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印雪笑了:“牛呢?”“肉呢?”他每一次發問,阿五的身體都要晃顫一下。說到後麵,謝印雪大概是累了,他捂著胸口蹙眉咳了兩聲,略微帶著喘息的虛弱聲音,使得他出口的每一個字句聽上去就仿若在與人控訴委屈般輕軟:“就放了些許鹽和白蔥,連朵油花沒沒有,更別說是牛肉的清湯寡水麵,你告訴我這是《牛拉麵》?”阿五唯唯諾諾:“在下姓牛,名五,叫牛五。”牛五拉的麵,四舍五入就是《牛拉麵》。謝印雪:“……”眾人睜大眼睛盯著謝印雪,總感覺下一秒青年會被氣到嘔血,又覺得阿五的腦袋馬上就要被謝印雪惱怒至極一把擰掉,所以幾乎都是屏住了呼吸生怕錯過什麽精彩的畫麵。孰料阿五的頭沒掉,謝印雪也沒嘔血,出聲的是阿九“阿五,你真是無能。”他邁步走到謝印雪身後,將雙臂搭在木椅靠背處,彎腰俯身,好整以暇地垂眸凝望著謝印雪,蒼色的豎瞳眼裏分明隻瞧得見眼前人,卻像是在幫謝印雪出氣般罵旁邊的阿五道:“連謝先生都伺候不好,要你還有何用?”謝印雪也微微仰麵,回望著男人幽深難測的蒼目,勾唇道:“阿九這般說,是自信能夠伺候好我?”阿九也沉聲低笑,既是回答,也是發問,與謝印雪說道:“否則謝先生一現曇華,稍縱即逝的愛意,又怎能也曾在我身上停留數日呢?”“哦?可我現在想用些葷食。”謝印雪笑著抬手,指尖輕輕抵上阿九脆弱的喉嚨,“阿九又要如何伺候我?”“阿九自然是”男人說話間喉結滑動,在謝印雪的指腹下遊弋震顫,他的手臂也同樣自身側抬起,撫上青年顏色淺淡的唇瓣緩緩摩挲,像是在期待被青年一口咬上似的,而他縱聲肆笑話音中的恣行無忌之意,也難以被一道厚重寒鐵麵罩阻擋:“對謝先生,有求必應。”作者有話說:npc:不高興?你咬我啊。謝佬:我從來沒見過有人會提這麽奇怪的要求。第27章 俗話說: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而謝印雪和阿九一對峙,眾人就有種被狂塞狗糧的感覺這兩人一言一語,也太像是打情罵俏了吧?此時就算謝印雪真的下口咬阿九了,咬破皮、咬出血、哪怕是咬下一塊肉來,也難以消除抹去這種感覺。但謝印雪沒有張唇咬阿九。他隻是輕輕挪動了下指尖,力道如同拂去塵土般輕柔,可阿九的脖頸卻破了道口子,那傷口隻白了一瞬,便有殷紅溫熱爭先恐後從傷縫裏滲出。與此同時,謝印雪渾身也輕輕顫了一下,些許濕潤的血液自他唇角滲出,在他的唇瓣上染出一道淺細的紅痕這是他直接攻擊擺渡者所要付出的代價。然而這的痛楚反叫謝印雪雙眸越發清澈,他眼底笑意漸濃,摻雜著稍許狂意,用手指揩去男人喉間的血液,而後脖頸高揚,宛如引頸就戮般昂首張唇,舔舐著指尖的血跡。“不錯。”謝印雪喉結滾動將血咽下,再次說出他第一次誇讚阿九時所用的話語像是他真心的實話,又像是他隻吝於給這麽個評語,便隨意敷衍。“能讓謝先生滿意就好。”阿九輕笑一聲,直起脊背退回柳不花身後,等他再次站定時,眾人就發現他喉間被謝印雪劃破的傷口已經痊愈了。這一晚,毫無疑問又有三個廚師死去。而他們死法,仍然取自十八層地獄的十八刑罰:蒸籠之刑、冰山之刑、還有鐵床之刑,其過程已經不是慘絕人寰四個字可以囊括,看過一次,就得用一生來治愈。“這到底是哪門子的饕餮美食宴啊?”柳不花一個本來不暈血的人觀完酷刑之後,都覺得自己腦仁痛,在主屋裏和謝印雪哭訴,“哪有美食宴要天天殺人,不是殺貴客就是殺廚師的。”