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夕喘著氣站在房間裏,不知所措。吳淮靈拍拍他的肩膀,正要說些什麽安慰他時,浴室的門被打開,一個戴著亮眼紅色蝴蝶結的身影從裏麵走出來。她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身上裹著浴巾,見到來人啊的尖叫一聲,羞得紅了臉,“你們怎麽都進來了!”楊夕跑上去摟住她,“之之,你沒事吧?”沈之之高興的點點頭,又說:“你們能不能先出去,等我換個衣服。”虞仙覺得她比起以前過分輕鬆大膽了。沈之之又小聲道:“阿淮可以留下來陪我嗎?我害怕。”吳淮靈嘴角的笑僵住,她撩了撩頭發,瞥了一眼還散發著熱氣的沈之之,“我可以在門外等你,你先把衣服穿好吧。”沈之之委屈巴巴的哦了一聲。等她穿好衣服,楊夕抱住她,喃喃自語:“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沈之之拍拍他的背,衝著等著她說話的人們搖頭,“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麽放過我……門已經打開了,但是她盯了我一會兒就自己出去了。”虞仙看不見她的神情,這種事情失去掌控的感覺太過強烈,讓他莫名其妙有些焦躁起來。沈之之,她真的沒事嗎?吳淮靈掃了她一眼:“你身上這條裙子,是新的嗎?怎麽之前沒見你穿過。”沈之之笑嘻嘻的,“前年楊夕送我的嘛!你問他!”楊夕記得自己好像是給沈之之買了條白裙,但那次貌似是因為一個矛盾……戚野看著楊夕,挑眉。年輕媽媽見人沒事,鬆了口氣,插話:“人沒事就好,可是現在我們已經沒吃的了,究竟要不要去倉庫?”倉庫裏的那幅少女哭泣圖。楊夕遲疑:“可是,裏麵不是有……”他這麽一說,年輕媽媽也有些遲疑。但食物緊缺,早去晚去都得去,不如現在趁早去看一看。虞仙:“一起去吧,人多,不落單。”囡囡抱著媽媽的小腿,聽見這句話,開心的笑起來,還小聲道:“好耶!”然後她緊緊盯著虞仙,看著他身後的黑影,俏皮的眨眨眼睛。黑影伸出食指,輕輕放在嘴邊。“噓。”安靜。倉庫裏,吳淮靈和戚野擠在他前麵,虞仙無奈之下隻能站在最外麵。戚野喏了一聲,“這就是那幅畫。”整整一麵牆都被覆蓋住了,在水中心低頭捂著臉的灰發少女,透明的淚水像珍珠一樣從看不見的臉上滑落到水裏,濺起一陣波瀾。水麵的倒影裏,指縫間依稀可見猩紅凸出的眼球。猙獰與美並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戚野嘖了一聲,畫裏的人比起昨天,好像頭抬起來了一點。“是繪本裏的那個女生嗎?”清冷的嗓音淡淡響起,虞仙打破了倉庫內的寧靜。吳淮靈:“差不多。”年輕媽媽更愁了,使勁捂住囡囡的眼睛,不讓她看。她臉色變了變,問身邊看起來格外可靠的吳淮靈,“吳小姐,畫裏麵的水……是不是流出來了?”吳淮靈這才重視起來,上前摸了摸畫角,全是水。虞仙忽然想到了什麽。他腦子裏來回想象著之前走過的路,七拐八拐,十步八步。到了,庭院大門。打開門,他小心的繞到門外麵的正方,腳跟的褲子被水淹沒,虞仙摸了摸門板。嘩啦嘩啦的水無聲的直直落入手中,虞仙的袖子被打濕了。果然沒錯,大門後麵有兩幅畫。戚野從他一聲不吭離開起就一直跟在他身後,見狀,把眼睛從那瑩白的手腕和被打濕後浮現出腳踝形狀的腳跟移開。他身手利落的直接跳到另一半門後,“是兩幅江水圖。”原來院外的水有一部分來自於此。虞仙屈了屈手指,“不止這個,這裏的水太少了。”他思考了許久,戚野在這個時間裏順著虞仙挺立如白玉的鼻根看到了他的發旋,又從那俏皮的睫毛轉到了腰間。