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應該已經想了無數弄死我的方法,我倒是應該小心一點,免得陰溝裏翻船才好。”


    陸楠小聲的自言自語。其實她也不用非要把氣氛弄得那麽僵硬尷尬,但是她確實很擔心諾曼底公爵心存死念,還沒來得及生孩子就一命嗚呼。現在看來,他恐怕不會那麽死氣沉沉,羞辱和威脅的雙重作用下,他應該會確保自己活著,直到狠狠報複回來的一天。陸楠還挺期待他怎麽做,不然這個婚結得未免太沒意思了不是嗎。


    第183章


    不知不覺,距離陸楠回到王都已經又過去了一個月。


    外麵的情況大概是一片風雨飄搖,大有馬上就山河破碎的氛圍,無數領主都因為庫曼跨海突襲教廷的事情惴惴不安,生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由於不可能有什麽衛星實時監控高清攝像之類的黑科技,陸楠隻能從時不時從前線人工傳回來的戰報大概推測一下目前的戰況。怎麽說呢,教廷的抵抗還是挺頑強的,竟然頂住了庫曼人的前幾波猛攻,在丟失了大片周邊領土後和庫曼人展開了激烈的攻防戰。因為教廷所在地羅馬的城防工事做得相當不錯,而庫曼人走海路不可能一次性就將主力部隊全部運送過來,所以陷入了僵持的階段。


    雖然大多數人都在猜測庫曼人是不是打算重演幾十年前全麵入侵的一幕,陸楠卻知道根本不可能。薩拉丁又不是傻子,不會一直跟教廷消耗下去。現在是因為教廷以及周邊領主沒有料到庫曼人會忽然發動偷襲,一時之間被打得有點回不過神。但是等到時間稍微久一點後,庫曼這邊就會陷入戰線拉得太長以及孤軍奮戰的尷尬局麵,而周圍的領主也肯定集結完畢,勢必會對庫曼人的軍隊發起強力反攻。屆時薩拉丁要是不趕緊撤退,估計就要被甕中捉鱉了。不過對他來說也不虧,這次突襲肯定伴隨著大肆搶奪洗劫。教廷周圍大多都是貴族們的莊園城堡,足夠庫曼人搶得盆滿缽滿。而且即便是無法徹底攻下教廷中樞,能打得教廷的騎士團縮回城防無法還手,對庫曼人而言算是不得了的功勳,可以給薩拉丁換回空前的聲望,足夠他重新穩定局勢了。


    而對陸楠來說也是好處多多,首先,教廷和周邊的貴族遭受損失又不關她的事情,其次教會的聲望又一次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可謂丟人之極。最後,在這種危機關頭帝國的聲望空前高漲,無數嚇得瑟瑟發抖的領主和貴族都高呼著要陸楠趕緊加冕,以帝國皇帝的身份出來執掌戰鬥的大旗,共同團結打退庫曼人。以前看不起陸楠覺得她隻是個用來配種生孩子傳遞皇位的人們現在仿佛統一患上了失憶症,完全忘記了自己曾經說過的話,把她幾乎吹噓成了救世之光。畢竟多年前她的祖父就曾經帶領軍隊徹底擊退了庫曼人,那麽作為他的後代,陸楠當然也能做到同樣的事情。


    這種時候他們倒不在意陸楠是個根本沒法帶兵上陣的女人了。陸楠可以理解他們的心態,雖然稍微有點理性的人肯定不難看出庫曼人不可能滯留太久,遲早會自己撤退。但是那一段時間裏到處人心惶惶,天天得到的消息都是庫曼人又推進了多少裏,又殺了多少人,又有哪個貴族倒黴的戰死在激烈的前線。加上本來就消息閉塞流通緩慢,一時間人雲亦雲謠言四次,大有世界末日即將來臨的架勢。說白了陸楠被架得高高的就是個頂鍋用的,那些吹捧她的人心裏打的小算盤陸楠不用怎麽細想就能推斷個明明白白。無非是萬一戰敗了就把她丟出去獻祭,將一切罪名都推到她身上,讓薩拉丁殺掉泄憤,他們自己反倒是幹幹淨淨。


    陸楠對此喜聞樂見,她就是需要這股推力。薩拉丁會不會真的借此揮軍直下,沒有比她更清楚的人。但陸楠也不敢真的那麽相信薩拉丁的人品,她確實用了種種借口將大部分軍隊壓在邊境防線按兵不動,沒有聽從那些領主要求她趕緊出軍攻打庫曼來緩解教廷壓力的建議。但陸楠還是很謹慎的沒有撤回軍隊和相關物資,加大了防守力度,預防庫曼人違反協議的搞偷襲。


