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之晃到眼睛,不自覺地將眼光停留在虞仙身上,她也是個成年人了,心下了然,認為虞仙是被戚野堵在房間,行動不便的虞先生反抗不能,這才讓戚野沾了香。想到這兒,她又瞥了一眼一直緊緊貼著虞仙的戚野。和戚野對上眼睛時,沈之之打了個寒顫,好可怕的眼神。吳淮靈看了看她,又轉向虞仙,問:“虞先生,那個東西昨晚確實問了問題,是嗎?”虞仙嗯了一聲,直接道:“問題就是昨晚那本繪本裏麵的。”保險起見,他沒有明目張膽的把那個問題複述出來。昨晚的年輕媽媽見狀,一陣後怕。他們打開那本繪本,卻無人敢念,隻是看著繪本上麵掩著麵哭泣的少女,似是她下一秒就會變為凶殘醜惡的怪物襲擊過來。其他人還可以用眼睛去看去讀,可是虞仙看不見,讀取不到有用信息的他不自覺的皺起眉。漂亮青年脆弱無助的樣子確實很讓人難受,但人都是惜命的,誰會在這個關頭去為了照顧美人而不顧自己的性命呢?戚野拿過繪本,低沉道:“我來。”吳淮靈遲了一步,手停在半空中。她也不尷尬,頂著其他人的眼神泰然自若的收回手。“黑兔子想了想,問:‘你是不是從江岸來的?’”虞仙聽著他不緊不慢的念著,聲音磁性沉穩,有種讓人安心的力量。“少女仰麵,浮腫的臉像個氣球,‘嗯。’黑兔子高興起來,‘那就是水殺了你!’”這個答案顯然出乎了虞仙的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但,真的有人敢用這個答案嗎?不會觸怒這位明顯是被人謀殺溺死的水鬼少女嗎?像是明白他的疑惑,戚野沒有停頓,繼續念道:“少女的麵上流下兩道血痕,她越過水流來到黑兔子麵前,卻在半路停下,疑惑的偏了偏頭,‘你是隻死兔子。’”繪本戛然而止。最後一頁是這幾句話的附圖,趴在地上的少女歪著頭,一直沒有露麵的黑兔子終於露了麵,它很高大,身體黑漆漆的,俯視水鬼的時候像是一腳就能把她踩死。這怎麽可能是一隻兔子,看見那個漆黑的身影,戚野頭一次心頭發涼這分明是一個被燒到漆黑的人。戚野停了一會兒,把這個發現說了出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說給誰聽的。“所以,”那位年輕媽媽抖著聲兒問,她的孩子還縮在她懷裏安靜的睡著,“還有一隻鬼?”沉默。吳淮靈打破死寂,“今晚怎麽辦?大家要一起睡嗎?”她這句話問得好,沈之之已經開始心動了。盡管她不知道人群中還有虎視眈眈的惡鬼正混入其中,可她仍舊不想落單,她和楊夕是分開睡的,要是出什麽事了怎麽辦?但是,沈之之突然想到什麽,忐忑的揪著自己的裙子:“既然她問了那個問題,有沒有可能,就是……答案是我們之間的人?”虞仙嚼著這話,挑開,“你的意思是,我們裏麵,說不定有殺害她的凶手?”不然怎麽會一夜之間被困在這裏,孤立無援呢?除了冤魂索命,沈之之想不到其他原因了。氣氛突然就變了。那位年輕媽媽摟緊自己的小女孩,不吭聲。而楊夕,自始至終就沒開過口,也不像他平時的性子。吳淮靈挑眉,知道有人開始猶疑了,“那就算了。”但她還是告誡道,“進入房間後一定要注意門,找個東西抵上吧。”“如果那東西要破門而入,堵在門口的重物也能阻擋一下。實在不行,就大聲呼救。”話是這麽說,可到時候有沒有人來救就說不定了。兩相對比,風險不是一個等級的。一時之間,沈之之也覺得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有些後悔。虞仙:“誰也沒把握她一晚上是不是隻找一個人,但反正不是隻找一個房間,她是有目標的。”或許根本不在於有沒有人回答問題,也不在於答案正確與否。他猜測:“說不定分開會更好。一起反而會被一鍋端。”不管怎麽樣,沈之之聽了這一番話,心裏有了些安慰,也不再糾結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在吳淮靈把有關楚平的事都講出來以後,沈之之鼓起勇氣,自告奮勇要去搜尋線索。虞仙仔細一想,好像這群人都沒有冒出想要逃命的想法,相反,不論再害怕再恐慌,哪怕是那個看起來一臉焦急擔憂的年輕母親,也沒有提過離開這裏的想法,像是忘記了自己是被困在這裏。並不是說外麵全是水就能順理成章的阻止人們離開,若是有人真的被嚇的屁滾尿流,哪怕外麵是火海他也要想辦法趟過去,而不是在這裏被上了尖刺的軟刀子磨。反正不會像如今這樣,鎮定過了頭。他們都不怕死嗎?虞仙握緊盲杖,輕輕敲打著,等人群結著伴走了後也起身站了起來。他要去倉庫。至於他瞎了眼,壓根找不到線索?虞仙聽著後麵跟上來,沉穩有力的腳步聲,一瞬間就有了計較。免費的眼睛,不用白不用。至於這雙眼睛是不是惡鬼的?虞仙用盲杖打開那人的不老實的手,紅著眼在心裏罵了句色中餓鬼。