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朔拍拍胸口深呼吸平複心緒,而後敬佩望著戴月道:“大哥,你可以啊。”“老饕。”蕭斯宇也對他豎起大拇指,“絕了。”魏秋雨則小聲地問他:“你這麽專業,不會是幹法醫的吧?”戴月笑了笑,不置可否。今晚遊戲參與者這邊沒人死去,廚師死一,餘十二他們的人數在逐漸持平,這是個好事。阿二死後,葷菜都已然解決完畢,眾人以為今晚的饕餮宴到這應該就可以了,結果謝印雪卻忽然啟唇:“你們都說完了?”大家聞言都下意識側身轉頭看向他。隻見正屋主位前,身穿鵝黃色長褂,在這黑夜中瑩瑩如暖月般的青年開口,抬眸淡淡道:“我還沒說呢。”“這是誰做的菜?”他指著自己麵前的菜盤道。眾人順著他的指尖瞧去,在看到那盤看似像清水的“菜”後都回憶起了被強酸支配的恐懼謝印雪今晚點的菜叫做《猴子撈月》。這盤菜被端上來後,眾人看到盤裏清澈澄淨的透明液體,以為它和昨日用雪做的《心痛的感覺》一樣,隻是普通的水,所以大家不假思索直接用勺子舀了一口灌進嘴裏,然後他們就戴上了痛苦麵具。因為這不是水,而是白醋,酸得人牙掉。《猴子撈月》這盤菜,就是在滿盤的白醋裏加一滴香油程序隻比昨天《心痛的感覺》複雜一步。“我做的……”聽到謝印雪發問,站在他身後的廚師小聲地說,“我是阿五。”“《猴子撈月》,白醋為水,香油為月,那我是什麽?”謝印雪冷冷一笑,聲音輕柔的叫人害怕,“我是猴?”阿五立馬變臉,拾起調羹打香油:“我給您撈,我才是猴,嘻嘻。”謝印雪:“?”其他人:“……?”這個廚師有點奇葩,他不像阿二和阿七那樣和謝印雪硬剛,而是迅速滑跪給謝印雪賠笑,把大夥都看愣了他們還以為幾乎所有的廚師都是阿二和阿七那個德行呢。不過謝印雪就是吃軟不吃硬,他對阿五的恭維很是受用,滿意的微笑道:“原來阿五你才是這裏最乖巧的人,我更喜歡你,要是阿九能有你一半乖巧就好了。”“謝先生早上不還說不願與我分別嗎?”但謝印雪這一番話明顯叫某人不滿了,阿九低沉幽徐的嗓音在謝印雪耳畔響起:“怎的才到了晚上就移情旁人?”謝印雪神情輕慢,但笑不語。柳不花讀懂他的意思,拿出封建做派肅聲教訓道:“貴客的事,豈是你一個廚子能多問的?”“嗬,真是沒規矩。”謝印雪整衣起身,掖掖領口,拍拍袖角,丟下一句話後便施施然離開。阿九:“……”呂朔看完這一幕則驚歎:“謝先生不愧是擺渡者npc,這就是食物鏈嗎?”“你還有心情想這個?”蕭斯宇有些崩潰,反問他道,“你倒不如想想今晚阿二被撤菜是死於雞屁股,那明天我們多的那道葷菜所用食材會是他身上哪個部位。”呂朔:“……”這遊戲太難了。回到正屋的謝印雪雖沒覺得這個遊戲難,卻感覺“鎖長生”詭秘之處越來越多,他也和柳不花說道:“不花,你有沒有覺得這裏廚師有些奇怪。”“看出來了。”柳不花嘖聲感歎,頗有些忿憤道,“尤其是那個叫作‘阿九’的廚子,廚藝不錯,言語卻太過孟浪,真是下流。”“……不止是他。”謝印雪滿腹的話聽到這裏就不想再多說了,歎氣道,“罷了,我也還要再看看,待這個副本結束回家了,我再與你細說。”“是。”柳不花垂目後退,“那幹爹您早些睡,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謝印雪輕聲道:“嗯,去吧。”翌日中午,謝印雪望著早飯新添加的葷菜裏的肉片臉色難看,不想去深思這肉片到底取自於阿二身體哪個部位時,從門外進來的柳不花忽然告訴他了一個消息紀濤死了。他死於被廚師取走舌頭和耳朵後的失血過多。