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石板路上,突然傳來木質蹄鐵雷鳴般的震響。我推開門,走出馬廄。十多匹馬正沿路跑來,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但我沒有去看那些馬,而是看著上麵的騎手。


    他們和我一樣高,甚至更高一點,大概有兩米,比我見過的任何克萊默人還要黑。他們的鼻子很小且高聳,不是我之前見過的黑人那樣長著肥大的扁鼻子。他們所有人都帶著一把鐵劍和一個包鐵的盾牌。


    即便是在穆勒,我們也隻在戰時才會給士兵們裝備鐵質武器。這些納庫麥人到底弄到了多少鐵?


    馬廄老闆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黑鬼。”他在我身後低聲道。


    但我沒管他,而是徑直踏上街邊,舉手示意,讓納庫麥士兵注意到我。


    十五分鍾後,我被扒掉了上身的衣服,捆綁著拖進了城中心的哨所。這讓我覺得做一個女人似乎也並不會時時受到優待。哨所裏點著一堆火,上麵一隻烙鐵燒得正紅。


    “這個看上去油光水滑的。”一個士兵說道。他正在揉著胳膊肘。我完全可以一擊粉碎他的骨頭,讓他下半輩子都不用再為胳膊肘擔心;又或者把拳頭塞進他的喉嚨裏,拽出他的舌頭,讓他再也沒法對人這麽大放厥詞。但要真這麽做了,就等於判了自己的死刑。所以我隻能赤裸著上身站在那兒,等著受刑。然後我突然意識到,如果受刑,我的身體會立刻自愈,那時一切偽裝都將毫無意義。


    “安靜。”這支隊伍長官的聲音幹淨利落,顯然受過良好的教育,“國境內的任何人都得打上烙印,三周前你就該來這兒了。”


    我瞪著他道:“放我離開,不然小心丟了你的小命。”要讓我的嗓音像個女人那樣尖厲可不太容易。但我語氣裏居高臨下的威脅意味卻沒有絲毫作偽。隻要解開雙手,我隻需三秒鍾就能幹掉他。哪怕這樣綁著雙手,也隻需要三十秒。


    “我是一名從伯德來的使者。”盡管從開始到現在已重複了十多次,但我仍略盡人事地強調了一下。


    “沒錯,你是這麽說來著。”他平靜地回答道,並示意加熱烙鐵的士兵走近一點。他們太平靜了,不管他們是來真的,還是想繼續嚇嚇我,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激怒他們,刺激他們下重手,讓我瞬間重傷,最好是一劍幹掉我,然後把我的屍體扔到一旁不管。


    我根本不用費心去裝出一副憤怒的樣子。在穆勒,我們隻給牲畜打上烙印。哪怕奴隸都不會受到這樣的待遇。所以,當那個大笑著的納庫麥士兵,拿著燒紅的烙鐵靠近我腹部時,我驚恐地尖叫起來,不去管我的聲音是否像個女人,然後一腳踢在他下體上,這一腳哪怕是頭牛都受不了。他尖叫著倒地。我隻來得及注意到這一腳用勁過猛,以至於我的裙子都裂開了。下一瞬間,那名軍官就用劍脊狠抽我的頭,我當場暈了過去。


    很快,我就在一間黑屋子裏醒來。房間裏沒有窗戶,隻在天花板的高處有一個小洞可以放進光來,還有一道厚重的木門。我的頭隻疼了一小會兒,這讓我擔心自己暈了很長時間,讓那些人發現我能自愈的秘密。但我隨即發現身上還有傷,一定是在我暈倒後他們打的,但在那之後就立刻把我丟進來了。


    這是一支受過訓練、遵守紀律的部隊。即使我激怒了他們,他們也沒有不顧一切地強姦我。除了上身的衣服被剝開外,剩下的衣裙還好好地裹在我的身上。我立刻把被撕開的上衣穿好。衣服還是那麽花哨,卻不再合身——它們太緊身,太繁複,以至於沒法再貼身繫緊。幸好我的傷口都在背上,而他們撕開衣服時,破口都在胸前,所以隻要披上衣服,就能遮住傷口了。盡管這看上去多少有些狼狽。


    有人輕輕地敲了敲門。“我來給您療傷,女士。”那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


    “滾開,別碰我!”我試著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頑固,但在別人耳中,可能更像是歇斯底裏。不管門外的是納庫麥人還是埃裏森人,如果她看見那需要幾天才能痊癒的傷口,在幾分鍾內就完好如初了,我所隱藏的秘密就毫無意義了。就算他們完全沒聽說過穆勒家族自愈的秘密,也會知道我身上有點不同尋常的地方。然後就是徹頭徹尾的檢查,哪怕我先把自己閹了,他們也會發現我的性器官和別人不大一樣。


    女孩又重複了一聲,我讓她滾開,說伯德的女人不會讓任何人碰到她的血。


    當然,這種風俗習慣是我臨時發明出來救急的。在學校時,我學了不少各地的習俗傳統。因為挺有意思的,我還額外下了點功夫,足夠現編出一個像模像樣的謊言,讓人相信某地確實有某種禁忌或避諱。而且有些地方,女人的血確實有著堪比屍體的意義,當然大多是指經血有某種神聖或邪惡的含義,但這含義也可以拓展到所有血上。


    不知當地是否也有類似的避諱,要麽就是我歇斯底裏的聲音起了作用,女孩不再言語,就這麽離開了。我就在這憋悶的房間裏等著,背上傳來的瘙癢讓我意識到傷口已經痊癒,隻留下些許疤痕。我不得不四處尋找,看看除了推門出去之外,還有沒有什麽逃離的辦法,一麵試著回憶被帶來哨所時的路線,以便在逃離時能夠迅速離開。


    伴著吱吱嘎嘎的絞軸轉動的聲音,門開了,一個穿著白色長袍的黑人走了進來。他沒帶治療用的軟膏,這說明我捏造出來的避諱之說起作用了。他把一件藍色的長袍遞給我,說:“請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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