正捏著自己被阿九扭壞,已無法佩戴的梨花鐲端看的謝印雪聞言哂謔笑道:“這本來就是不是什麽美食宴。”“啊?”柳不花沒聽明白,“不是美食宴還能是什麽?”“明日副本結束時,你就清楚了。”謝印雪把梨花鐲握好,對柳不花道,“你去找個小廝,讓他幫我把阿九叫過來。”柳不花素來聽話,謝印雪不多說,他就不多問:“好的,那您稍等。”說完他就忙不迭跑出主屋,去院子裏找小廝幫忙喊人。不多時,小廝就帶著阿九過來了。謝印雪望著來人,像是看到了晚歸的摯友,微笑著說道:“阿九,明日我們就要離開別院了,但是我有一遺憾尚未解決。”“哦?”阿九聲音低沉,順意問他,“不知謝先生有何遺憾?”“這對梨花鐲我戴了許久,如今雖隻剩一隻,卻也舍不得它閑置不能再戴,所以我能勞請阿九你幫我問問秦老爺的那位故友”謝印雪眼眸彎彎,將梨花鐲舉起遞向男人,“如果我想請他幫我修好這隻鐲子,需要付出什麽樣的酬勞嗎?”阿九接過青年遞來的梨花鐲,像是把玩般握著掌心摩挲,同時垂眸緩聲道:“謝先生,您可知道,要請老爺的那位故友幫忙,是要付出些報酬的。”“我知道。”謝印雪說,“銀貨兩訖,他修好了,我自會付賬。”可才說完他又話鋒一轉:“但這鐲子要是修得不好,我是不會付賬的。”“倘若真修不好,那就送你了,剛好湊成一對。”青年微微挑眉,睨著身前的男人道,“畢竟它已經和你們府裏所取的菜名一樣,爛過頭了。”又是在罵今晚的菜名嗎?但他這樣的姿態,反倒讓阿九笑了起來:“不用付賬。”“謝先生,秦老爺那位故友特別喜歡你,這是他送你的禮物。”阿九上前一步,彎腰拉起謝印雪放在膝頭的左手,將不知何時已然修複完好的梨花鐲套進他腕間。待阿九離開主屋後,柳不花滿麵愕然走到謝印雪麵前,不明所以地問他:“幹爹,您剛剛是想與他做交易嗎?”謝印雪頷首:“當然不是。”阿九就是擺渡者,也是那位“故友”,隻要請他幫忙,不論是什麽忙,都算是做交易,但前提是謝印雪也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所以謝印雪才說他不會付賬如此,便不算交易。可柳不花不懂,這大半夜的,既不是想做交易,那謝印雪把阿九叫過來就是為了罵一罵廚師們菜名取得不好嗎?畢竟謝印雪有一抽屜的梨花鐲,要說他是真舍不得這壞了的鐲子想請阿九給他修一修,柳不花頭一個不信。他問謝印雪:“……那您是想?”謝印雪垂眸望著自己的左手,那處的肌膚上似乎還停留著男人觸碰他時傳來的溫熱,叫人想起今晚他咽下去的那一口血也是熱的。於是謝印雪說:“我想再摸摸他。”柳不花:“?”謝印雪繼續道:“也還想摸摸別的廚師。”柳不花:“???”謝印雪點點頭,做好了決定:“好,明日早晨選食材時就摸摸阿五。”“幹爹,您……”不是,他幹爹為什麽現在竟然比阿九還要孟浪?柳不花再次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沒忍住:“可是他們長得醜,您不是隻喜歡漂亮的嗎?”“又不是找對象,他們漂亮或醜與我和有何幹係?”謝印雪疑聲反問柳不花,“我隻是想知道他們是冷的還是熱的。”“肯定是熱的啊。”柳不花想也沒想,下意識道,“隻有死人才是冷的。”“沒錯,你說的對。”謝印雪撫著左腕上絲涼如水的梨花鐲,笑道:“隻有死人是冷的。”但阿五就是冷的。謝印雪第二日清晨選食材時,果真幹出了這種叫眾人眼鏡大跌的事他還不止摸了阿五,他把僅活著的除了阿九以外的所有廚師都摸了一遍手。