住在後罩房的高巧、魏秋雨等人聽見這個消息也很是不解:“他們不是有醫療艙嗎?還帶了那麽多醫療用品,怎麽還會死呢?”陳雲稍作思量後卻立馬就明白了:“衛刀把醫療艙給自己用了。”而真相也確實如此。衛刀會放任紀濤死去甚至不僅僅是因為要搶奪醫療艙的使用權,還因為每一晚饕餮宴菜單上的安全菜名都在逐漸減少,那麽如果遊戲參與者的人數也在跟著減少……自己選到安全菜名的機會就會增大。呂朔和蕭斯宇想通始末後心情也不由沉重:如果紀濤早知道自己會是這個下場,那他還不如向謝印雪求助呢。可衛刀獨占了醫療艙後,他困窘的處境也並未有所緩解。因為當晚衛刀又點到了葷菜。當看到那一盤上端晶瑩剔透,下端有碎肉碎皮沉底的豬肉凍被端上桌時,因為“受傷”失血麵如白紙的衛刀幾欲奔潰:“為什麽?為什麽《瑩玉》也能是葷菜?!”《瑩玉》這個恬靜的名字,不應該是白豆腐,或者去皮的黃瓜一類的素菜嗎?怎麽會是豬肉凍呢?“可你別說,這個肉凍看上去還真挺像羊脂白玉的……”怕刺激到衛刀,蕭斯宇特地壓低了點聲音說話。但是他顯然多慮了,衛刀剛進遊戲時那麽一個高大強壯的男人,現在隻能佝僂著背防止扯到傷口,或許是被取走“寶貝”對他的打擊真的很大,又或者是再次點出葷菜使他絕望,衛刀接受不了這個結局,隻能目光呆滯的坐著,好像一瞬間蒼老了十幾歲。另外點到葷菜的魏秋雨則下定了決心,紅著眼睛對謝印雪道:“謝先生,我想與你做交易。”今晚的菜名雖然還是陳雲幫她選的,可是卻選到了葷菜。魏秋雨也怪不了陳雲,畢竟陳雲今晚給自己選的菜同樣是葷菜。隻不過陳雲那盤葷菜她自己挑出了不妥之處逃過一劫,她的葷菜陳雲卻無能為力,隻能求助謝印雪。在魏秋雨說完之後,高巧也哭喪著臉,哽咽道:“我也想……就算要病半個月,我也得先活著,我還有好多事要跟家裏人交代呢。”沒錯,第五日晚上點出葷菜的人數已經驟增至四人,幾乎占據他們剩餘人數的一半了。並且除了陳雲能夠自保之外,其他人毫無自救之法,連嘴刁舌敏的老饕戴月也回天無力。謝印雪環視這些人的麵容,見她們臉上都是一副抱著赴死之心的哀寂傷痛,既覺可惜又感可憐,聲音便放柔了不少,款語溫言道:“都考慮好了?”高巧和魏秋雨異口同聲:“是的。”“行,我喜歡爽快人。”謝印雪話未說完便又開始輕咳,唇間染上殷紅的血跡,他卻像是無所察覺的笑起,溫聲給人最堅定的承諾,“放心吧,我會一直保護你們,直到這個副本結束的。”魏秋雨望著謝印雪如畫的精致眉眼,哪怕知道他隻不過是遊戲裏不盡冷血無情的npc之一,可對上他浮現悲憫與憐惜的清透漆目後,卻也不由自主對他生出委屈和依賴交織的複雜情感,神情淒哀無望,捂著臉痛哭道:“為什麽是我要進這個遊戲啊……為什麽……我好想回家嗚嗚……我想見我爸爸媽媽……”“別哭”魏秋雨感覺青年的聲音離自己很近,自己的臉也被一雙指尖微涼的手輕輕抬起。她睜開雙目,透過婆娑的淚眼,看到謝印雪不知何時走到了自己麵前。而青年伸向自己的皓白手腕,被抄手遊廊那如晝通明的熠熠燭光照得似銀月生輝,泛著層柔霧般的雪光,又好像他的確握著一簇溫暖的微芒。再定神細看,原來那隻是一片梨花花瓣被謝印雪自他衣裳肩頭那枝銀繡梨花上摘下,正散著淺淡的梨花涼香,僅在沒入她額間沁出些許涼意。青年眉眼含笑,神情溫柔地告訴她:“你會回家的。”作者有話說:柳不花:此子過於孟浪。npc:是過於猛?還是過於浪?謝佬:?第26章 梨花入額沒有任何痛楚,觸及肌膚的霎時便驟然消散,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沒有留下絲毫痕跡。