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後才反應過來, 話不是她說的,而是她旁邊的土地說的。


    土地一出土就看到阿窈,沾沾自喜道:“一個遁地術就遁到了你身邊,真是準確無誤。”


    遁地術慣有些不準確, 土地已經做好了遁到紙奉廟內到準備。


    結果居然這麽準確——遠一分太遠, 近一分太近。


    見證了一切的阿窈,嘴角抽搐, 麵色不自然:“確實挺精準的。”精準地遁到了我的腳底板下。


    土地沒注意到阿窈奇怪的表情,他還在回味剛才那“精準”的遁地術。


    “就是這附近的土挺厚實,我剛剛出土的時候,總覺得頭頂受了不小的阻力。”


    當事人阿窈保持沉默。沉默,就是她此時最好的回答。


    所幸土地已經是個一萬多歲的老人家了,是個會自己轉移話題的老機靈,他問:“我看阿窈小友情緒不是很明朗啊?坐在這兒苦惱些什麽呢?”


    阿窈:“我苦惱的是,一個千百年來未能解決的哲學問題。”


    “雖然哲學問題是我的隻是盲區,但是。”土地坐到阿窈身旁,饒有興致道:“千百年未解決的問題,不妨問問我這個萬歲老人。”


    這話令阿窈想起淵法所說的,兩人年紀相差三十多個像土地這樣的萬歲老人,於是心情更鬱悶了。


    表現在臉上就是眉頭緊縮。


    土地鮮少見到阿窈如此緊縮的眉頭,雖然他們認識的不久,但阿窈在他眼中就是一個不知愁為何物的小女娃娃。


    “就算我們倆都解決不了,你好歹可以朝我傾訴一番,就當發泄。”


    阿窈聞言,將下顎從膝蓋上抬起,改用右手撐著臉,轉頭看向坐在她左側的土地,既糾結又是感慨。


    “是最簡單的,關於理性與感性的哲學問題。當遵從理性和遵從感性得出的答案不一致時,我該選哪個?”


    “不管是理性還是感性,都是個人的體會,最終也勢必要回歸到個人。你這個人想選什麽,就選什麽。”


    土地一副過來人的樣子,其實自己在處理的時候也犯過渾。


    第一次見阿窈的時候,因為欠了人情,所以對陷入危險的阿窈見死不救。


    想救阿窈是感性,對人情的約定是理性。


    他選擇了後者,後悔至今。


    “不過都是站在自己的價值觀上,對理性和感性做出不同權重,因此沒有絕對的對與錯。盡量不要讓自己後悔就行。其他的,土地爺爺都支持你。”


    阿窈多雲轉晴,笑得狡黠,“那我要是想感性地毀滅三界,您也會支持我嗎?”


    “嘿,你這小兔崽子!”土地笑罵。“我理性地不支持。”


    阿窈雖在開玩笑,但腦海中的思考從未停歇。


    她想將紙奉廟發揚光大,也想好好地履行紙奉官的崗位職責。


    卻不想讓蕭睿和居菡芮花好月圓、如願以償。


    一個想法突然湧現心頭。


    “我倒是,想出了一個解決的辦法。”


    能夠遵從理性,作出最利於紙奉廟的選擇。


    至於缺失的感情——


    可以從其他地方找補回來呀!


    “就是有點,不那麽慈悲。”阿窈苦惱,萬一淵法不同意可怎麽辦?


    她雖然想出了辦法,但辦法的實現大概率需要淵法幫忙。


    淵法看上去那麽正派的人,估計不會幫她這個忙……


    “土地,你覺得法法會幫我一個不正派的忙嗎?”


