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不花的第九關對於其他參與者來說完全沒有參考性,那個副本中除了他和柳不花以外,都是些能力參差不齊的新兵蛋子,柳不花通關後直接回到現實世界,就像他們以前通關副本一樣,沒有任何區別,哪像現在這個副本?參與者們全是已經通關過八次副本,正處於第九關中的老兵油子。所以謝印雪懷疑,秦鶴壓根就沒考慮過藥讓柳不花獲得長生。他隻想讓柳不花安然無恙地輕鬆離開鎖長生,順便讓自己知道些“往事”,給自己灌輸些“大道理”。說的再直白些,那個副本就純粹是為了柳不花量身打造的,僅具備“通關”功能,不具備“獲得”長生的路徑。這也從側麵佐證了一個謝印雪早有心理準備的猜測:參與者們能在鎖長生內最後獲得的“長生”,絕對不是什麽好東西,它和人們廣義上理解的“長生不死”差異極大。或許通關九次副本,然後老老實實離開鎖長生,回到現實世界裏過完一生才是最好的選擇。可惜謝印雪從來就沒有選擇的餘地。如今他已經無法使用任何奇門秘術了,不能再像過往那樣猖狂。於是謝印雪也開始裝乖扮巧,用了畢生最溫柔和煦的嗓音真摯道:“不是不想告訴你們,是我真的不知道。那個副本裏,我們達成通關條件後就直接回到了現實世界,也許要進入下一階段獲得‘長生’還需要達成別的條件,但我們連門檻都沒摸到,所以才什麽都不知道。”陳雲、蕭斯宇和呂朔聽完就立馬表示了他們對謝印雪的支持:“我們相信你,謝先生。”詹蒙也說:“我信你。”茜茜同樣為謝印雪站隊,替他向其餘人解釋:“謝先生曾幫助我通關過副本,我相信他的為人,他不會和我們說謊。”這個副本統共就十二個人,排除謝印雪自身,如今有五個參與者都站在了他那邊幫他說話,卞宇宸雖未明確表態,但他明顯也認識謝印雪,對青年應當有幾分了解,所以這時候他的沉默,完全可以等同於他默認謝印雪所言。“好吧。”屠文才隻得暫時放棄,視線路過在謝印雪出來和他們行李一樣開始往沙礫裏下陷的金絲楠木棺材又隨口問,“對了,你怎麽會躺在棺材裏進副本?”青年垂著眼睫輕聲說:“個人癖好。”屠文才:“……”除了這個緣由,貌似也沒別的解釋能很好地說明青年為什麽會躺在棺材裏進副本了,何況他臉上的殮妝也很具有說服力。屠文才最後看了一眼消失的“七位數”,又瞅瞅謝印雪,沒在青年眼中尋到半絲心疼或不舍的情緒,就明白無論如何“利誘”這條路肯定是行不通了有能力有門路買到這種頂級金絲楠木棺材的人不會缺錢,亦不會為物質動心,假設謝印雪口中所說的“不知道”是假,那要叫他說出真相,恐怕隻能嚐試走“威逼”這條路了。不過此事不急在這一時。當務之急,是弄清楚他們目前所處副本的規則與機製。想到這,屠文才收回打量人的目光,望向遠處說:“得了,這裏沒線索,行李也挖不出來了,前麵有片綠洲,我們過去看看吧。”眾參與者對此並無意義。五十米的距離不算長,一分鍾左右就走完了。而他們走近後發現,這片綠洲是真實存在的,它突兀地存在於沙漠之中,綠植蓊鬱,旁邊是一條長帶狀的蔚藍河流,綠洲中央則坐落著由巨型石柱支撐的數座神廟與宮殿,是典型的古埃及巨石風格建築,雄偉壯觀,威儀凜人。詹蒙仰頭望著通往大殿的石板大道兩旁的獅身公羊巨石聖像,吸了口氣說:“小心點……我覺得這裏可能真的有木乃伊。”李嬋衣這回沒反駁他了。他們順著石板大道一路往前走,打算到最中央的神殿那看看,結果走到一處圍著柱廊的內庭花院時,眾參與者突然被一群手持權杖,人身獸頭的“人”給攔住了。這些“人”有男有女,項上獸頭種類繁多:豺、鷹、貓、蛇、獅……甚至還有青蛙,男的皆袒露著強壯結實的上半身,下半身穿裙式腰衣,女的穿努格白長衫,隻露出雙臂和小腿,但不管是男是女,他們身上都佩戴著純金打造的精美頸圈、臂環、手環和戒指,鑲嵌其中的寶石豔麗斑斕,多為深藍色、綠色與紅色。呂朔盯著他們看了幾秒,詢問陳雲和蕭斯宇:“你們覺得他們之中,哪個是這次副本引導者npc?”第248章 “如果不出意外,第一個開口出聲的那個是。”蕭斯宇頓了頓,又接著說:“但我覺得要出意外。”呂朔心有戚戚焉:“……我覺得你的覺得很對。”