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以後,各位玩家強製性回到各自專屬的房間內休息,各位的房間從1到8排序,晚上十二點到早上六點地堡內將會強行釋出催眠氣體,各位會強製性入眠。  血條耗盡的玩家將會死亡,與之前的遊戲一樣,當你們在聖壇裏死去,現實中的你們也會腦死亡。第五天9點整以後,將會對大家進行最終的生存價值……”  說到這裏,一直很沉默的吳悠略有疑惑地開了口:“結算?”  安無咎也覺得奇怪,每個角色麵板裏的生存價值都是固定常量,遊戲過程中的決鬥也不會損失生存價值,結束的時候為什麽要結算。  “沒錯。這裏將為大家宣布角色麵板上的隱藏參數:黑線與紅線2(已授權改編自桌遊駭浪求生),黑線連接的是你詛咒的人,紅線連接的是你暗戀的人。此參數由係統隨機進行分配,不會出現自己詛咒自己或暗戀自己的情況,且每人都可能被其他人的紅線或黑線相連。”  “除你自己之外,任何人無法看到你的紅黑線情況,除非主動公開。  若遊戲結束後你活了下來,同時你暗戀的人也活了下來,你可以獲得暗戀對象的生存價值,若你詛咒的人死了,你也可以獲得他的生存價值。”  原來這就是紅與黑的意思。  “最終,生存價值總和累計前四的玩家晉級到下一輪。”  幽深通道忽然亮起燈,前路被照亮。  “朝聖之旅再次開啟,祝各位旅途愉快。”  兩旁的牆壁都懸著樣式古老的吊燈,乳黃色的燈光打在混凝土牆壁上,兩側的壁紙都是整幅的壁畫,聖經主題,不像是這個世紀的裝飾物。  走過甬道時,安無咎留心了一下牆麵,右側壁畫的最中心是耶穌,早年間人類信仰的神,如今基督教已經淪落成少數派信仰。坐在耶穌兩側的是其他的十二名門徒,神色各異。  “《最後的晚餐》。”  一旁的鍾益柔開了口,說出了安無咎心裏的話,隨即她又笑了笑,“我有幅贗品,花一分鍾3d打印出來的,非常高貴優雅。”  安無咎點了點頭。略一側目卻看見那個戴著麵罩的家夥正彎著腰,手裏拿著一隻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放大鏡,擱在臉跟前觀察壁畫,看起來有幾分滑稽。  鍾益柔兩手叉腰,轉過身來看位於左邊的壁畫。這幅的最中心是抱著聖嬰的聖母瑪利亞,四周圍是前來朝聖的人們。她不太熟悉,這已經超出了她對古典油畫的認知範圍,一直很沉默的安無咎倒是先說出了名字。  “這是《三博士朝聖》,也是達芬奇的。”  沈惕也扭過頭手裏還握著放大鏡,他臉上的機械觀音搭配這個呆呆的動作有種微妙的感覺,但安無咎形容不出來。  “你怎麽知道?”鍾益柔兩手抱胸,挑了挑眉,“不是說失憶了?”  “我的記……憶缺失了一部分,但好像……沒有影響到認知。”話有點長,安無咎隻能慢慢說,有些費力,顯得更加誠懇。  “你的意思是你隻是忘記了自己來到聖壇之後的記憶?”  安無咎不確定,搖了搖頭,還想繼續說,卻聽見和楊明他們一起走在前麵的劉成偉大吼了一聲,“你們在後麵鬼鬼祟祟幹什麽?還不過來?!”  在這樣的遊戲規則下,他們不得不暫時聽命於楊明。  一行人走過長長的通道,這裏幽暗得令人陌生。他們生存的世界充滿了光,徹夜不滅的霓虹,如鬼影徘徊的街區射燈,最潮濕汙穢的角落都堆積著光汙染。  人類對陌生的事物天然存在畏懼。  心懷鬼胎的各人在異常的沉默中摸索到通道的盡頭。這裏隻有一扇光滑無比的黑色大門,在牆壁吊燈的光照下,如同一麵鏡子,一片漂浮著石油的海。  “這怎麽開?”劉成偉在後頭起哄。  吳悠手握著魔方小聲嘟囔:“光知道張嘴問……”  氣勁兒上來的劉成偉手一伸,從後頭使勁推了把吳悠的肩膀,“你他媽想死是嗎?!”  被他這麽一推,吳悠手上的魔方落到地上,滾了半周,竟滾進黑門之中,從棱角到完整的立方體都被吞沒幹淨,接觸的地方出現藍色熒光的數據線條,從破壁處蔓延開又漸漸消失。  “走吧,愣著幹嘛。”鍾益柔踩著高跟鞋朝著那扇黑門走了進去,其他人也跟著,安無咎走在最後頭,  門內的景象與門外幽深的甬道截然不同,整個前廳寬闊而明亮,頭上是精美的拱頂,邊緣雕刻著象征著神權的各種天使與聖徒,在光影中沉睡,中間的穹頂則是一整幅華麗無比的壁畫,將宗教的光輝烙印在頭頂。