    雖然陸楠並沒有親眼見到正遭受庫曼人洗劫殺戮範圍下人們的遭遇,但怎麽想肯定都是相當悲慘的,到底死了多少人陸楠都不敢細想。雖然她再三安慰自己,她又不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更不是真的繼承了歌蘭王室血統的公主,並沒有要對這個世界負責的義務。她隻是個異界遊魂,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完成契約,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但每一次聽到周圍的人竊竊私語議論著戰爭的相關事宜,每一次接到前線傳回的戰報看見裏麵輕描淡寫提到大致的傷亡人數,她的良心還是感到了不安。倒也不至於沉重到令她難以承擔的地步,隻是偶爾想到自己曾經連看個殺雞都覺得殘忍,如今親手出賣了成千上萬的人命,竟然隻是稍微有些不適應,陸楠就覺得搞不好自己已經變得很可怕了。


    她慶幸著自己不用親自上戰場,所以不會親眼看到那些血淋淋的屍體堆積如山,也不會目睹那些被庫曼人燒成白地的城鎮村莊。紙上的數字以及轉述了好幾次的傳聞跟親自體驗程度相差太多,就讓她以此來說服自己,不管死了再多的人,對她而言,永遠都隻是一堆概念。


    “不過就算是這樣,您的心也是足夠冷漠了,畢竟那可是數不清的人命啊,都是因為您而死的,您竟然可以這麽輕鬆的接受事實,也看不出有什麽內疚不安。嗯……我在想,到底是您太過無情,還是一開始我就選對了人呢。”


    就在陸楠一個人呆在書房裏稍微走神的時候,許久不見幾乎已經被她忘記的那個神秘男人又冷不丁的出現在了她的身後,用慣有那種陰柔悅耳的聲音細聲細氣的說。陸楠被嚇了一大跳,但如今她已經學會不再表露出內心真實的情緒,反正在這個男人麵前,她不管是憤怒還是哀求都無濟於事。她覺得自己就是一個被惡意操作的遊戲,這家夥搞不好就在暗中偷窺著一切,當做真人秀般欣賞,滿懷惡意的想看她掙紮痛苦的樣子。所以她偏偏不會讓他如願以償。


    “哦,不錯嘛,這種表情,非常女王,非常棒。不知不覺間您已經完成了蛻變,變得符合現在的身份和地位了。要是一直糾結那些無聊的小事,成天自怨自艾,那可不是我所希望看見的場景。不得不說,也許您天生就有一顆適合成為帝王的心,因為您足夠冷酷和自私。”


    陸楠懶得理他,麵無表情的看著他一個人自言自語說得十分起勁。對付這種神經病,哪怕稍微表現出一絲回應的念頭,隻會叫他更加滔滔不絕。她希望這個不知道什麽玩意兒的男人趕快說完廢話滾蛋。但是這個男人卻明顯不想這麽結束,他帶著悠然自得的笑容,從陸楠身邊走到角落的一個花瓶前麵,伸手從裏麵拿出了一枝花朵,放在鼻子下麵聞了聞。陸楠注意到他的穿著非常現代,一套看著就很高級昂貴的定做三件套西服,褲子熨燙得筆挺,腳上的皮鞋擦得噌亮,甚至手腕上還帶著一塊疑似某奢侈品品牌的手表,整體風格和這個房間格格不入。


    “別用這樣可怕的表情看著我,我的膽子可是很小的。對了,今天來的目的也不是為了其他,隻是想問一問,既然您都毫無顧忌的出賣了那麽多人命,有沒有興趣再聊聊當初的那個建議呢?”


    見陸楠好像已經徹底忘記了,他還有點失望的歎了口氣:“就是那個關於獻祭靈魂換來類似頓時存檔功能的建議呀。您是不是也覺得每一次死亡都得從頭再來很煩人。我注意到您非常喜歡冒險和賭博,那麽更加應該需要這個功能。我原以為您是對殺人有什麽顧忌,現在看來您好像並不存在任何心理負擔,那為什麽不和我再達成一筆交易,這對您也有好處不是嗎。”


    陸楠看著他從懷裏掏出了一張寫著血紅色字跡的羊皮紙,在她麵前攤開,笑眯眯的仿佛一個上門推銷產品的業務員。陸楠看得懶得看,也不想用手觸碰那張羊皮紙,順手抓起一邊的拆信刀,把羊皮紙推到了一邊。


    “咦?您不願意?為什麽?”