之前那記憶太屈辱了,他一時沒能代入那次浴室裏的意外。手上突然挨了清脆的一下,手背霎時間一道瘀痕,戚野一聲不吭,隻是用眼睛盯著那根四處探查的盲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要是他把這根東西扔了,虞仙會怎麽樣?關上倉庫的門,戚野抬頭,“你來是想看這個?”不然還能是什麽?虞仙沉默不語。戚野眼中飛快閃過一絲失望,看著牆皮上的色彩斑斕,隻是抬腿往上踹了一腳,牆就震動著撲簌簌灑下大塊小塊的碎片,夾雜著灰撲了虞仙滿臉滿頭。“咳、咳……”他沒忍住,咳了出來,鼻上還落了些許灰塵,一張臉弄得灰頭土臉的,戚野看著,隻覺得他像隻帶著利爪的小花貓,忍了又忍,還是不禁一巴掌蓋了上去,按在那黑色的頭上揉了揉。從來沒被人這麽對待過的虞仙隻覺得輕輕一眨眼,自己渾身就癱軟了下來。難以想象的快樂油然而生,直衝天靈蓋的電流電的他渾身舒爽,虞仙情不自禁的嗚咽一聲,閉了閉已經泛上水跡的黑眸。幾次三番的動作讓虞仙有些不耐煩,黑眸凝結成冰,他一個盲棍就向著戚野揮去,啪的一聲扇在了戚野的手臂上,疼得他嘶了一聲,淤青立馬浮現。戚野甩了甩手,抬起頭,牆麵最外麵的脆皮碎裂掉落,帶著潮濕氣息的黴味與灰塵消散後,是散發著金色光輝,聖潔又靡麗的肖像畫。整張牆上都融著還未褪色的金粉,在陰暗的倉庫中若隱若現,像是金子從貪婪巨龍身軀下的陰影中悄然泄出光芒。眼中閃過一絲癡迷,戚野不知不覺間,連呼吸都停止了。第9章 惡鬼客棧 九牆上是一幅美人畫,燦爛奪目的金粉混雜進整個呈現水藍色基調的底色中,如夢似幻。畫上的人不著寸縷,躺倒在一片淺藍色的水汪中,雪白的身體若隱若現。他伸出手背蓋在額頭上,遮擋著自己麵部的表情,在那指縫間依稀可以窺見一雙因為浸潤著藍色水域而顯得水藍的眸子,那眼眸水汪汪的,似是有千言萬語要訴說給來人。虞仙聽見了戚野吞咽的聲音,他下意識轉頭看向那個人。戚野嗓子有些沙啞,“這裏有一幅畫,是你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賀深之手,右下角肆意瀟灑、筆鋒華麗卻在轉折時帶點溫潤的簽名,也正是賀深的名字。“上麵有賀深的簽名還有時間,時間是前年的十二月。”十二月,戚野眸色暗沉,這幅畫真的是賀深畫的嗎?他怎麽可能會舍得讓別人看見這幅畫?僅僅一塊牆皮擋住,照賀深多疑的個性他能安心嗎?“那時候他已經失蹤一年了。”虞仙推算了一下係統資料的時間,委婉的將死替換成了失蹤。假如他還是個對賀深戀戀不舍的癡情人,那他就絕不會承認賀深已經死亡的這個事實。“失蹤?”戚野挑眉,摸上那幅畫裏格外勁瘦有力的腰肢,問:“靈感來源於生活,你和他同居的時候,也是擺出這樣的姿勢供他玩賞的嗎?”摸著摸著,戚野突然覺得手下的觸感漸漸怪異了起來。像是畫裏的水從畫中蔓延了出來,一步步浸濕了牆麵,牆麵開始變得綿軟黏濕。腥臭的味道彌散,戚野後退一步,伸手擋住虞仙,眼睛還在畫上流連。這時候,畫上虞仙的臉已經變換成了低頭捂臉哭泣的少女。虞仙聞到氣味不對勁,又聽見滴答滴答個不停的聲音,臉色一變,握緊拐杖轉身就走。順帶還拉了一下站在原地不肯離開的戚野。戚野把倉庫的門關上,一張臉陰沉至極。這絕對是賀深畫的,難怪他能這麽放心的畫一整麵自己對虞仙的遐想,原來還有後手在虞仙的畫下,還有一副少女哭泣圖。而剛剛,戚野眼睜睜看著那忽然湧出來的液體,逐漸變化為少女哭泣圖,將他之前賞心悅目的夢中情人的遐思完全覆蓋!呼吸一滯,戚野牙齒咬的咯咯響。賀深這狗東西!“裏麵怎麽了?昨晚那個出來了?”虞仙問。戚野:“差不多,你的畫被這女人的畫直接覆蓋了。”倉庫裏毫無動靜。虞仙蹙眉,“要告訴其他人,提醒他們暫時別進這裏。”戚野掃了他一眼,“最不該來的就是你,剩下的時間,你還是都待在房間裏吧。”房間裏?虞仙的心跳速度突然微快,他還沒有忘記那天晚上洗澡時候的狎弄,房間裏還是安全的嗎?眯了眯眼,戚野敏銳的察覺到他的停頓,問:“怎麽了?你房間裏有什麽不對?”虞仙當然不會把自己被玩弄的事情說給一個同樣對自己動手動腳的人聽,他搖搖頭,繼續聽著戚野的腳步聲,跟在他左右。他們回去的時候大廳裏已經有人了,吳淮靈坐在沙發上,嘴裏叼著根香煙,吐出霧來。她眉眼英氣,動作灑脫利落,煙霧繚繞時沈之之一時差點把她看成了一個格外英俊的男人。沈之之打起精神打趣,“阿淮看起來真帥氣。”吳淮靈瞥見虞仙走進來,直接把煙掐掉扔進垃圾箱裏,掀了掀眼皮:“是嗎?那等以後我弄個短發,長發太不方便了。”沈之之和吳淮靈是好幾年的朋友了,感覺到她說話時情緒不穩定,隻以為是因為這兩天的事情害她心煩,便沒有再說話打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