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了那場小小的風波,我被送回房間,回歸我的囚徒生涯。


    行動雖然被限製,不過我的腦子一分鍾也沒閑下來過,時時刻刻都思考著要怎樣找出我的裝備、怎樣突破門外的守衛、怎樣把皇甫令雪哢嚓掉……可始終沒能想出一個可行的方案。


    用過晚膳,皇甫令雪出乎意料地造訪,身邊還跟著一個非一般健壯的男人。


    男人臉上有道疤,從左上額擦過眉心到鼻梁右邊。


    猙獰的疤痕,並沒有讓他顯得醜陋,反而增添了幾分彪悍的男子氣,整體感覺十分粗獷,但不粗魯。


    反正總體來說,他很帥,可以跟電影裏那些英俊的肌肉男星媲美。


    原諒我在這種時候還注意人家的樣貌,我隻能說,欣賞美色是每個男人骨子裏的本能,隻不過我欣賞的不是美女而已。


    付青鴻,這個男人的名字,是那道疤告訴我的。


    雪吟曾經在跟我聊天時簡要地介紹過封天教的四長老,其中之一,臉上有疤的付青鴻,武功自然不必多說,而且是個一等一的理財高手,教內的所有財務都由他經手。


    見識過山莊的富麗堂皇之後,我不懷疑這個付青鴻確實是個成功的商人。


    就是不知道皇甫令雪為什麽把他帶過來,他手裏還拎著一隻箱子,我暗暗揣測裏麵裝著什麽。


    皇甫令雪來到桌前,在我對麵坐下,而後向付青鴻微微一頷首。


    付青鴻走過來,將箱子朝桌上一放,打開。


    嘩!好一片金光閃爍,映得滿室生輝,刺得我睜不開眼。


    嗯哼,這種說法當然是有所誇張的,但是麵對那滿箱的金銀珠寶,我會發出這樣的感歎也很正常不是嗎?


    我皺眉,狐疑地看向皇甫令雪。賄賂我?可我好像沒什麽好處能給他吧。


    「封天教不會欠人人情。」皇甫令雪說著,用食指挑起一條珍珠項鏈,珠子個個圓潤通亮,無疑價值不菲。


    「下午你救了吟兒一命,我記下了。」哎?是不是漏了什麽?我當時救的好像不止小丫頭一個喔!他斜著眼睛瞥過來,表情十足傲慢。


    「作為償還,你想要什麽東西,隻要給得出,我都可以給你。」說實話,我很不喜歡他這副不可一世的姿態,但我滿心的訝異壓下了那些微的氣憤。


    本以為封天教橫行霸道,隻會強取掠奪,沒想到居然將恩怨分得這麽清楚。


    這真是一個邪教頭子所為,或者隻是對我新一輪的戲弄?隻是這戲弄實在沒什麽營養,無論是我還是他,都不會覺得哪裏有趣。


    也就是說,他是認真的,他真的……什麽都肯給我?我的眼睛刷地一亮,但隨即就黯淡下來。


    太不實際啦,他怎麽可能肯給我幹掉呢?又不是腦殼壞了。


    這個不可能的設想,我選擇自動拋棄,以免說出來惹人嗤笑。更糟的是遭人虐待……那麽,問他要回我的東西?還是算了。


    雖然很想拿回裝備,但我更寧願自個兒想辦法取,而不是討回來。


    更重要的是,他說什麽東西都能給我。


    這個範圍無限寬廣,我應該充分利用,不必這麽急著要他履行。


    我掌握著「要求」的主動權,說不定今後會在什麽很特殊的時候,發揮出什麽很特別的作用呢?


    我下定主意,把那條項鏈從皇甫令雪手指上取下來,放進箱子裏,然後把箱子關上。


    「我可以保留這個要求嗎?」我問,漫不經心地撐著下巴看他。


    細微的錯愕在皇甫令雪眼中一閃而過,他隨即眯起眼睛,不讓我捕捉到裏麵的情緒。


    「保留?」他反問,聲音很低沉,看來已經被我挑起興趣。


    「保留。」我點點頭,「也就是說,我持有向你要求的權利,直到我確實從你那裏得到了要求,這個時限是無限期的,怎麽樣?」


    皇甫令雪緘默了片刻,也點點頭:「好。」他頓了頓,又說,「這箱子裏的東西,每一樣都價值連城,就沒有你想要的?」


    「沒有。」


    「一個都沒有?」


    「一個都沒有。」皇甫令雪安靜下來,表情深奧地看我幾眼,視線轉到付青鴻處。


    付青鴻笑了一笑,淡得幾乎看不出來,不過對於那張像是石膏做成的撲克臉來說,這抹笑容平日裏大概難得一見。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怪怪的……在打什麽啞謎?