因為這些人身獸頭人沒一個有要出聲說話的意思。好在這問題也不算大,畢竟判斷引導者npc的方法不止這一個。在鎖長生中,起告知、公布、指明副本相關規則和禁忌作用的人,亦有可能是引導者npc,不過呢,也還可能有其他例外情況,譬如當下這群人身獸頭人不出聲就罷了,他們還動作完全一致,對著眾參與者齊齊抬起左手,指向右手邊方向,示意眾人往右邊走。見狀,眾參與者隻好按照他們的要求,轉身朝右手邊那條石道走去。待走過一段路程後,幾個碧水清池子出現在了眾人眼前,那些池子的麵積都不算大,水深也比較淺,池與池中間還栽種著許多棕櫚樹和一些矮灌木,像是一道天然屏障,將不同的池子分隔開來。呂朔沒忍住“哈”了一聲,笑道:“這兒還挺像我老家那邊的溫泉澡堂。”結果這一笑,參與者們紛紛側目看向了他。呂朔臉上的笑容滯住,也扭頭看向人身獸頭人們,尷尬地問:“……我們不會真要下去泡澡吧?”人身獸頭人們對此的回應是:一齊抬手,指池子。而他們的肢體語言傳遞出的信息不比口頭語言少,故他們即使一個字都沒講,可大家還是都明白了他們的意思。“十二個池子,剛好一人一個。”呂朔苦笑說,“我建議女生統一去左邊,男生統一去右邊,互不打擾,這樣好一點。”李嬋衣點了點頭:“好,就這樣吧,都行。”其餘人也無任何異議,事實上哪怕人身獸頭人們要他們共同在一個大池子裏洗澡,大家也都不會不同意生死大事之前,隱私算不了什麽。謝印雪挑了個最角落的池子,踢掉鞋子後就赤足踩著台階走入池中。接著聽到詹蒙在隔壁池子那叫喊:“嘶……這水好涼啊!”涼嗎?謝印雪垂下眼眸,目光停留在自己被水沾濕的衣擺上,他現在的身體對溫度不是很敏感,無論是炎熱的沙漠,還是涼爽的冰池,對他而言其實都沒太大差別。畢竟全都感覺不到了。所以有些東西就得依靠還能視物的眼睛去觀察。結果就在謝印雪準備俯身掬起一捧池水細看其有無異樣時,忽然聽見自己身後有陣輕盈的腳步聲正漸漸靠近過來。他的身體沒有動,僅從肩處回過首去看。來者是一個頂著胡狼獸頭的人,他的形象很像古埃及中引導靈魂進入來世的神:阿努比斯,有著細長的狼吻和一對直立的尖耳,整個腦袋上的毛是純黑色的,眼珠子也漆如濃墨一般,謝印雪微微偏頭,還在他屁股那看到條黑毛尾巴。謝印雪挑起眉梢,張唇道:“狗狗?”沒辦法,狼是犬科動物,大部分沒見過狼的人在第一次看到狼時,很容易把它們錯認為狗。當然了,這些把狼認錯成狗的人肯定不包括謝印雪他就是故意叫錯的。胡狼獸頭人在聽見謝印雪叫他“狗狗”時,那對尖耳稍稍顫了一瞬,隨後繼續靜靜地望著青年默不作聲。謝印雪目光下移,滑過男人緊實鼓脹的古銅色胸肌,最後定在他握住權杖的右手上這隻手的無名指戴著枚素圈金戒,款式簡單又樸素,這也是他十根指上唯一佩戴的飾品。至於其他的獸頭人,他們手上也會佩戴戒指,可款式如這般素淨的,沒戴在無名指上;有戴在無名指上,款式又繁雜華麗,甚至鑲嵌著寶石。不過謝印雪辨認步九照從來都不是依靠這些外在之物,即便男人沒有了那雙蒼色的豎瞳,他們之間,也僅僅隻需要一個目光的交接就夠了。這就像是被銘刻在他們靈魂中與生俱來的本能。於是謝印雪再度開口時,他已經反客為主,掌心向上朝男人伸出右手,目使頤令地說:“我的乖狗狗,過來給我摸一下。”起初還是“狗狗”,現在已經加了個表示歸屬的前綴。胡狼獸首男人聞言還真動了,但他沒有邁步靠近青年,而是舉起手中那根象征著至高權力的黃金權杖,打了青年掌心兩下,力道很輕,甚至沒能在青年白皙柔軟的手心留下半分紅痕,像極了家長教訓不聽話的小孩,心中雖生氣,卻舍不得打重,隻能無奈地輕拍兩下作為警告。奈何謝印雪這輩子隻有給人當爹的份,旁人想當他爹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自然也沒把步九照的那一點也不嚴厲的警告放在眼裏,他還撥開了權杖,仍向男人方向伸著手,毫不羞慚地訴說自己的欲望:“我想捏捏你的耳朵,還有尾巴,之前都沒見你長過。”“給我碰碰吧,我會輕輕的。”真是越說越奇怪了。