高巧不斷摸著自己的腦袋,魏秋雨也怔怔地撫著自己額頭,詢問謝印雪:“這樣就可以了嗎?不是說會病半個月嗎?可我沒覺得身體有哪裏不舒服。”“是的。”謝印雪為她解釋,“離開副本之後,你才會開始生病。”魏秋雨垂下眼睫喃喃道:“這樣啊……”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看向身邊唯一還活著的室友,向她說道:“陳雲,對不起;還有……謝謝你。”陳雲搖了搖頭什麽都沒說,抬手輕輕抱了一下她。結果衛刀看魏秋雨和高巧與謝印雪做了交易卻沒出事,大概是終於得以肯定謝印雪就是“擺渡者npc”而放下了戒備,又或許是他若是再說這盤肉凍沒問題難逃死劫走投無路,總之他一改方才失神呆怔的模樣恢複了正常,低聲和謝印雪說他也想做交易。呂朔聽見他這麽說,神情複雜,同時心裏也存了個疑慮:如果認錯了擺渡者並與其做交易,到底會觸發怎樣的後果,衛刀是在前幾次副本中曾經見識過嗎?否則他怎會如此顧忌和恐懼?可答案他暫時不得而知。而對於衛刀的求助,謝印雪也是來者不拒,欣然應允本以為這次副本要空手而歸,卻不想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這一次交易起碼能保他離開副本後的一整個月內都能夠過的舒服些了。於是第五夜的饕餮宴,雖出現了四道葷菜,卻有四位廚師被撤菜。那被撤菜的幾位廚師:阿十、十三和阿一,還有阿八,自然也無法活下去,被小廝抓住後便死於老管家之手。按理來說今晚雖然點到的葷菜數目有些多,最終卻無人死去,更無人出事,眾人應該高興才是,可是這一夜,他們誰都很難笑出來。因為他們看完了這四個廚師死去的過程:阿十的葷菜是生魚片,所以他死於磔刑,即淩遲。小廝們淩遲他的方法也很有意思他們用了一個巨大版的刨絲器,管家拉著阿十的手,小廝扯腳,將他放在刨絲器的利刀麵上來回拖拽,擦成肉絲。十三做的葷菜是舂雞腳,於是他被小廝放入了一個石臼中搗碎,像是人們做菜時拍大蒜那樣舂殺死去。還有阿一,他就是給衛刀做了碎肉凍的廚師,因此他毫無疑問被磨成了肉醬,還被下鍋熬煮成白色濃湯。最後死去的阿八,他做的是油炸全雞,他的死法大概是四個廚師中最體麵的一個,起碼留了個人形的全屍僅僅是被小廝們叉著下了油鍋而已。眾人望著眼前血噴狂湧,肉碎橫飛的恍若地獄的景象,又聽著他們尖銳淒厲、森然陰惻的慘叫,臉色很難好看的起來。即便他們清楚的知道這些廚師是殺他們的劊子手,廚師不死,以這些死法絕望死去的就會是自己,但終究還是不忍心看到這樣的慘駭的情景。這一晚,內院幾乎血流成河,哪怕廚師們的屍體被清理走了,磚縫中也仍然殘餘著屬於人血特有的鏽腥味。“四個廚師,正好三菜一湯,明天的菜齊了。”夏朵一趴在高巧背上,鐵青著臉道。蕭斯宇也臉色蒼白,強忍著嘔吐的欲望說:“……我明天不吃飯了。”“再撐一下。”呂朔拍拍他的肩,“還有兩天就能離開這裏了。”“啥子?!”高巧聞言驚呼,“我們還要待滿七天嗎?”她看完今晚廚師們所受的那幾種酷刑死法後,覺得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已經到達極限了看敵人受刑她都有些不忍,如果是自己受刑呢?想到這裏,高巧更不由慶幸還好自己向謝印雪求助幫忙了,後麵兩天都可以性命無虞,否則今晚她點到了生魚片,要被刨絲器擦成碎絲的人就是自己了。然而她有些不明白:“可是廚師隻剩下八個了噻,我們卻還有十個人,哪裏夠人做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