    我感到不悅。到底有什麽東西瞞著我,難道剛才的對話是一個圈套?


    但是吃了暗虧的人,明明是皇甫令雪才對。


    正在一頭霧水著,皇甫令雪忽然又老調重彈,銳利的目光朝我射過來:「我再問你一次,你為何來到這裏?」我怔了怔,腦筋飛速轉動起來。


    這個皇甫令雪,固然本質惡劣,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溝通的樣子。況且如今我手上有了籌碼,也許可以創造一個新的轉機?


    如此一想,我決定冒這趟險,答說:「我是來跟你談判的。」


    「談判什麽?」皇甫令雪接過我的話,倒很配合。


    我輕吸一口氣:「我想請你放過柳如瑤,別再去騷擾……呃,不要給她現在的生活造成困擾。一個聖女沒有了可以再找,相信這對你而言很簡單。你大老遠去抓她,對她對你都是麻煩,不是嗎?」


    「哼?」他笑,不過更像是冷笑,這次他沒有回應我的話,目光異常地咄咄逼人起來。


    「你說你是來談判,不過就我第一次與你會麵的情形,你似乎更像是來殺我,不是嗎?」他很厲害,把問題給我丟了回來,份量還沉重得很。


    我一呆,沒有立場反駁,背上開始冒汗。


    「那、那隻是沒辦法的辦法。」我要發揮勝於平時十倍的口才跟他溝通才行。


    「能和平解決問題不是更好嗎?你看,你不抓她,我也不想殺你,我們兩邊相安無事,省時又省力。」我稍稍停下,挖空心思試著打消他的念頭。


    「再說……再說她已經嫁作人婦,即將生子,就算你把她抓回來也無法作為祭品了。既然這樣,又何必花那麽大的勁去找她?也許你會想殺她泄怒,但最終的結果呢?什麽都得不到,反而浪費了教主大人你的寶貴精力。」皇甫令雪一直保持沉默,靜靜聽完了我一番長篇大論。


    「嫁人,生子。」他慢慢地說,語調硬得像是被刀剁出來,「所以你來替她解決威脅,就是為了保住嬌妻與愛兒?」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臉色突然寒得似冰。


    「呃?」我愣住。這是蝦米跟蝦米?


    「等等,我不是……」


    「不是?」皇甫令雪斷然地截過話,表情越發冷冽,「那你何必為她隻身犯險,難道她沒告訴過你,你想殺我隻是找死?」


    「嗯……」我抓抓頭,「我知道……」但是為了我哥的終生幸福,我隻能豁出去啦!


    後麵那句話還來不及講,皇甫令雪重重冷哼一聲,無比譏誚地說:「果然是英雄愛美人。看來你對柳如瑤已是死心塌地,敢於置生死於度外,勇氣可嘉。隻可惜你忘記了天高地厚,殺我不成,嬌妻亦無法再攬擁在懷,連孩子的出生也無法親眼看到了。」


    怎麽回事?越說越離譜!我的火氣上來了,騰地一下跳起來,對他大罵到:「閉嘴!你有完沒完?什麽嬌妻、什麽孩子、什麽英雄美人,你到底在放什麽屁?我告訴你,柳如瑤不是我老婆,她肚子裏也不是我的種,你別在這裏信口雌黃!再給我亂講話,我割了你的舌頭拿去喂狗信不信?」在我罵人的前半段,皇甫令雪的表情相當可怖,就像要把我一口吃掉似的。