胡狼獸首男人不理會青年充滿了曖昧與挑逗意味的可恥要求,隻抬手用瓦斯權杖的頂端彎杆挑開青年身上殷紅長衫的盤扣,一枚、兩枚、三枚……那根瓦斯權杖在男人的操控下就如同一隻靈活的手,輕車熟路地剝開紅荔的外皮,使裏麵晶瑩剔透的白肉盡露無遺。末了,男人還用權杖頂端抵住青年的胸膛,將他整個人推倒在水池中,自己卻駐足站立在池邊,居高臨下地投落一瞥,盡管仍未說話,然而他睨向青年的眼睛裏卻仿佛寫滿了訓言:“你剛剛的目光和言語都冒犯了神,現在神要教訓你,而你要聽話,不可再放肆。”謝印雪渾身濕透,他從水池裏爬起,眯著眼睛抹掉臉上的水珠,伏在池沿邊上,仰頭望著男人,依舊冥頑不化道:“還是想捏一下看看。”“……”“我要捏。”很好,這下話的意思都不是“能不能捏”,而是“我一定要捏”了。步九照終究拗不過他,鉗著人手臂把謝印雪從池子裏撈出,先是把自己的尾巴放到他手裏,然後從水池旁的矮桌上拿出一個裝有深褐色液體的罐子,扭開罐蓋,取出裏麵的黏厚液體在謝印雪身上抹勻。謝印雪有尾巴玩也不亂動,難得乖馴地站在原地,任由步九照用那不知名的液體把自己的膚色塗抹成古銅色。片刻後,步九照又取來一條半裙腰衣給謝印雪穿上,還有頸圈、手鐲、臂環、腰帶……各類精美複雜的飾品一應俱全,等結束打扮,謝印雪已經成了遺跡壁畫上的半個古埃及人,隻差最後一步上妝。古埃及人無論男女,幾乎都會化妝,他們相信美麗的人能得到太陽神的庇佑,人的眼睛如果不化妝,會很容易受邪惡的侵害。謝印雪望著男人遞到自己麵前的眼線墨筆、眼影和口紅陷入沉默,半晌後,他認命地接過上妝工具,步九照又“殷勤”地為他舉起一枚鏡子。“你是故意的吧?”謝印雪挑眉問他,“金色的眼影,金色的口紅?”古埃及人的眼影顏色挺多,但最流行的其實是孔雀石磨成的深綠色眼影,因為荷魯斯之眼是綠色的,而他們很崇拜荷魯斯。步九照這些化妝工具都是從水池旁的矮桌上拿來的,謝印雪看到那還有藍色、綠色的眼影,步九照卻偏偏挑了個金色的過來,連口紅都要是金色的,顯然是存了私心。不過謝印雪最後還是遂了他的願。待雙唇原本的顏色徹底被金色的口脂所覆蓋,謝印雪抿了抿唇瓣,倏而笑起,對男人慵聲說:“耳朵。”胡狼獸首男人深深望了他一眼,曲起左膝半跪下,朝他微微低頭,謝印雪也隨之彎腰,合攏上下唇抿住男人的耳朵尖,重重“咬”了他一口。那對尖耳薄薄的,被“咬”時還會在嘴裏下意識輕掙,所以謝印雪沒忍住多抿了會兒,等到鬆開時,胡狼獸首男人的耳朵尖上已經留下了一圈金粉印,像個印章似的,在光照下熠熠生輝。謝印雪用指尖撫著自己的唇瓣,話語卻另有所指:“唔,看來金色的口紅確實漂亮。”胡狼獸首男人聞言也抬起手臂,指腹在謝印雪唇肉中央輕輕碰了下,猶如一個吻。隨後,所有溫情結束。胡狼獸首男人用權杖頂端自背後抵住青年脊骨,無聲地命令他往前走。謝印雪和其他參與者一起被“驅趕”回了內庭花園。他們都換上了極具古埃及風格亞麻服裝和華麗首飾,身體也被那罐深褐色液體染成了古銅色,眼睛被墨黑色粗長眼線包裹,眼皮上方不是塗抹了金粉,就是藍或綠的豔麗眼影,口紅倒是基本一致選擇了紅色,除了謝印雪和茜茜。謝印雪塗的是金色,茜茜則由於喜歡哥特文化因此塗了藍黑色,可這種誇張的顏色倒是意外的適合她,瞧著並不突兀。“你們知道他們要我們塗的東西是什麽嗎?”姚小果嗅著自己的手臂問,“它聞起來有股鬆香。”蕭斯宇說:“防曬油吧?”他去海灘上玩時也會往身上塗防曬油,沙漠裏太陽大,溫度又高,體內的水分很容易蒸發,塗點油脂可以很好的避免皮膚幹燥和水分過度蒸發。詹蒙講了個冷笑話:“也可能是變色油墨,不能用來做□□,但能把我們做成假的古埃及人。”天氣太熱了,大家都沒笑。呂朔怕他太尷尬,晃晃手腕上沉甸甸的大金鐲子,開玩笑道:“是啊,又穿金又戴銀的,估計還是個古埃及大貴族。”“大貴族現在想知道我們到底要做什麽。”屠文才抱著胳膊,皺眉緊擰,“進副本這麽久了,這些npc跟沒聲帶一樣,全啞巴不吱聲,引導者npc也不知道是誰,盲目摸索沒效率不說,還很容易出事,你們有什麽頭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