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一些的時候, 有膽大些的姑娘硬著頭皮來敲門,問方總要不要一起去一蘭吃拉麵。


    在來之前, 他們就各自商量好了行程, 而這家拉麵店是個很有意思的觀光地點,大家在微信群裏一致決定一起去。雖說老板一下午沒出酒店房間,也不知道在幹什麽, 但大家也不能撇開他自己玩,無論老板同意與否, 問一下總是沒錯的。


    方起州原想拒絕,哪知道小虎好像是嗅見關鍵詞, 在裏頭大聲問道:“我們去吃什麽嗎!”


    他拒絕的話就壓在嘴邊,點頭道:“我們等下出來。”而那敲門的姑娘臉色在聽到屋裏另一人的聲音後就變得有些奇怪了,像是尷尬, 想說些什麽,又被碰門聲給堵得不了了之了。更別說移動製冷機方總和緩地同意了這樣“不太合情理”的請求。


    “睡好了?”方起州從茶桌上沏了杯茶遞給他潤喉。


    “我聽見敲門聲……就醒了, ”小虎喝了口茶就放下了, 他起身穿外套, “我好餓啊。”


    靜岡的冬天比禹海還冷個幾度, 方起州一邊專心替他戴上圍巾和手套,一邊問道:“想吃拉麵嗎?”


    小虎亮著眼, 響亮地回答他:“想!”


    “有很多陌生人。”


    聽到這句話, 小虎的興高采烈一瞬間偃旗息鼓了,扁起嘴來,嘟噥道:“我好餓啊……”


    方起州知道他還是怕生, 和一群不熟悉的人在一張桌上吃飯,小虎恐怕會吃得萬分難受的。他預約了溫泉,現在這個點,吃完飯正好去泡溫泉。


    但小虎似乎是對拉麵二字情有獨鍾了,他餓得不行,突然聽到這個食物名稱,導致他已經在腦海裏開始想象拉麵是什麽樣的,濃白的湯,半個手掌大的叉燒,切半的溏心蛋,均勻鋪在湯麵的蔥花和唐辛子。他肚子叫了一聲,接著咕咚咽了下口水,“……我想吃…拉麵。”


    方起州望著他,“陌生人也沒關係嗎?”


    “沒關係,”他還是很怕,很怕突然有人和他說話,他聽不懂怎麽辦。他很少能記住一個人,他的世界裏,就是一群一會兒認識,一會兒不認識,一會兒又似曾相識的人。小虎咬了咬嘴唇,又望向方叔叔,最後捏著拳頭,像是給自己鼓氣一般,用力點了點頭,“我不怕的!”


    而對於小虎這種稱得上是勇敢的舉措,方起州固然擔心他能不能做到,但還是支持他的。


    揉了揉他的頭頂:“怕的話,就和我說話。”


    和在飛機上一樣,小虎被他納入保護圈,他攔住別人的好奇目光,也沒有人會那麽不識相跑來打攪的。方起州通過背後了解,他甚至比小虎自己,還要了解他本人,他知道小虎的一切過去,事無巨細,幾乎沒有遺漏,這種情況就像他們倆在一起看一本書,隻不過他悄悄地翻到了最後一頁。所以他從結局的位置,回頭看處於還在中間翻頁的小虎,自然是知道他如今變得多麽勇敢了。


    說是全部人,其實人也不多,零零散散加上方起州和小虎,也就十來個,還有個一家三口,抱了個三四歲的羊角辮姑娘。而衛斯理,他在日本有同職業的朋友,下午一到,就離開了酒店。


    小虎覺得大家看他的目光很奇怪,但他不知道是他和方叔叔的關係引起的,他想起自己說“不會怕”,所以鼓起勇氣,走在方叔叔旁邊,不懼怕任何目光。而方起州拉著他戴了手套的手,坐上了公司包車,頗有地方特色的巴士。


    那拉麵店店麵緊湊,門口還有許多人排著隊,進去一撥,出來一撥,非常有秩序。在門口等了一會兒,雪花落在肩上、頭上,睫毛上都不小心絮了些,才總算排進去。


    小虎全程不敢說話,隻有方起州在問他些什麽時,他才很小聲地回答了。好在雖然兩人動作親密,大家畏懼方總,無人敢言,連眼神都收斂著,不敢亂瞟,所以小虎忐忑地想著要是有人問自己問題怎麽辦的事也一直沒發生。當然,二人的存在,也大大減少了享受美食的樂趣,那拉麵味道不俗,小虎連拉麵湯都仰頭喝得一幹二淨,什麽也不剩。暗紅色的碗底有不認識的文字,小虎盯著瞧了一會兒,方叔叔解釋說:“因為你吃得一滴不剩,所以非常棒。”


    兩人的相處模式,更叫外人看不明白,有兩個年輕姑娘,有男朋友的在心裏比較著,頓時覺得自己連個男的都不如,沒男朋友的更是心中酸楚,方總這樣冷麵冷心的人,居然有這樣一麵。