    不過到了後半段,他的目光開始閃爍,表情由震怒轉為錯愕,似乎不是太相信自己聽見的東西。


    「你們……不是夫妻?」他遲疑地問。


    「廢話!」我吼,就是咽不下這口氣。他汙辱我就算了,但我不許他把我哥也連帶汙辱進來。


    「那麽……你是垂涎她的美色?所以想用自我犧牲來換取芳心,以將她從丈夫手中奪過來?」


    皇甫令雪仿佛存心激怒我,神色曖昧地對我吐出了一句我絕對不能容忍的惡毒言語。


    「喔,這種角色通常被稱之為奸夫吧。」


    「什麽?我呸呸呸!」我氣得要抓狂,指著他的鼻子怒號道,「嘴巴給我放幹淨點!我告訴你,老子我還是處男!不要把奸夫的頭銜冠在我身上!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大概是受到某個新鮮名詞所困擾,皇甫令雪居然沒有被我難聽的話語罵得勃然大怒,反而迷茫地看看我,又轉頭看看付青鴻。


    付青鴻同樣表情茫然,顯然無法為他解清疑惑。


    他隻好看回我,不恥下問:「什麽……是處男?」


    「處男就是處男!你白癡還是弱智?」我氣昏了頭,盡說些平時肯定不會說的蠢話:「聽不懂啊?就是說,我撒泡尿還能驅鬼!」


    皇甫令雪的眼神還是不清不楚,倒是身為局外人的付青鴻似乎反應過來了,幹咳一聲說:「教主,我想他的意思是,他還是童男。」


    「童什麽童?給我看看清楚,我是年滿十九歲的成年人!」當我氣急敗壞時逮到人就會發飆,像現在連無辜的付青鴻也受了波及。


    「……說到底這關你們什麽事?講來講去,你不就是生氣跑了一個祭品嗎?」我的話題繞回原點,但與原點又有所歪曲。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想到那一層麵,怒氣就像火箭引領著我的思緒,盡往莫名其妙的地方跑。


    「祭品憑什麽非要處女來當?女人就沒地位是不是?就活該守潔一輩子最後還落得一個慘死?」我用力一拍桌子,指指皇甫令雪,又指指付青鴻,一臉的憤慨。


    「你,還有你,你們這些大老爺們兒都是幹什麽用的?就知道拿弱女子開刀,還算是什麽男人?福都是你們享,送死的事你們怎麽不去?你們幹嘛不守身如玉,為你們偉大的神教做祭品?」


    汗水……我的朋友們肯定都無法想像,那個以大男子主義著稱的我,居然會倒戈向女性這一邊,隻是這些人幹的事確實太過分了。


    出於最基本的人道立場,我站出來為這個世界的半邊天講講話也是應該的,對吧?


    對麵兩個人都被我唬得怔住,一時半刻吐不出半個字來。


    看吧,欺負女人的男人就是吃軟怕硬,遇到更硬的就會被壓倒。


    我不禁有些洋洋得意,正想慶祝自己旗開得勝,皇甫令雪突然低笑起來,對我點了點頭:「嗯,說得不錯。」


    「呃?」怔住的人輪到我。什麽……什麽東西不錯?


    我露出滿臉困頓,皇甫令雪卻還是笑,笑得高深莫測。


    他走上前來,上上下下地打量我,眼神詭秘,帶著一點點微妙的輕佻。


    「你剛才說你還是童……喔,是處男,沒錯吧?」


    「呃……」話是沒錯啦,不過這關他什麽事?


    「很好。」皇甫令雪驀地攬住我的肩膀,好像一下子跟我親昵起來。


    「那麽就有勞你了,處男。」


    「啊?」


    我被他搞得灰頭土臉,也想不起要把他推開,「什麽有勞我?什麽意思?」


    「做祭品。除了你,這裏沒人具備如此神聖的資格。」


    「……?」那個,我是不是聽錯了?