    聯係前後,土地知道這個不正派的忙和前麵不慈悲說的是同一件事兒。


    張口又閉上,土地欲言又止。最後化為一聲長歎,“淵法大人沒有你想象的那樣慈悲。”


    在阿窈離開紙奉廟的這段時間裏,土地利用他的人脈關係,打聽到了淵法的一些事情。


    土地本以為淵法是個化名,還特地準備了一副畫像。


    誰知老友一聽到“淵法”這個名字,便反應過來這位尊者的身份。


    這位尊者深居簡出,知道其真實姓名的,在三界中屈指可數,老友便是其中之一。


    但若是說起尊者的稱號,這三界中,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繼君大佛。


    大佛一派嫡係傳人之一,紫蓬山與淵河的所有者,控製著三界壁壘。


    三界之中,因為壁壘的存在,所以無法自由自在地隨意來去。


    除卻一些特殊職位者,輔以過界文書,就隻能通過淵河去往另一界。


    這過界文書歸大佛一派管。


    淵河也屬於大佛一派維護。


    這位尊者雖然在師門排行第二,卻承擔著大多數的工作,坊間傳聞其能力最為全麵,法力最為高強。


    位高權重,如是而已。


    三界中,關於繼君大佛的傳說有很多,真假無從考證,因為這位尊者從來都不在乎別人的評價。


    人家本身實力雄厚,對虛名無所圖。


    隻有一點,是確確實實被證實的。


    ——這位大佛,護短得可以。


    淵法有個小師弟,名喚淵律,號揚君大佛。


    淵律小時候比同齡的孩子矮,在天庭讀書時,時常被欺負。


    彼時大佛一門在三界中,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小門派。


    小淵律受到欺負,怕給師門添麻煩,委屈隻往自己肚子裏咽。


    直到身上的傷痕被淵法發現。


    “誰打的?”


    “我,我自己不小心磕到了。”淵律把傷痕往身後藏。


    淵法眉頭一皺,淵律便在這犀利視線中全招了。


    第二日,學堂放課後,欺負淵律的幾人,個個臉上掛了彩——比淵律更五光十色的那種。


    這五光十色的幾人中,就有如今掌管凡人命運的司命星君。


    土地的摯友,便在司命星君手下的大將。


    據摯友所說,司命星君每聽到關於淵法的溢美之詞,都會抱頭做慟哭狀,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抱怨大家都被淵法的外表給騙了。


    如此看來,這位繼君大佛,並沒有世人眼中那樣,慈悲為懷,正義凜然。


    再說了,大佛這個門派,雖然名字中有“佛”字,創派之初,門派教義與佛道道義背道而馳。


    大佛門派的創始人,是淵法的師父,君淵。


    當時創派取名字的時候,君淵仇視當時的佛,想創立一個比佛門更強的門派。


    想來想去,便在“佛”前加了個“大”字,謂之“大佛”。


    土地初聞時,頓覺荒唐。沒想到如今三界中首屈一指的仙門,“大佛”門派的名字,竟然如此粗糙。


    摯友撫摸著胡須,讓他稍安勿躁。


    這名字雖糙了點兒,卻意外的好記。創派之初,傳播甚廣。也因此受到了不少的嘲笑。


    當時嘲笑的那一批仙家,有這麽能想到幾十萬年後,大佛成為他們踮著腳都難以企及的存在呢?


    “嗬,”土地不禁嘲笑出了聲。


    “土地爺爺為何發笑?”阿窈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土地說故事,卻等到一聲嗤笑。


    硬硬的拐杖輕輕點在阿窈的肩頭,帶著些許暖意。


    是土地特別的寬慰方式。


    “勇敢得把你的想法同淵法大人吐露,他不一定會反對。”


    “說不定還會大力支持哦。”土地賊兮兮道。


    即便不知道淵法是否支持,但阿窈本身也認同溝通的必要性。她抬頭,很認真地朝土地點頭,也像是在通過這樣篤定的動作,給予自己信心一般。


    當夜,紙奉廟中。


    “對於居菡芮請願的事情,我決定接手。”


    “但是,我是有要求的。”


    “要求就是……”


    一記爆栗落在阿窈的額頭上。


    是她自己給自己的清醒。


    不行,這麽說太生硬了。


    阿窈對著廟宇中的牆壁,碎碎念道。


    她在演習如何和淵法溝通。


    假設麵前的一塊牆是淵法,阿窈深吸一口氣,重整旗鼓道:“法法,我不是非要拒絕這筆請願,隻是心有不甘,然後想出了一個主意。”


    “什麽主意?”醇如清釀的聲音在阿窈背後響起。


    第28章


    背後突然響起淵法的聲音, 阿窈宛如幹壞事被家長抓住的孩子,一個激靈之後,磨磨蹭蹭地轉過身來, 不安地看著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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