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北平站”工作地位被抑低一節,我們認為是工作部署上的需要,並沒有其他的感覺,上級怎麽決定,我們就怎麽遵行,何況對於鄭先生的開明領導,個個都服服帖帖。


    鄭先生為人寬厚,待部屬如子弟,相處久了,更會領略到那份真摯的情誼。他是廣東文昌人,黃埔軍校二期,留學俄國,現代軍事學素養很高,其後,尤其熟悉國際事務。在當時也是惟一對“特務工作”理論體係有研究的人。


    鄭先生對經由範行搜集來的情報資料,特別感興趣,曾召見範行多次,為該一情報來源交換意見,惟迄未獲得滿意的答案。鄭先生為這件事,單獨地指示我:“範行的情報質量雖高,但其可靠性則有參差,如果不能徹底了解來源的真相,將來在情報運用上還是有顧慮的。”


    鄭光生又指出:“按照過去範行所提供的情報,很少可能會在同一來源中獲得。”


    鄭先生的意思也就是說,範行遞送的情報雖然質量不差,可是如果不曉得究竟是怎麽弄來的,到底是從哪裏弄來的,因為我們有疑慮,所以不敢貿然予以實際上的運用。這是我的責任,必須遵照鄭先生的指示,對範行應再作多方麵的了解。


    範行單身一個人住在北平“藝專”附近。一間小屋,一幾一床而已。這種房子是專為租給學生們用的,每月租錢大概隻有三四塊錢。有一天我專程拜訪他,是想和他多聊聊,增進一些了解,不意屋裏另外還有一個女孩子,說是孩子,其實也有二十多歲了。範行介紹是他的同學彭雅蘿,也是四川同鄉,看情景,兩個人都有點忸怩,似乎不止於同學、同鄉而已。我心想,如果這位彭雅蘿也是範行女友的話,那麽,在江家不是還有一個江汰清嗎?


    這隻不過是一個疑點,並不能解答什麽問題,至於和我所要知道的是否有什麽關聯,還不一定。


    又過了些天,我一個人去逛東安市場,信步走到丹桂商場的書攤上,東翻翻、西看看地也想買幾本書。說到丹桂商場,也是昔日北平的一古:丹桂商場是東安市場的一部分,靠近王府井大街這一麵,全長數百尺,就好像一條街一樣。場內有上蓋,不在乎風吹雨打,兩邊全都是書店和文具店,街道當中也長長短短擺滿了書攤,隻留下靠左靠右兩條窄窄的通路供人行走。攤子上、鋪子裏,各種性質的書刊,一應俱全,其中有專售線裝書的,也有隻賣新文藝作品的,一個攤位上兼售幾種政治立場不同的書刊,也不稀奇。如果有人要買極“左”的禁書,他也會從擺書的夾縫中,或木櫃裏掏出來應市。還有幾家更不正經,連黃色書畫也照樣賣,他們好像很長於鑒貌辨色,一眼就分得出誰是真正的買主,誰是“找茬兒”的警探。


    在書攤上選不到想買的書,正在東撿西挑的當口,一抬頭,卻看到“北平站”直屬通信員範行,剛從斜對麵一家書店裏走出來,他手裏拿著一小卷東西,我看不清楚那是什麽,等他也看到我的時候,趕忙就把那捲東西塞到短大衣的口袋裏,一麵朝我走過來,又不住地回頭去張望,他嘴裏搭訕著伸出手來和我拉手,可是臉上的神色,卻泛紅泛白的,顯得很不自然。我覺得:“這個傢夥一定有鬼。”


    我很想一把從他口袋裏將那捲東西掏出來看個究竟,可是這麽一來,豈不是弄僵了,第二步又將如之何?倒不如假裝沒瞧見,放他個長線再作道理。


    範行也許心裏有數,從此之後,他所表現的像似比以前更積極、更適應工作需要了。照情理分析,這種現象並不正常。


    “北平站”為了他的事,也曾下過不少功夫,正麵的、側麵的以及暗中的都有,所得到的結果,仍然是可以肯定的少,保留置疑的多,很難加以論斷。


    我們對他所了解到的是:他通曉好幾國的文字,英文和俄文,能寫又能說。平時談吐,嘴上掛著的都是些有關文藝的詞彙,桌子上、床頭邊,擺著的也全是這一類的書籍,可就是從來都不談政治。


    他說他在“藝專”學繪畫,卻從未見到他的作品,到“藝專”去打聽,不錯,有這麽一個人,注過冊,時常進入,但很少上課。


    他常到北京飯店、德國飯店這些帶洋味的地方去,似乎是找人的時候多,坐下來吃東西的時候少,更沒有發現他和別人有過接觸,總覺得非常奇怪。


    他所報來的情報,一口咬定說是從使館區某國“武官處”弄來的,可又不曾見到他進出“東交民巷”。


    那麽所謂某國“武官處”的東西,又是如何傳遞到手的呢?是否由他自己“編造”出來,而再裝上一個假託的來源?那也不會,因為由他報來的情報,有一部分是事後得到證實了的。


    我們幾次三番地要求和這個供給情報、自稱“黃潤生”的人見一次麵,範行總是說這個人不肯,又要求範行把這個人隨便帶到哪裏指給我們看看,並保證絕不和他交談,範行口頭上雖答應想辦法安排,可是總拿“沒有機會”這句話搪塞,而且一再拖延。


    範行的兩個女友--江汰清和彭雅蘿都不單純,他們是在那裏真的談情說愛,還是另有作用,此刻尚不能遽下斷語,不過,和我們的工作似乎還牽連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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