    麵對我不可置信的驚異神情,皇甫令雪倒理所當然,甚至有些得意地說,「我去安排一下,明日召集教眾以宣告此等大事。你早些休息吧。從今往後,你可得為了底下萬千教眾,好好的保重貴體。」


    說完,他還惡作劇般地湊近,在已經全麵僵化的我耳邊細語一句。


    「晚安,處男。」


    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吧?是噩夢吧?不是真的吧?是噩夢吧?……


    一整晚的時間,我這樣自我催眠了不下千次,並祈禱能在第二天成真。


    然而當太陽出來之後,迎接我的是殘酷的現實。


    我被盛裝「請」到一個像是會議專用的大廳裏。皇甫令雪就坐在階梯上方的長椅中,我被安排站在他右前方,麵向著底下黑壓壓的人頭,忽然感覺自己像極了宮廷裏早朝時喊那句「皇上駕到」的太監。


    其實與會的人不多,因為住在山莊裏的人本就有限,多是些封天教裏有身份的人物。呃,概念上來看,倒有點形似朝聖的文武百官。


    ……說到底我還是那種卑微可憐的太監角色。


    隻不過我這個理應沒有地位的太監,被皇帝萬分隆重地介紹給百官,要他們今後好生照顧地待我。


    我越聽越是冷汗涔涔,在聽到那一句來年的祭典將全賴於他時,我本能地彈起來,想要撲上去打皇甫令雪幾個嘴巴,不巧的是我用力失當,導致了重心偏移。


    咚咚,我從階梯上滾到了階梯底下。


    鑒於我隨後就被抬出大廳,無從看到眾人有怎樣的詫異表現,是否會像電視裏的忠臣那樣諫言說萬萬不可。


    祭品向來都是女子,用我這個如假包換的大男人來代替,總歸有些驚世駭俗了不是?


    可惡!是我自己烏鴉嘴嗎?幹嘛要跟皇甫令雪囉嗦那些有的沒的?


    該死的皇甫令雪!竟然反過來用我的話套死我……


    真氣煞我也,居然被他擺一道,我至今還是正宗的童子雞一隻,難道是我的錯嗎?


    homo的圈子很亂是人盡皆知的事,我潔身自好一點也是應該的吧。再加上本人的要求比較高,所以……於是乎……沒想到我一向引以為傲的優點,今天竟然成了害苦我的致命傷。


    不行!我一定要跟皇甫令雪談判,他敢不收回那個荒謬的成見,我就要他好看!


    自從我搖身一變,從俘虜成為了祭品之後,我的待遇就有了大大改觀。


    我可以出房門,可以在一定範圍內走動,但足步不能出山莊,而且莊裏有不少地方對我而言都是禁區,嚴禁入內。


    周遭人看我的眼神也明顯有古怪,就連雪吟小丫頭也是這樣,從以前的兩天一造訪,現在則一天三造訪。


    她不再纏著我給她講故事,反倒若有所思地跟我麵對麵幹坐著。


    我問她話,她欲言又止;她對我講的話,我竟然不怎麽聽得懂。


    比方說,「以後該怎麽叫你。」,「你要辛苦了,爹也要不容易了。」,「其實我倒是沒關係啦。」……諸如此類,讓人一頭霧水。


    我問她什麽意思,她又不肯說,嘿嘿一笑跑掉。


    天殺的!原本那麽單純可愛的一個小姑娘,怎麽也搞得神經質起來?


    我不知道這些人怎麽想我,是在心底嘲笑我還是別的什麽,我隻知道,皇甫令雪再不出現,我就真的要捉狂了。


    在這幾天時間,我幾乎把山莊裏能跑的地方都跑遍了,硬是不見那變態男的影子。


    好吧,既然他不出現,不給我進行談判的餘地,我也幹不掉他,那我消失總行了?


    我要回去!我不玩了!等我回去之後,思考近一年的時間,製定完美的作戰計劃。


    再怎麽說,我好歹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未來特警,還有一幫子鐵血戰友,隻要我們認真起來,做足準備,我就不信屆時邪教再殺過去還能奈我何。


    而我回現代的希望,就是孟伯伯給的手表。


    偏偏莊內不能去的地方太多,我遲遲找不出我的裝備所在。


    就在我如無頭蒼蠅亂轉的時候,居然撞見了以為已經人間蒸發的皇甫令雪。


    也許是老天有心幫我,那個房間外未設守衛,我還當裏麵沒有什麽,大剌剌地進去,想不到打擾了一場會議。


    房裏隻有不到十人,包括封天教主和四長老在內就占了五個重量級名額,可想而知必定是在商談舉足輕重的大事。


    打攪就打攪,我可不會感到抱歉。老天給的機會不能放過,我無視眾人錯愕的目光,大跨步到房中央,點名要皇甫令雪跟我談談。


    皇甫令雪眉頭一皺,沉聲說:「不要胡鬧。有事要談,你回去等著,晚點我去找你。」


    嗬,好大的口氣!我忿忿然。


    他以為他是誰?把我當作來胡攪蠻纏的跟屁蟲,隨便兩句就想打發掉?