冷不丁的,虞仙問:“你看看,外麵的水在朝哪方流動。”戚野正大光明的收回視線,沿著水流的痕跡。他漸漸嚴肅起來:“都在朝著外麵湧。”常言道,水往低處流。水因為重力而向下流動,可以理解。戚野:“客棧是源頭。”客棧是源頭。虞仙睜大眼,仿佛聽見了源源不絕的水流聲自客棧底座傳來。兩幅門上小小的江水圖就能源源不斷的流出江水,那如此之大的客棧底座,假如畫上了一樣規模的江水圖……這裏的人永遠也逃離不了這片水域了,隻要還待在這裏一天。與此同時。黑影輕輕將一幅畫送到了二樓房間外。附帶:贈給囡囡。第11章 惡鬼客棧 十一下午,年輕媽媽的尖叫聲響徹了整個客棧。其他人還在其他地方來不及趕回來,虞仙想了想,拿起盲杖小心謹慎的走出房門。他沒去過二樓,隻能笨拙的一遍遍試探性的敲打著台階,測量著台階的高度。終於要走到拐角時,猝不及防的腳下一個踩空,虞仙向後跌去,就在快要摔下去的時候他用力扶穩了扶手。可腳踝還是腫了起來。黑影在旁邊袖手旁觀著,陰翳的眼底冷不丁的閃過一絲疑惑,他伸出手摸摸自己剛剛看見虞仙跌落時狂跳不已的心髒,那一瞬間,他以為自己還活著。賀深一片混沌的腦子裏突然浮現起過去的記憶,虞仙不是第一次從樓梯上摔倒了,隻是以前會有賀深在旁邊接著他,害怕他受到傷害,心甘情願把自己當成肉墊。可是現在不同了,黑影看著虞仙紅腫的腳踝,眼神複雜。現在的他隻會想讓他傷的更重,想看他哭叫、想看他流淚、想看他因為抵抗不能而輕聲求饒。“嘶”虞仙按壓了一下腫起的地方,那裏已經起了一個硬塊,一按就揪心的疼。但是他還是趕著上了二樓。二樓的年輕媽媽正抱著囡囡哭泣,二樓的走廊地毯上扔著歪歪斜斜的一幅畫,虞仙看不見,但是他能感覺到盲杖敲在了一個硬物上麵。是那位年輕媽媽驚恐之下慌亂的將畫扔到了樓梯口麵前。虞仙蹙眉,彎下腰將地麵的東西撿了起來。這東西外麵硬硬的,他一摸就知道這是畫框,就是不知道這是畫的什麽了。說到畫,他突然想起,囡囡是不是說過,有個媽媽都看不見的大哥哥,要送她一幅畫?接下來那位母親的話,證實了他的預測。“我一回到二樓,就看見了這幅畫被人放在房間外麵。”她的聲音顫抖著,似是害怕到了極限。虞仙感到一陣怪異,什麽畫能讓她害怕到這種程度:“什麽畫?”她閉了閉眼睛,捂著囡囡的耳朵,說:“是我的雙胞胎姐姐。”“她已經去世三年了。”和賀深的死亡時間是一樣的?虞仙頓了頓,這裏的人都和賀深有關係,那會不會,他的死也和他們有關呢?那幅畫沒有被年輕媽媽接受。虞仙便順其自然的抱在了自己懷裏。這時,年輕媽媽才擦了擦眼淚,驚訝道:“小虞,你怎麽腳崴了?”她拍拍囡囡的頭,急急蹲下身,有些粗糙的手指捏上虞仙的腳踝,疼得虞仙悶哼一聲。他無神的眼裏泛著水光,落入吳淮靈的眼底,像是掀起了驚濤駭浪。若無其事的掀開女人的手,吳淮靈不動聲色的摟抱住虞仙,鼻息輕輕灑在那人耳後,帶起一陣酥酥麻麻的騷動。“怎麽回事?”她猜測,“上樓的時候摔了?”“怎麽也不知道小心點,隨便叫個人和你一起上樓都比你自己一個人上來要好。”虞仙身板僵直。吳淮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為什麽一直都在發抖?她打橫抱起虞仙,掂了掂:“師母,賀老師去世後你沒吃過飯嗎?”虞仙本來就被她的手碰自己時的觸感激的顫抖,沒成想自己一個大男人還被女孩子輕輕鬆鬆的打橫抱起,甚至略帶嘲諷意味的被人叫著“師母”質疑。一時之間,饒是虞仙從來待人冷淡,也不禁開始羞恥起來。他是那種雖然平時冷冷清清,不為外界所動,但羞恥心強烈,很容易就害羞過了頭,還佯裝鎮定的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