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擅長體麵委婉,看似一江春水實際潛藏危險暗流的溝通方式。柏盛非常清楚布萊爾的目的和用意,以他過往的行為警告小人魚,降低他在人魚心中的分數,但男人無法找到馬上反駁應對的言語方式。柏盛周圍的氣壓越來越低,越來越駭人,光是看著他的表情都讓人不敢大口呼吸。人魚緊張地卷了一下尾巴,跟布萊爾的距離也越來越近。柏盛:“……”布萊爾:“柏盛長官如果真的要提交那種荒謬且不可能發生的報告,也要尊重……另一方的意願吧?”金發研究員一邊說一邊厭惡地擰眉停頓,連“伴侶”兩個字都不願意從口中說出,好像這樣的言語都會把純淨的人魚弄髒。布萊爾:“如果沒有別的事,長官,你可以離開了。”長官這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倒是沒什麽尊敬的意思,總是諷刺更多。柏盛沒有管布萊爾的逐客令,反而徑直看向了生態缸中努力弱化自己存在感的人魚。突然被這麽直白地盯著,對沐生來說,就像是一隻毛絨玩偶突然被去除了經常穿著的玩偶遮擋物一般,很奇怪。有種暴露在危險中的不安定感。柏盛怔了下,慢慢收斂了周身的氣勢。柏盛:“沐生。”他叫了一聲人魚的名字,依舊是認真的語氣。人魚慢慢放鬆了一點,甚至心底會有一些開心。研究所很多人都以實驗觀察對象的編號稱呼他,比起冰冷的編號,當然名字更讓人有安全感。他朝著男人反方向飄動的動作不自覺地停了下來,微尖的精靈耳朵動了下,表示自己有在聽。明明之前還在害怕,這一秒又變得這麽禮貌乖巧,都讓人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言語形容才好。柏盛喉結滾動下。他承諾:“我不會傷害你。”一個日常嚴肅,總是言出必行的人說話,不管說什麽,總是會給人更多的信服感。沐生突然感覺到自己大腦那種時不時產生的抽痛感緩解了很多,之前從一個研究員身上“嗅”到檸檬酒的氣味、甚至隱隱影響那個研究員的情緒後,這種感覺就一直跟隨著沐生。有些難受,但並不會到痛苦的程度。但現在那種狀況好了很多。仿佛烈日曝曬後的花朵,被人悉心搬到了陰涼的地方,又貼心地補充了水分。這種感覺是在跟柏盛麵對麵溝通對話後產生的。沐生能從柏盛身上感覺到溫暖的能量,強大而磅礴,源源不斷的安全感。兩個離生態缸極近的男人看見,人魚偏圓的眼睛一下子就睜大得更圓了,睫毛都隨著他的動作顫了下,濕漉漉的。這讓他看起來愈發的無害可愛。人魚甚至放下了開始的戒心,主動朝著柏盛的方向靠近,雖然很慢。小蝸牛似的用自己柔軟的觸角探路,一旦感受到危險就會馬上縮進殼裏。布萊爾臉上出現不久的笑容馬上僵硬在臉上,嘴角抿直,直勾勾地看著人魚。很可愛,比他見過的任何生物都要可愛。但為什麽這種表現是對著另外一個男人。柏盛下意識朝著人魚的方向伸手,這一刻甚至忘記了還有光屏障擋在中間,想要接住朝著他遊過來的人魚。原本冬雪一般的眉眼都融化了,映著種男人自己在鏡子前或視頻裏觀察自己時都從未見過的柔和。明明是誘惑著人墜入黑暗深海的海妖,卻這麽容易就會被人類的三言兩語騙走信任,哄著做點什麽大概都是一副茫然又信賴的表情。布萊爾出聲:“沐生。”人魚向著他望過去。布萊爾:“還記得自己是怎麽被抓住的嗎?”沐生茫然,他沒有這部分的記憶,但想也不會是一段愉快的經曆。毫無防備被提及這件事,人魚被喚醒了對人;類的恐懼和警惕,遊動的動作當然也停了下來。但這裏的空間本來就不大,隻是一會兒,人魚跟柏盛的距離就已經很近了。柏盛冷冷地看向布萊爾:“我不會傷害他。”在沐生的視野中,柏盛周圍那圈絨絨的、看起來就十分好摸的光也一瞬間消失。從銀白色的光團變成了黑色。依舊強大,但給人的感覺完全反轉變化,尖銳、冷淡、充滿攻擊性,粘稠的黑暗。即使這種負麵情緒不是衝著沐生來的,也讓他感到很難受。出於自我保護,人魚下意識地往後退,想要離開讓他不適的輻射範圍。柏盛轉而看向了沐生,瞳孔短暫變成豎瞳。麵對既定伴侶的逃跑和反抗,野獸的第一反應就是追蹤,捉到對方,讓他再也無法離開。競爭激烈的殘酷環境教會柏盛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味的溫和無法完成自己的目的,想要什麽需要自己爭取,甚至搶奪。男人朝上攤開的手掌翻轉,從等待著另一半將他的手放在掌心變成了主動去握住。動起來宛若獵豹,隻是往前走了兩步,柏盛跟人魚的距離就已經拉得很近。隻要他一伸手就可以碰到。柏盛的身份權限不管在哪裏都很高,光屏障在沒有被操控的情況下自動識別了柏盛的身份卡,並沒有阻止他的動作。結實有力的手臂穿過了光屏障,伸進了人魚所在的生態缸中。