    「不行。」我丟去冷冷的一瞪,「要談就現在,立刻,馬上。」皇甫令雪的眉頭皺得更緊,麵色微露不悅,眼光調向付青鴻,此人坐的位置距離我最近。


    「送他回去。」他命令道。


    付青鴻應了一聲,作勢就要起來逮我。


    我可不會傻傻等著被逮,飛快往另一邊閃開。眼角瞥到一隻擺在案上的茶杯,我衝過去拿起來,在桌角上砸碎,將鋒利的瓷片抵在喉嚨上。


    「皇甫令雪。」我字字清晰地,「你不想到手的祭品又沒了吧?」


    雖然覺得這樣以死相逼的自己既悲哀又無聊,但是很多時候做事要講效率,至於手段怎麽樣,也就不那麽重要了。


    「你……」皇甫令雪顯然越發不悅,目光卻隱隱閃動起來。


    他握了握拳頭,緊抿著唇瞪我半晌,最後極輕地歎出一口氣:「好,我跟你談。」他環視眾人一圈,苦笑般地牽牽嘴角,「你們先離開吧,明日繼續。」


    聽見他這樣說,其他人先是看看我,表情一個比一個誇張;隨後又互相看看彼此,好像在心照不宣什麽,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他們離開後,皇甫令雪站起身,看樣子是想走近我,但又有所顧忌地盯著我擱在頸上的瓷片,仿佛生怕我會不小心一個手滑……真是多慮。


    就算他舍得,我卻還不想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呢。


    威脅的目的已經達到,我把瓷片隨手扔到地上。


    「廢話我就不說了。」我單刀直入,「我希望你收回那天的話。我不想也沒興趣做什麽祭品。我又不是你們封天教的人,沒道理硬把我強拉進來。」


    皇甫令雪大概早猜到我要講這個,淡然回道:「說出去的話不可能收得回。何況那晚你並未表示反對。」


    被他這樣一說,我更是氣得咬牙:「從頭到尾,你壓根就沒問過我的意見。你要說反對,那好,我倒想問問你,我什麽時候同意你了嗎?我有嗎?沒有吧?」


    皇甫令雪雙手抱懷,遊刃有餘地跟我周旋:「你的確沒有表示同意。你隻是默許。」


    「咳!」我被口水嗆了一下。這是什麽話?不開口就代表默許?


    好,既然你強詞奪理,那我就死乞白賴。


    「不管我有沒有默許,總之現在我不幹了。不、幹、了。聽清楚沒有?」我揚揚眉毛,對他挑釁地抬高下巴。


    不就是耍流氓嗎?簡單得很,誰不會呀。


    皇甫令雪猶是不急不慍,拍拍我的肩膀:「聽清楚了,處男。隻是如此重任舍你其誰,處男?」


    「我……」口口聲聲藐視我,真是豈有此理。


    他不是處男難道還值得誇耀了?「閉嘴!你這個老不羞,你……」


    他比我想像中更難纏,我煩躁起來,談判變得有些雜亂無章,「你,你還欠我一個要求,記得吧?那你聽好了,我的要求就是別想著拿我祭奠。我不當祭品,跟我是不是……那個,沒有任何關係。」


    「我的確欠你一個要求。」皇甫令雪點點頭,言語妥協,但臉上可沒有半點妥協的意向。「隻不過,如果我沒有記錯,我當時的意思應該是,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東西。而你這樣的要求,似乎不甚符合我的條件,你認為呢?」好一張刁嘴,啄得我簡直七竅生煙。