花崗岩柱與鎏金,圓弧形的結構,告解室一樣的房間。這裏的一切都不像是所謂微型核掩體,更像是一座巴洛克風格的地下教堂。  地上每一寸都鋪著暗紅色的長毛地毯,就連沙發都是一排排擺放,如同做禮拜的排椅。  強烈的宗教感讓安無咎莫名感到不適。  “各位。”楊明的聲音打破了眾人對這座地堡沉默的驚歎,“我們先互相了解一下角色麵板,怎麽樣?”  他說的話像是在商量,但語氣卻絲毫沒有這個意思。如今他拿到優勢最大的角色,相當於自然地成為了遊戲中的主導人,其他人也不敢和他作對。  角色麵板同時被調取顯示出來,所有人的眼光都在瞟著其他人的麵板,尤其是能力一欄。安無咎也不例外,他用最快的速度記下了其他人的信息。  拿到[資本家]的楊明除了擁有掌握一半生存資源的能力,還針對紅黑線有一個非常誇張的特殊功能——可以在第二天獲悉[公司員工](吳悠)的紅黑線。  “資本家的角色跟現實中可真是一模一樣,給他工作就是連人身尊嚴都要出賣。”  鍾益柔調侃著,她拿到的是[富家千金]的身份卡,隻是這個董事長的千金是學醫的,因此她的能力是恢複他人或自己的血條,不過隻有兩次機會,每次一個血條。如果兩次機會全部使用在自己的身上,結算時要減少一萬積分。  她轉過頭,看見上野拿到的是公司裏[科研人員]的角色,露出頗為羨慕的表情:“我最喜歡搞科研的人了。”  上野一愣,臉頰泛紅,飛快低下了頭,他獲得的能力也與角色對應——經曆三天的研發支線任務後可將自己的生存資源翻倍。  這些技能在這場生存遊戲裏都稱得上至關重要,要麽與資源有關,要麽與血條有關,相比之下,吳悠所拿到的[員工]牌就顯得很弱小,他的能力竟然隻是可以每隔一晚熬一次夜的機會。  安無咎看向另一邊的劉成偉,他正用手戳著自己麵前投影出來的全息麵板。  他匹配到的角色是混入大廈準備犯罪的黑幫[劫匪],卻被毒氣攻擊打個措手不及,能力和角色很相稱,擁有兩次掠奪他人食物的機會,對方不得反抗,但隻能當麵行動。  而老於拿到的則是[流浪者]。能力和名字很符合,可以在晚上七點以後到早上五點的夜間時間,自由移動到他人的房間。  安無咎最後注意到的是盤腿坐在地毯上的沈惕,對方盯著角色麵板,機械麵罩讓人看不出他的表情。  他的角色不太妙,是公司大廈裏的[人工智能],說白了就是個安保機器人。生存價值是所有人裏最低的,隻有僅僅1個點。  這樣的設定完全凸顯出人類自視為造物主的傲慢。  沈惕忽然抬起兩隻胳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他的技能也有些被動——在他人攻擊自己時,可拷貝對方的技能,但僅有一次寶貴的機會。  “憑什麽!”  劉成偉粗暴地打破了沉默,“怎麽我的生存價值才2個點?”  “因為你的角色是劫匪嘛。”鍾益柔笑道,“不過這也很公平啊,你看這些角色的參數,規律很明顯。”  吳悠一邊低頭玩魔方,一邊小聲嘀咕,“生存分數越高,血條越少,武力值越低。”  “對,事實上是平衡的。”老於點頭,“我的生存價值隻有3,但是血條有6個。”  鍾益柔點點頭,自報家門,“我角色是富家小姐,跟你反過來了,我的生存價值有7個點,但血條隻有1個。幸好我可以奶自己,不然也太脆皮了。楊明還比我強點,生存價值比我高,有8個點,血條還有2個點呢。”說完她的胳膊搭在低頭玩魔方的吳悠肩上,“小朋友還沒成年就成了社畜啊,血條4個,生存價值5,還不錯。”  吳悠玩魔方的手頓了一秒,又麵無表情地繼續轉。  鍾益柔那雙漂亮的眼睛掃了一下,盯住一直不怎麽敢說話的上野,一下子跳到他的跟前,歪了下頭,“你的參數看起來真漂亮啊。”  “生存價值6,血條也有五個。真夠不平衡的。”她笑了笑,“還能複製資源。”  上野磕磕巴巴解釋說:“但是支線任務失敗的話……技能也就失敗了……”  鍾益柔聳聳肩,“這種應該不會失敗吧,別緊張。你綜合實力這麽強,說不定到時候還要靠你呢。”  