    從拉麵館出來,有些人結伴去了居酒屋,有些人則暗自打聽著紅燈區。人三三兩兩地分散了,方起州為了不讓艾琳有機會帶小虎去吃東西,在小虎摸著滾圓的肚子的時候,就拉著他去了街邊的關東煮店。一條街,幾十家擁擠的店麵,它們散發著相同的香味,每家店的秘方似乎都差不多,方起州挑著沒人的進去,窄小的店麵裏,就兩三個位置,兩個人並肩而坐,恰到好處。


    小虎有些撐,但他胃容量很了不起,那加了醬油的關東煮湯他喝了一碗又一碗,最後打了個飽嗝,實在是吃不下了,店家還熱情地提供了熱茶漱口,小虎聽不懂對方的話,沒辦法推辭,又一杯茶水下肚。


    他膀胱有些發漲。


    方起州預約的溫泉在稍遠的地方,但靜岡也就那麽大,坐車半小時就到了。小虎憋著尿意,坐立不安地在車座上蹭來蹭去,不停地看窗外,他不知道目的地在哪兒,似乎看窗外可以緩解焦慮,使得尿意迎刃而解一般。


    他有些後悔喝了那麽多湯了。


    “還有、多遠到啊……”他焦急地問,腿已經纏得很緊了。


    “快了。”方起州不免想到上次,隻不過那時還有荒山野嶺,現在可算在車上,除了忍耐,別無他法。


    盡管酒店附近就有不少溫泉館,酒店內部也有,但方起州是個講究人,提前預定了私人別墅,一整個別墅,挑高的兩層樓,大麵積的庭院,連帶著室內和室外的好幾汪溫泉,假期間都屬於他。要是小虎喜歡這裏,他甚至還有買下來的念頭,那樣隨時來都能有落腳地與私人空間,


    但小虎是不明白他的講究的,下了車便勾著腰捂著下腹曲著腿,他忍耐到了極致,臉色通紅,憋成醬紫色,又不敢奔跑,方起州也沒轍,抱著他快步走進去。


    終於解決了生理問題,小虎換上了方叔叔給他拿的浴衣,他猶豫了一下,看著不知道是第幾次,莫名其妙濕成一團的內褲,選擇真空穿浴衣。


    裏麵什麽也沒穿,下麵空蕩蕩的,小虎覺得這衣服設計有問題,像穿裙子似得,還漏風,屁股蛋涼颼颼的。


    他有些羞恥,因為方叔叔已經脫光了泡在庭院的一汪泉裏,露出勃發的胸肌,寬闊的肩膀,剩下的軀體,則半露不露地隱藏在水麵下。這溫泉設計,和這衣服一樣,都漏風,更別說設置在小庭院裏,隻象征性地掛了三片弱不禁風的布簾,庭院裏的樹椏支到溫泉上空,低矮的石燈籠在夜色裏散出蒙矓柔軟的光輝,天上還飛著小雪,他打了個寒噤。


    而小虎其實是個相當保守的人,他左右望了望,抓著浴衣衣襟,總覺得這裏沒有安全感。


    方起州衝他招手,“下來。”


    小虎猶豫了一下,方起州說:“水裏不冷。”


    說完,他徑直從溫泉裏站了起來,將那腰帶一抽,就將小虎拖進水裏。因為熱氣和溫泉裏的微量元素,水看起來是半透明的,即便如此,該看清的還是能看清。而這汪池子很小,也很淺,方起州坐著,能露出肩和小半個胸膛來,小虎坐著,就隻剩腦袋掛在水麵上了。


    方才還因為格局有些害羞,但是天然溫泉泡著舒服極了,小虎不自覺地一聲喟歎,疲勞全消弭無蹤了。他抱著膝蓋,靠著鵝卵石的池子邊緣。他眯著雙眼,讓方起州像逗貓那樣去撫摸他的下巴,而小虎也像溫順的貓咪一般,享受著主人的撫摸。


    那溫泉溫度有些高,不過幾分鍾,他便滿麵潮紅,鼻尖沁出細密的汗珠來,很低很低地喘息著,還用手給滾燙的臉蛋扇風。


    方起州不由自主地將臉湊近他,小虎抬眼看他,月光和燈籠的光映照著方起州英挺的輪廓,大半麵在光明裏,小半麵在陰影裏,他眼神很專注,兩人鼻尖相貼,小虎瞪著圓滾滾濕漉漉的眼睛。方起州將手臂伸到他的背部,溫柔地攬著他,自然地將唇貼上去。


    自然得仿佛下一秒,這兩個接吻的人就要幻化到背後的矮鬆裏麵去了,變成依偎的樹精。


    小虎憋了兩口氣,眨了兩下眼——哪怕方叔叔常常這樣,忽如其來地就親他一下,他也總是會忘記呼吸,或者說,忘記鼻子也能呼吸的。


    方起州在吻他的同時,手沿著他的脊背,滑到他的尾椎骨,滑進了了臀縫。穴口的褶皺在水裏被他用手指撫平,接著他探入手指,緊致,但是又有些滑膩感,直吸著他的手指往裏。不知道是外麵的溫泉水,還是身體分泌的。


    小虎渾身僵了一下,又沒了動靜,安分下來,但那眼睛拚命地眨,一排明晰的長睫毛顫來顫去,方起州臉頰被刮得有些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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