然後抓住了人魚的手腕。刺耳的警報聲和迷離的紅光中,人魚怔愣地跟男人對視。掌心的觸感極度柔軟,也許是因為長期待在水中,人魚的皮膚表層觸摸起來還有種特別的質地,說不清是防水的絲綢還是其它什麽。柏盛不由得在原本的力道下又收斂了自己的力氣。他生長的環境,從來沒有接觸過這麽柔軟的事物,需要小心翼翼地對待。令人想到剛捏在一團的新雪,還有甜膩鬆軟的奶油,稍微不注意就會融化掉。人魚呆呆在原地頓了一會兒,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處境不妙,他試著掙紮了一下,但柏盛圈住他的力道看似輕柔,但卻是一個不會傷到他又絕不會讓他逃開的力氣。沐生幾乎覺得,下一秒柏盛一個用力,就能輕巧的將他拉到身前。柏盛克製地閉了下眼,最後放棄了將人魚抱進懷裏這個惑人的念頭。尖銳的警報聲蓋過了人聲,沐生隻能看見柏盛的薄唇張合,在布萊爾極度陰沉可怖的表情中,依稀能夠辨認出一句話:“我有讓你害怕的能力,但那跟會傷害你無關。”不要害怕他。柏盛下一刻鬆開手,以證明什麽的態度。放手極快,就像是下一秒就會完全反悔改變自己的決定似的。*最後這場參與人員都極其位高權重的對峙和鬧劇,結束於匆匆在研究所裏響起的幾個電話。打給柏盛的是收養教養他的老師,聽得出老人威嚴的聲音也有些滯澀,但依舊尊重了柏盛的決定。實際上老人也十分清楚,以目前的狀況,即使柏盛想做的事情在外人眼中再荒謬,隻要他想,別人也很難能夠阻止他。“別鬧得太難看,畢竟不是你的地盤,你需要提防對方魚死網破。”柏盛神色微動,又僵持了一會兒,最後主動退讓一步離開,但留下了兩個荷槍實彈的親衛督查後麵的處理情況。是種讓步,也是種威懾。布萊爾則是接了幾個家族方麵打過來的電話,語氣禮貌,臉上的神情譏誚又疏離。對方以為自己在這個過分聰慧和洞悉世事的後輩麵前仍然保持了自己的父權和最終決定的權力,以高高在上的口吻又說了幾句安撫的軟話:“你想要什麽沒有?沒必要為了區區一個玩物得罪柏盛。家族遲早要交到你的手裏,你要學會權衡利弊。”那個聲音沒有聽見反駁,滿意地掛斷了電話,看不見電話這端布萊爾冷漠的眼睛,連陽光染色般的金發都透著壓抑。接聽電話的全程,布萊爾的肢體語言比起在“聆聽”教誨,不如說在看著人魚,腦中不停惱怒地重播著之前柏盛對沐生的侵犯。神色也越來越難看。布萊爾把手機放到身邊黑袍麵具人的手裏,微笑:“遲早?連骨氣和尊嚴都融化在一堆肥肉裏的老家夥,以為真的是靠自己那身酒氣守住了家族?”麵具人表現穩定,就像沒聽見布萊爾大逆不道的話一般,安靜地聽著布萊爾的布置。從隻聽從布萊爾調配的黑袍人出現後,之前麵對研究所安保一直十分隨意的親衛們就慢慢緊繃起來。即使那些黑袍人除了走動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的表現,親衛士兵也麵色凝重。人魚最後被轉移了地方,被安置在一個安全性和保密性都極高的實驗室。現在很難找到完全空置的高防護性實驗室,但研究員們也保證了整個房間除了沐生以外,全是攻擊性極低的深海生物。布萊爾暫時不能出麵,全是小李一個人在處理相關的事務,隔絕了一切聽到風聲的勢力派出的人員,無論是出於好奇、疑惑,正麵負麵的目的一律被拒之門外。有布萊爾和柏盛兩方,也沒有什麽人敢多做糾纏。沐生知道自己又要換地方住了,人魚全程的表現都非常配合,乖得過分,看得負責的小李都忍不住感歎。又忍不住跟人魚那雙藍色的眼睛對視了一眼,小李很快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一點。即使是觀察,也不是他能夠肖想的。哪怕是在各種設備都十分完善的實驗室,要轉移深海生物也不是一件完全沒有風險的事情。尤其是沐生看起來並不算環境適應力非常強的類型,從轉移後,負責觀測指標的研究員就一直緊張忙碌著,生怕小人魚出了什麽問題,力求生態模擬缸中的每一個細節都符合人魚的習慣。間隙,一個研究員急匆匆地走進來跟小李說了什麽。男人大驚失色,臉上的表情非常複雜,夾雜著高興,但更多的是焦慮和疑惑。這種反常的情況當然也引起了沐生的注意力。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無限流炮灰NPC隻想活著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啾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啾斜並收藏無限流炮灰NPC隻想活著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