聽到這句話,一旁的楊明反倒有些坐不住,眼神在上野臉上瞟了幾下,最後又落到安無咎身上。  安無咎開始習慣了這人嘲諷又略帶一絲畏懼的眼神,不過他不明白自己令他恐懼的點究竟在哪裏。  至少這次他拿到的角色卡實在不怎麽樣,生存價值和血條值的數值總和排在八個人的最末尾,無論是生存資源的控製,還是武力決鬥,他都不可能占上風,實在沒什麽好忌憚的。  但即便他獲得了熱身遊戲的勝利,選到了最好的角色,也一定會在遊戲開始的時候就被人決鬥致死。沒有人會選擇他的陣營。  “那光看武力值的話,我就是最高的唄。”聽了一輪,劉成偉開始接受自己生存價值低的事實,但武力值高也令他自豪。他擼起袖子露出強壯的手臂,“我有7個血條。”  “不是哦。”坐在沙發上的鍾益柔語氣俏皮,食指指向背對眾人、盤腿坐在地毯上的機械觀音。他歪著腦袋,像是在打坐。  “沈惕都不是人類,滿血,整整8個呢。”  安無咎朝他的方向望去。  那家夥背對大家伸出了右手,比了個剪刀。第5章 物資談判 你真的有這麽好心?  除了沒有電子設備,這裏一切完備。  一切都保留著上個世紀的古典感,但這地下城堡常年隔絕陽光,空氣裏殘存著潮濕的腐朽氣息,仿佛一個巨大的棺木,將所有將死之人困在其中。米黃色牆紙上暗紅色的花紋如同幹透的血漬,在塵封多年的房間中等待著祭祀與往生。  安無咎盯著辦公桌出神,紅色實木桌後的那麵牆壁上掛著一盞古老的木質時鍾,上端是被玻璃片覆蓋住的石英鍾,下端是一個對開門的木盒,隻是這個時候,兩扇小門還是緊緊閉著。  此刻是上午9點31分。  “找到了,水和食物。”  儲藏櫃存放了他們所需的生存資源,但其中已經有一半貼上了[資本家]的標簽,上野大成伸手試著去拿,但無論如何也無法拾取,直到楊明走來,這些貼了標簽的東西才被拿出來。  所謂生存資源隻有最簡單的麵包、瓶裝水、消炎藥、止痛藥和紗布繃帶,再無其他。東西的分量看著並不多,其中一大半都屬於資本家楊明。真正屬於其他人的食物,隻有七個成年男人手掌大小的麵包和七瓶水。  老於歎了口氣,“其實一個麵包在現實裏撐一撐五天也能過去,不過聖壇肯定調整過參數。”  劉成偉一手拿起兩個麵包和兩瓶水就想離開,卻被鍾益柔阻止,“幹嘛?這麽快就開始搶東西啊。”  “先到先得。”劉成偉狡辯。  吳悠嘁了一聲,“你怎麽不說按生存價值排?”  劉成偉立刻被惹怒,“我活著沒價值,你活著有價值?你來啊,來搶我的啊,看到時候誰搶得過誰。”  上野立刻拽住吳悠,“弟弟你別說這種話……”  “我說什麽了?”吳悠皺眉從上野大成的手裏掙開,“你跟他們一夥的,別以為我沒聽見你們剛剛湊在一起說話。”  “別吵架。”老於也開始打圓場,“這才剛開始,大家省點力氣,和平點吧。”  他越是這麽說,其他人吵得越凶。安無咎吸了口氣,一側頭發現剛剛還坐在遠處地毯上的沈惕突然挪到他們跟前來,坐得端正。一吵起來沈惕就輕輕鼓掌,看得安無咎都愣住。  “你以為你生存價值高點兒就了不起了?”劉成偉對著吳悠嗤笑一聲,“要是你暗戀的人死了,你詛咒的人活著,到時候還不知道你能排第幾,在這兒裝蒜。老子在複活賽裏摸爬滾打的時候,你還在哭著叫媽媽吧。”  他的話一說完,像是擰開一個什麽不得了的開關,吳悠猛地撲上去給了劉成偉一拳,要不是鍾益柔反應快拽了一把,兩人得打得不可開交。  安無咎沒有動,坐在原地,聽到劉成偉的話,他忽然想到了什麽。  複活賽。  也就是說,聖音沒有提及的“能活到最後的後四位”,不一定會直接死亡。  隻要不在遊戲過程中死亡,就還有機會進入複活賽。  其他幾人拉都拉不住,劉成偉的拳頭真的落到吳悠身上,他嘴裏還大喊著,“來啊,決鬥啊,現在就……”  “我有一個建議。”安無咎搶著開了口,怕別人聽不見,他還特意大聲了些。  眾人靜下來回頭,望向說話的安無咎。他握著受傷手腕的上方,臉色不變,但語速還是很慢,很遲鈍,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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