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整天無所事事,總為一個念頭所纏繞,又是多麽無聊呢?24度59分就像隻可惡的蒼蠅在繞頭亂飛!他終於熬不住了,把秘密告訴了姐姐、外甥女、侄子以及吉爾達·特雷哥曼。因此,這個秘密——至少是一部分,不久便傳遍全城,甚至傳到了聖塞爾旺和迪納爾以外。眾所周知,一筆巨大的,不可思議的財富,總有一天會落到昂梯菲爾的手中,這本應是十拿九穩的事。然而,總是沒有人來告訴他:“這就是你所等待的經度。”


    幾年過去了,總督和信使均未露麵。根本就沒有一個外國人跨過他家的門檻。昂梯菲爾常常大發雷霆,其根源就在於此。家裏人已不再相信此事了,那封信隻不過是一顆定心丸。吉爾達早就有看法,他隻覺得自己的朋友過於天真幼稚罷了。為此,在內河航行的同伴中竟招致難堪。但皮埃爾·塞爾旺·馬洛卻堅信不疑,誰也動搖不了他的信念。這巨額財寶,好象他已在握,聽不得半點不同意見,誰隻要稍有異議,便會引起軒然大波。


    因此,這天晚上,駁船長坐在斟滿白蘭地的酒杯前,決計不想惹怒這位鄰居,免得引起火藥庫的爆炸。


    “噯,”昂梯菲爾瞧著他說:“你好象不明白?請直截了當回答我!總之,‘阿美麗’號船老闆是從未測過方位……在朗斯河兩岸之間,沒必要測定高度,觀察日月星辰……”


    通過例述航海學的種種基本實踐,皮埃爾顯然想表明,內河航行的駁船長閱歷比起他——近海航行的船老大相差十萬八千裏。


    和善的特雷哥曼隻是微笑著,並不爭辯,眼瞧著那塊鋪放在雙膝上的花手帕。


    “哎!你聽見沒有?駁船長?”


    “聽著呢,朋友。”


    “好!幹脆說吧,你準確知道什麽是緯度?”


    “知道點兒。”


    “緯度是和赤道平行的圓周,分為360度,即21660分,相當於100萬零280秒,你知道嗎?”


    “我怎能不知道呢?”吉爾達·特雷哥曼笑嗬嗬地答道。


    “15度的弧線相當於一小時,15分的弧度相當於一分鍾,15秒的弧度相當於1秒鍾……”


    “是不是要我再給你背一遍?”


    “不,那不必。哎!我知道24度59分這個緯度。可在這平行圓周上,有360度——你聽見嗎?360度!有359度我可以不去理睬!但,有一點我至今還不了解,隻有當有人送來與之交叉的經度時,我才真正了解它,就是在那個地方,有……多少多少法郎……你別笑我……”


    “我沒笑,朋友!”


    “對,幾百萬屬於我的財寶。知道它的藏處時,我就有權把它們挖出來……”


    “好啊,”駁船長溫和地回答道,“必須耐心地等待才是。”


    “耐心,耐心!……你的靜脈是什麽?”


    “我想是糖分,別無其它。”吉爾達·特雷哥曼答道。


    “我呢!是流動的水銀,它活潑,溶在我的血液裏是硝酸鹽……我無法冷靜……我心煩意亂,如坐針氈。”


    “你要鎮靜些!”


    “鎮靜?……你忘了,1854年我父親去世,而現在是1862年,他在1842年就得到這個秘密,快20年啦!我們至今還未解開這個謎。”


    “20年啦!”吉爾達嘟噥著說:“光陰似箭啊!那時我還在指揮著‘可愛的阿美麗’號……”


    “誰跟您說這個?”昂梯菲爾喊叫起來,“是‘阿美麗’號,還是這倒黴的‘緯度’?”


    他在駁船長眨巴著的眼皮下,飛快地晃動著那封有卡米爾克署名的,已經變黃的信。


    “對,……這封信……這該死的信,”他接著說,“這鬼信,我真想把它燒成灰……”


    “那許是明智的……”駁船長大著膽子說。


    “嘿!……特雷哥曼船主,”昂梯菲爾立即反駁道,兩眼冒火,聲音振耳欲聾,“以後,再不許你這麽說。”


    “再也不會了。”


    “要是我一時想不開,忘了對親人的承諾,真的燒掉了這封意味著領主權的信件,要是您又不阻止我……”


    “我會阻止你的,我的朋友,我會阻止你的……”吉爾達趕忙回答道。


    昂梯菲爾師傅激動不已,用一杯白蘭地酒,和駁船長的酒杯碰了一下,然後說:


    “祝你健康,船老闆。”


    “祝你健康!”吉爾達回答道,他把酒杯舉到齊眉高,隨後又放到桌子上。


    “皮埃爾·塞爾旺·馬洛陷入沉思,嘴嚼小石頭,手亂揉著頭髮,低聲罵著,嘆息著。突然,他又雙臂交叉著,凝視著他的朋友。”


    “北緯24度59分,你至少知道這個討厭的傢夥該通過什麽地方吧?”


    “我怎麽不知道?”駁船長答道。這個小小的地理課,他已學過上百次了。


    “那可不見得,船老闆,許多事,人們不是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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