而這些廚師的手,全是死人一樣的冰冷。“我感覺謝先生就好像在挑哪塊肉好,選塊心儀的,今晚宰了吃。”蕭斯宇自認為看過呂朔帶馬桶進入遊戲當眾擦屁股這種事以後,已經不會再有什麽事能令他歎為觀止了,誰知他這種想法幾乎每一日都在被謝印雪刷新。阿五也很震驚,他縮著自己的手,幹巴巴笑道:“不是、謝先生,這不太合適吧?”阿九就站在阿五身旁,可是謝印雪看也不看他,隻和阿五說話,說的還是阿九的壞話:“阿五,你知道阿九幹過什麽壞事嗎?”“啊?”阿五聞言瞥了一眼身旁高大的男人,搖頭說,“不知道啊。”謝印雪語氣溫柔,又道:“那死掉的阿二阿七他們呢。”“,他們幹過的壞事就可多了!”阿五一聽這話就來勁了,如數家珍般給謝印雪介紹:“就比如阿七,他經常坑蒙拐騙,撒謊成性,所以他被拔了舌頭;而阿二則慣會……”“那你呢?”可惜謝印雪不想聽他的長篇大論,直接打斷他的話道,“你又幹過什麽壞事?”阿五望著青年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眸,僵住身體。可幾秒他又很快笑起,插科打諢嬉笑奉承道:“我哪裏幹過什麽壞事?您看我這般乖巧,像是會做壞事的嗎?”阿五是眾廚師中身材最矮小瘦弱的一個,他甚至沒有陳雲高,對謝印雪總是一副膽小如鼠的諂媚姿態,像是小人,不像阿二阿七他們那種一看就是殺人不眨眼的大奸大惡之徒。謝印雪沒說話。他仰頭眯起眼睛望著天上的烈日,忽地換了個話題:“今日天氣不錯,我見阿九天天在這裏曬太陽,不如今日我們也一起在這曬會太陽吧。”“不了吧,謝先生。”阿五擺手,苦笑著求饒,“我還得準備今晚饕餮宴要用的高湯呢。”“行。”謝印雪倒也沒有勉強他,“那你去吧。”阿五聞言如逢大赦,連聲謝過謝印雪後趕緊回了廚房躲著,其餘廚師也是如此不過阿九仍是那個例外。以前大家雖然都有些奇怪,可都沒有細想,今天也許是謝印雪邀請阿五一起曬太陽的提議太過突兀,眾遊戲參與者才跟著想起,他們在秦府別院裏呆了七日,每一日都能看到阿九在廚房外麵曬太陽,而除他以外,其他廚師都隻有在看眾人選食材時會在白日出廚房。他們原先以為這是因為阿九獨獨喜歡曬太陽,但聽謝印雪方才的話,難道其中另有深意嗎?黑夜將至,他們停留在這個副本的時間越來越短了,也不知道答案是否會在今晚揭曉。說起來副本剛開始數目與遊戲參與者人數對等的十四個廚師,如今就還剩下編號為四、五、九、十二、十四的五個廚師安然無恙,反倒是遊戲參與者們還活著十位,人數是廚師們的兩倍。所以在今晚,一個廚師就得負責做兩道菜。可真正到了即將可以脫離副本的最後前夕,許多人心中沒有半點輕鬆的感覺,反而滿是揭不開的沉重。雖然他們隻在秦府別院待了短短七日,吃的也全是寡淡無味的素食,但眾人卻覺得他們像是在度日如年的恐懼中嚐盡了世間百般酸甜苦辣呂朔和蕭斯宇頗為投緣,他們已經要到了彼此的聯係方式,決定出去後在現實裏麵基,然後繼續組隊進入遊戲副本;陳雲失去了自己的一半室友,明明已是形單影,麵容上卻隻剩下堅毅和獨立;而魏秋雨和高巧以為自己下個副本就要死去,也看開了許多事物,事事可以淡然處之。因此當大家打開今晚的菜單,望著菜單上僅剩的三道素菜菜名時,一時半會誰都沒有妄動。謝印雪挑眉,先提筆勾了自己要的葷菜,柳不花也緊隨他後,點了盤辣子雞估計是想彌補自己昨晚沒吃到雞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