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裏姆林宮試圖管理這麽一個大國,從一張總的鑲嵌畫裏抓住幾個小細節,而且抓的標準在很大程度上也是隨意的。


    政治工藝學的起碼常識告訴我們,要是由小圈子作出決策,要是領導人為自己創造養尊處優的條件,那麽就不會有公開性,不會有政治競爭,社會被告知的隻是已採取的步驟,因此馬馬虎虎地去完成,錯誤就不可避免,而糾正錯誤卻極其困難。在我們的具體情況下,有一個因素在起作用,即我國老邁的統治者固有的自己一貫正確的自信心。要不是如下的議論盛行(我親耳聽到過),我們早就會撤離阿富汗了:“該我們來承認自己的錯誤,而讓吉斯卡爾騎上白馬嗎?”當時這位法國總統被列入黑名單,因為他膽敢用公開的文字同我們談阿富汗問題。[2]


    而處理看起來源源不斷的石油美元時又是多麽的無能?為什麽無能呢?因為正是這些石油美元把我國老朽領導人的生命和權力延長了若幹年。第一次發現石油不僅是財富,而且還是最危險的東西,因為它有助於肉體和智力上的停滯。為什麽要動腦筋去使國民經濟現代化呢?早在1970年代初就徹底終結了小心翼翼的改革嚐試(工業改革的嚐試與柯西金有關,農業改革的嚐試與庫拉科夫有關),被捧得高於清醒理智的意識形態在這方麵起了十分有害的作用。我國沒有鄧小平,他看重的不是貓的毛色,而是它逮老鼠的本領。這就是我們該向中國人學習的地方!蘇聯幾乎完全靠出口能源在維持,吃光了未來幾代人的生命,我國的國家計委官員甚至安慰自己說:“石油價格隻會上漲,他們總不能給自己的汽車灌水吧。”


    我們忽略了西方在工藝上的回應,出了名的節約能源的努力,我們長期依賴的石油價格猛跌,但這又是在老人們走了的時候,收拾爛攤子的,確切些說,收拾經濟和金融危機的,又是這位戈巴契夫。


    最大一部分石油美元顯然被扔進了軍備爐裏。現在可以表示驚訝:人們怎麽沒能發現,實施一個又一個軍事計劃會導致什麽後果。美蘇領導人一次次會晤,相互說服對方說,增加越來越致命的武器毫無意義,極其危險。可是又能怎麽樣呢?他們回國後又批準了核裝藥新的增長。到1982年,我國和美國積存的核爆當量相當於地球上每個居民攤到4噸三硝基甲苯炸藥。


    當時和現在我都有一個問題:怎麽會這樣喪失判斷力的?用不到成為絕頂聰明的人也會明白這完全是自殺行為,用米·布爾加科夫的話來說,這樣做首先大概是因為腦袋毀了,應該承認,是蓄意的挑唆才使智力降到這種水平。美國的情報部門和政治家用了種種令人心寒的色彩來描繪蘇聯的軍事機器。談判一有轉機,馬上就有秘密報告談俄國人騙過了輕信的西方人,是何等奸詐,實力又如何強大。現在事後有人說,決定政策的人當時就知道真實情況,隻是緘口不說。他們說,讓蘇聯更深地卷進這架智力和物質手段的絞肉機裏去吧。他們說,經濟力量的對比最終會表現出來。


    我們有多少次落入這個陷阱?隻要想一想裏根“星球大戰”這個誤導的經典例子就足夠了。我且不去說美國海軍陸戰隊即將登陸阿富汗的“假情報”,我們倒是趕在了他們的前麵,首先衝進了喀布爾,可是從此在那裏陷了10年脫不了身。


    還有著名的“太空梭”呢?我們信以為真,認為如果我國不建造同樣的機器,那我們就躲不開這個太空殺手的加害。我在拜科努爾空間發射場看到了幾乎完全報廢的發射超強功率飛彈的廠房,這種飛彈的用途極其有限,在實施“暴風雪”計劃的最後階段,總計有近百萬人在工作,這是當地了解內情的人告訴我的,一般認為,這個機器是成功的,但我們的財力不夠。其中還有一個原因,是我們不同於會勤儉持家的美國佬(國會在監督他們),一下子在軌道站和宇宙飛船兩個價值昂貴的項目上花掉了難以計數的金錢。


    應該說,炮製出來的均勢理論是一個很巧妙的理論。按照這一理論隻有武器數量相等國家安全才有保證。1962年我們挑起的古巴冒險事件的失敗是因為美國當時在裝備上超過我們20倍,為此我們拚命去追趕,23年後,1985年5月6日,蘇聯國防部長謝·索科洛夫在答塔斯社記者問時說,蘇聯和美國、華沙條約和北大西洋公約組織之間的均勢是“客觀”存在的。這個詞是什麽意思,當時並未作說明。


    其實(當時是偷偷地談到這一點的,而現在則公開談論)當時並沒有持平,數量上如此,質量上更是如此。美國人總是先我們一步,至少先半步。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戴維·瓊斯1980年曾說過一句經典的話:他不會同俄國人交換軍事潛力。連那幾個被我國宣傳機關說成甚至每一個逗號都是平等的關於限製軍備協定事實上都記錄了不平等的狀態。在不斷地,而且是不對稱地完善軍事技術裝備的條件下能夠(純物質上來說)達到均勢嗎?


    美國人抓住了我們的弱點,再也不讓我們退出軍事競賽的困境,這種競爭同時也給了我國軍事工業綜合體一大堆理由,這些部門的無恥事出有因,因為美國技術進步在很大程度上依靠美國軍事工業綜合體瘋狂的增長,美國政府為科學研究和試驗設計工作提供一半基金,其中超過2/3用於軍事目的,但美國人學會了很快將新技術推向民用工業,而在民用工業應用之後,又可以將增值返回給軍事工業綜合體。而我們由於患上保密狂症,幾乎沒有占一點這樣的便宜,“可是”我們以數量取勝,製造了驚人數量的坦克和核裝藥。[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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