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鉤兒”刺蝟似的小臉氣得煞白,眯縫得窄窄的眼睛裏閃著鋒利的凶光,甚至全身菸灰色的毛髮都在閃動。


    葛利高裏由於自己的寧靜心情被破壞,由於聽到伊萬·阿列克謝耶維奇講的赤衛軍部隊已經侵人本地區的消息,。乙裏忐忑不安,就把所有的憤怒全都發泄在“鉤兒”身上。“鉤兒”的叫囂把他徹底激怒了。他像被打了一棒似的,跳了起來,衝到在木凳上打轉兒的“鉤兒”麵前,竭力控製著癢癢得想要打人的手,叫道:“住口,混蛋東西!黃口小兒,人渣渣,你發什麽號令啊?你滾吧,既然……有人牽著你!趕快滾,省得在這裏放臭氣熏人!滾,滾,別廢話,不然的話我就給你一下子,為你送行……”


    ‘算了吧,葛利高裏!這可不像話了!“科舍沃伊趕忙過來勸解說,他把葛利高裏的拳頭從”鉤兒“皺起的鼻子尖上拉開。


    “應該把哥薩克的臭習氣改一改啦……你不害臊嗎?……羞死啦,麥列霍夫!羞死啦!”


    “鉤兒”站起來,難為情地咳嗽著,朝門口走去。在門口,他忍不住了,回過頭來,朝惡狠狠地發笑的葛利高裏罵道:“虧你還在赤衛軍裏呆過……簡直是賓兵!……這樣的傢夥我們早都槍斃啦!……”


    葛利高裏也忍不住了,他把“鉤兒”推到門廊裏,踢著“鉤兒”步兵靴子歪斜的後跟,惡聲罵道:“滾!我把你的腿……揪下來!”


    “完全是胡來!這算什麽呀,簡直像小孩子一樣!”


    伊萬·阿列克謝耶維奇不贊成地搖晃了一陣腦袋,很不以為然地斜眼看了看葛利高裏。米什卡一聲不響地在咬嘴唇,顯然,是在把已經湧到嘴邊的氣話又咽了回去。


    “那他為什麽管別人的事?幹嗎發脾氣?”葛利高裏有點不好意思地辯解說;赫裏斯托尼亞同情地看著他,這一看,葛利高裏露出了天真、稚氣的笑容,說道:“差一點兒沒接他一頓……他哪兒禁得打呀……巴掌——就完蛋啦。”


    “喂,你們怎麽啦?應當談正經事兒嘛。”


    伊萬·阿列克謝耶維奇被提問的米什卡·科舍沃伊的集中的眼光盯得躊躇不安起來,勉為其難地回答說:“怎麽辦呀,米什卡?……葛利高裏的話有一部分是對的:怎麽能拿起腿來一溜了事呢?我們大家都拉家帶日……你先聽我說!……”他一看到米什卡不耐煩的樣子,就急忙說道,“也許,會平安無事……誰敢說呢?這支隊伍在謝特拉科夫被擊潰了,其他的再也不敢來了……咱們先等等看吧。到時候再說。而且,我也有老婆孩子,衣裳都爛了,麵粉也吃光啦……怎麽能收拾收拾就走呢?把他們留下怎麽過日子呀,……”


    米什卡憤怒地擰了擰眉毛,眼盯著屋子裏的土地。


    “你們是不想走啦、‘”我想稍微等等看什麽時候走都來得及……您,葛利高裏·潘苔萊耶夫,還有你,赫裏斯坦,你們打算怎麽辦?……“’”當然,是這樣……看看再說。“


    葛利高裏沒想到伊萬·阿列克謝耶維奇和赫裏斯托尼亞會都支持他,活躍起來,說:“好,當然,我說的也是這個意思。就是為了這我才和‘鉤兒’吵起來的。難道這是去砍樹枝嗎?三下五除二——就完了嗎?……應該考慮……考慮,我是說……”


    “當——當——當——當!”突然響起了鍾聲:這轟鳴聲衝下鍾樓,漫過廣場,漫過大街和小巷,像雷聲一樣,滾過滿潮的栗色光滑河麵,濕潤的石灰岩的山坡,撞在樹林子上,碎成像扁豆粒似的小塊,——痛楚地呻吟著,消逝了。又響了一陣——然後就連續不斷地惶恐不安地響起來:“當——當——當——當!


    “聽,集合啦!”赫裏斯托尼亞不斷地眨著眼睛說:“我馬上就劃船過河,鑽到樹林子裏去。讓他們找吧!”


    “好啦,咱們怎麽辦?”科舍沃伊像老頭子一樣,艱難地站起身,問。


    “咱們現在不能走,”葛利高裏替大家回答說。


    科舍沃伊又擰了擰眉毛,把一大縷垂下來的捲曲的金色額發從額角上撩開。


    “冉見吧……看來,咱們是要分道揚鑣啦!”


    伊萬·阿列克謝耶維奇遺憾地笑著說:“你還年輕,米沙特卡感情容易衝動……你以為咱們就走不到一起啦!會走到一起的!你就瞧好吧!……”


    科舍沃伊跟大家道了別,走出來,穿過院子,來到隔壁一家的場院上“鉤兒”正蹲在一條水溝邊,就像知道米什卡準會到這裏來;他站起身,迎著米什卡走過去,問:“怎麽樣?”


    “他們都不肯走。”


    “我早就知道。一群膽小鬼……而葛利什卡……你的好朋友,是個大壞蛋!他誰也不喜歡,就連自己,一年也隻喜歡一次。他侮辱我,這個混蛋,他知道,比別人有勁兒,就了不起了……可惜我沒有帶著槍——否則我就打死他……”他用微弱的聲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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