    看來我是不大可能在口頭上勝過他了,可又始終不甘心就這樣投降,我用力猛抓頭皮,讓血液循環加快促進我的腦筋運轉。


    別說,還真的有效。


    沒過多久,我腦袋裏突然響起叮的一聲,就像一休和尚那樣,開竅了。


    「好啊。」我重振旗鼓,朗聲說道,「既然你這麽說,那我就換一個要求。我選擇要你,把你自己給我,怎麽樣,肯不肯?」皇甫令雪一愣,顯然沒料到我會提出這樣的突兀要求。


    不過他的腦子也轉得夠快,短暫的錯愕過後,立即作出了從容回應:「我再說一次,我給你的東西,隻限定於東西。而人命則不能以物質估量。你想要我的命,怕是有所牽強了。」


    亦即是說,條件不成立。我悟得出他的後話,也承認他說得很精彩。


    隻不過他實在有些自視甚高,小看了我。難道人命無價這麽簡單的道理我會不懂?


    「兄台,這你就誤會我了,我幾時說過要你的命了?沒有吧?」我在他眼前搖了搖食指,嘖嘖嘴道,「你的判斷快得太過草率。其實我要的呢,隻是你這個人,能理解嗎?」說著,我的視線繞著他周身來回打轉,一個人的眼神能有多輕浮,我就表現得多輕浮。


    隻要皇甫令雪不是瞎子,肯定讀得懂寫在我眼睛裏的意思。


    所以他又愣住了,這也是身為男人的正常反應。


    「你要……我?」他猶豫地問,像在求證剛才意識到的事情是真的假的。


    「是的,沒錯,千真萬確,無庸置疑。」我每個字擲地有聲。


    皇甫令雪的眉頭緊擰起來:「這個要求……」


    「別再說什麽不符合條件。」我不客氣地打斷他,不給他扳回勝局的機會,「你的話我記得很清楚:給我任何你能給得出的東西。那麽皇甫大教主你說,你這人是不是東西?」


    「……」他當然不會回答這個無論怎麽回答都是自己罵自己的問題。


    第一次,我看到他露出像是被噎著了似的鬱悶表情,我心裏那個滋味啊,怎一個爽字了得!


    這一仗我打得不輕鬆,不過贏得夠痛快。


    我心情好了,也就不太為難人,而且我深諳在必要時候適可而止才是明智之舉。


    皇甫令雪現已經被我堵到死角,為免狗急跳牆,我還是讓他一步先。


    「放心,我不急著要你馬上給我答覆。」我對他寬容地微笑著,盡管笑得不完全真誠。


    「我給你十天時間讓你考慮,看你是要食言而肥,還是……咳哼,總之,你自個兒斟酌吧。我一向認為這種事應該兩情相願,所以我不強迫你,真的。」趕在他回過神來翻臉之前,我迅速遁出了門外。


    今日天氣好晴朗,回房的路上我邊走邊唱。


    自從我狠狠地將皇甫令雪一軍那天,已經過了一禮拜。


    在這七天裏,他沒有在我麵前現身。


    按照常規來說,一個男人在這種時候會陷於進退兩難,一方麵不想失信於人,何況他還那麽有身份地位;而另一方麵又拉不下臉麵對。


    隻是皇甫令雪卻不像是皮薄的人,一直不肯露麵,不知道是由於教務太繁忙,還是在動什麽腦子想使我打消念頭。


    如果是後者,其實他真的不必這樣辛苦。因為那晚我睡了一覺醒來之後就開始後悔了。


    我更應該問他要回我的裝備才對,我明明已經打定主意不陪他玩下去了。偏偏那時候腦袋一熱,竟然向他索要了那種其實我得不得到都無關痛癢的東西。


    我真的後悔,隻是大話已經撂了出去,我甚至還趁機小小地調戲了他一番,這時候我再變卦就顯得是在退縮,未戰先輸。


    如果皇甫令雪罔顧承諾,若無其事地對我毀約,這種卑劣作風當然不利於我;可如果他決定履行要求,那對我同樣是個燙手山芋。


    雖然我相信這個山芋的味道會非常好,就怕質地太硬,吃了以後消化不良。


    唉,打腫臉充胖子就是這種下場。


    算了,我還是省省吧,反正最需要煩惱的那個人不該是我。


    船到橋頭自然直。就算我吃得食物中毒,有再多不良反應,最低限度,至少那個神聖的祭品,我就沒有資格擔當了不是?


    勉勉強強算是一箭雙雕。事到如今我隻能這樣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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