚驚訝的起身朝窗外望去,多鐸一身白色錦衣,劍眉星目英姿颯爽,正笑吟吟的望著自己,身後梅樹花落似雪,少年長身玉立。


    “哎呀,多鐸,你終於被放出來了。”


    葉晚晚十分高興,從屋裏奔了出去,拉住他的衣袖,上下左右打量著多鐸,見他精神奕奕,也沒有什麽受傷的地方,終於放心了。


    “呀,十五弟,你這一趟刑部大牢休沐日,過得還不錯啊,吃好喝好玩好?”


    葉晚晚笑著調侃道,皇太極答應她的事情,這麽快就做到,還真是要好好感謝他。


    多鐸星眸含著深邃,靜靜望著她,一言不發,葉晚晚噗嗤一笑,輕輕踢了他一腳,“多鐸,你怎麽變成啞巴了?”


    不想多鐸突然伸手將她緊緊抱住,他的身材高挑挺拔,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摟得那麽用力那麽緊,葉晚晚一時之間有些透不過氣,又有些恍然,原來這個少年這麽高了。


    心裏有些怪異,多鐸突如其來的擁抱,在小玉兒的記憶裏,多鐸從未有過這般親昵舉止,轉念又一想,也許是死裏逃生心有餘悸,她笑著伸手輕拍他的肩膀,“還後怕呢,戰場那麽可怕也沒見你這般。”


    葉晚晚對多鐸十分偏愛,她既然穿成小玉兒,就要守候小玉兒最在意的人,她的阿瑪,她的額娘,還有這個一直對她全心全意的竹馬,多鐸是個純澈清朗的少年,兩人相處自然舒心。


    要說葉晚晚心裏沒有半分漣漪那是不可能,這樣一個又好看又純粹的少年,簡直是皎月玉樹般的存在,這是屬於小玉兒的,她會為了她養成……啊呸……是保護他。


    多鐸的一顆心卻如風起墨海,卷起千堆雪萬層浪,逸出心底深處的柔情,一層層將他的心緊緊包裹起來,無論如何都無法疏解,隻有緊緊抱住小玉兒,感受到她的溫暖,才能讓他的心暫時平靜下來。


    他被濟爾哈朗奉大汗旨意放出來的時候,還是滿臉不屑,被冤枉關進大牢幾天,對他來說,不過就是隔靴搔癢,壓根沒有任何影響,可是等在牢外接他出去的豪格,隻是簡單地幾句話,卻讓他的心起了滔天巨浪。


    豪格說~


    為了他,小玉兒四處奔波,她去求過自己,去求過莽古濟,更去求過大汗和側福晉,她為了他,甚至在雨中給側福晉下跪,淋了雨得了傷寒,昏迷了一天一夜。


    豪格還說~


    原本以為小玉兒刁蠻任性,沒想到令人刮目相看,聰慧機警,對他真心實意,患難時候才能看清一個人的心,這樣一個女人,男人願意為她付出所有。


    豪格還想說什麽,被多鐸捂住嘴,小玉兒的單純和善良,他早就知道,不用這個家夥一一說出來。


    多鐸把下巴在葉晚晚肩頭蹭了蹭,依依不舍的放開手,“小玉兒,謝謝你,是我沒用,害你受苦了。”


    原來是多鐸已經知道了啊,難怪這樣,想必是豪格那個大嘴巴,這個八卦。


    拍拍多鐸肩膀,“和我客氣什麽,吃過飯嗎,要麽我做幾個菜給你吃?”


    多鐸搖搖頭,狹長的眼尾輕揚,帶出一抹清朗,“還記得當日我們約定好,再去那家鋪子吃火鍋。”


    葉晚晚笑了笑,“你還記著啊,這就去吧,為你走出刑部大牢接風洗塵,我請客。”


    “好。”多鐸答應的很爽快,星眸笑成一輪彎月。


    兩人一起到了火鍋鋪子,掌櫃的一張臉笑成了麻花,大主顧又來了,“兩位裏麵請。”


    葉晚晚麻利的點了和上次一樣的菜肴,“來一個小湯鍋,切十斤上等羊肉,薄片,再加幾個蔬菜,對了,香油芝麻蔥白芫荽各來一份。”


    不一會,菜上齊了,葉晚晚為多鐸倒了一杯果酒,“來來來,為你接風洗塵,去去黴氣。”


    多鐸見她說得好笑,忍俊不禁,“小玉兒,該我敬你一杯,多謝你。”


    葉晚晚嫣然一笑,伸手端起酒杯,聞了聞酒香,笑著道,“幹嘛這麽客氣,你我之間無需這麽客氣。”


    多鐸一飲而盡,歎了口氣,“其實心裏挺窩囊,沒想到第一次進大牢居然是因為被誣陷謀逆,要不是莽古濟是我三姐,我一定要她好看。”


    葉晚晚自然不會隱瞞他,就衝著多鐸什麽都不對她撒謊,她也要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你倒是冤枉她,我告訴你究竟是誰陷害你,但是你不許和任何人說。”


    多鐸一臉茫然,好看的眉眼間坦坦蕩蕩,“小玉兒,你說,我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


    葉晚晚將事情經過揀能說的一五一十告訴多鐸,見他瞠目結舌,一臉震驚,感同身受道。


    “意想不到吧,我開始也沒想到,你那個好哥哥也沒想到,如今你哥哥恐怕猜到了,但是又如何,在他心裏,恐怕你這個弟弟遠遠沒有他的心上人重要。”


    葉晚晚心裏對多爾袞還是耿耿於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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