    那個男人很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看著還挺受傷,好像是一片誠意被徹底辜負。陸楠也不開口說話,她覺得這家夥簡直渾身是坑,搞不好她隨便說句什麽就會被他歪曲原意的拿去大做文章。她可沒忘記最開始的時候自己是怎麽莫名其妙跑到這個世界來,又一頭霧水的跟他簽訂了個欺詐契約的事情。


    事到如今她要是還看不出來這家夥想方設法的企圖給自己下套就是真正的笨蛋了。如果他僅僅隻是想要人類的靈魂,那死掉的無數人,靈魂滿世界都是,他大可以盡情收割個夠。陸楠猜測大概他必須要通過自己才能獲得靈魂,所以才再三教唆她殺人獻祭。但這樣的話,某種意義上因為庫曼人入侵而死掉的人要跟陸楠扯上聯係也不是不行,可是這個家夥顯然沒有滿足,看來其中的某個關鍵點在於必須是陸楠親手殺掉才行。陸楠記得很清楚,到了這個世界之後,輪回了好幾次,她可是從來沒有“親手”殺死過什麽人,更談不上什麽邪惡儀式獻祭了。


    陸楠都忍不住開始懷疑搞不好什麽契約都是幌子,這個男人的真正目的是要讓她動手殺人獻祭惡魔,也許還要崇拜惡魔之類的。她忍不住想到了聖經裏很有名的一段,大概就是撒旦展現力量威逼利誘,要讓一個虔誠的教徒背棄上帝轉而信仰自己。她狐疑的想,難不成自己的遭遇還真就是什麽神明惡魔打賭的結果?不不不,那樣的話也太魔幻了。陸楠覺得不如選擇相信這個男人隻是個混亂邪惡的愉悅犯更加妥當。跟聖經裏那位堅定信仰毫不動搖的信徒不一樣,陸楠從不覺得自己有信仰過一絲上帝的存在。但她也不會傻缺的為了追尋力量去相信惡魔。


    男人絮絮叨叨的廢話了半天,但是陸楠全程保持沉默,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意施舍,最後男人無計可施,好像又不能動用暴力來威脅,隻能無奈的歎了口氣。陸楠聽他小聲嘀咕著“真是越來越難纏了”之類的話。


    “好吧好吧,我就不繼續留下徒勞無益的招惹您的厭煩,畢竟像您這麽優秀的契約對象千百年來也實在是少見,我很珍惜和您的契約。好好想想我的建議,我們下次再見,祝您日安,親愛的……陸小姐。”


    他意味深長的叫著陸楠的本名,還把手裏那朵花輕輕放在了陸楠麵前的書桌上,化為一縷黑煙,無聲的沉入了地上被窗簾遮擋的陰影裏。在他消失的瞬間,那朵原本盛開得正美麗的花朵忽然就枯萎腐爛,化為了一堆飛灰。陸楠盯著那堆灰塵看了一陣,不知道這算不算給自己的恐嚇。但她並不在意,內心連一絲波瀾都未泛起,隨手一拂,那堆花朵化為的塵埃就此掉落在地,很快就被風吹得無法看見。


    “看來以後必須注意,一定不能讓手上沾到任何人命……也許會有什麽可怕的後果。”


    陸楠打開又一封需要處理的文書,一邊默默的想。


    “也許,是時候再去找朱利安,涼了他一個多月,應該差不多了吧。”


    第184章


    從辛格回來後陸楠就再也沒聯係過朱利安,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朱利安出賣了她,但基本是可以肯定的事實了。陸楠打從第一次毫無預料的被朱利安給殺掉後就一直對他抱有極大的戒心,別看她表麵上對朱利安好像很親近,其實自己心知肚明,大部分都是在演戲而已,畢竟作為一個工具人,朱利安還是挺好用的。偶爾看他這麽賣命陸楠心中不免感到愧疚,隻是還沒等這種愧疚抵消防備,朱利安就用行動證明他果然有鬼。別說是陸楠先入為主抱有偏見,這回來都一個多月了還發生了那麽多事,朱利安居然一反常態仿佛消失了似的,這不就是他心虛的證據嗎。


    當然,如果真的見了麵,陸楠相信朱利安肯定會有各種充分的理由來說服自己相信他毫無惡意。陸楠也完全可以相信朱利安主觀意願上並不存在想真的傷害她的念頭,可背叛就是背叛,不管用什麽理由都不能掩蓋這個事實。那麽重要的事情,陸楠隻對朱利安一個人說過,何嚐不是陸楠對朱利安的一種試探呢。可惜朱利安到底沒有通過陸楠這說不清是刻意還是無心的考驗。


    陸楠不會對朱利安的行為感到失望或者憤怒,因為她從未對朱利安抱有任何期待——不,應該說在這個世界裏陸楠沒有對任何人有什麽信任。在她的假設裏,任何人都是可以出賣和背叛自己的,隻是看加碼夠不夠大罷了。就連阿弗裏陸楠在潛意識裏都秉承著一種冷眼旁觀的態度,因為她知道阿弗裏對自己的好感都是建立在虛偽的假象之上,遲早有一天她會忍不住暴露真麵目。屆時不知阿弗裏會有什麽反應,想到這裏陸楠就會湧起一股莫名的期待。


    ……想想還真是挺變態的,陸楠覺得自己的精神大概早就不知不覺存在很大問題,不知不覺間她早就默默的壞掉了。但她並沒覺得有什麽不好。因為在這樣的環境下,不變成那樣根本無法好好活下去,所謂適者生存便是如此。


    自我吐槽著,陸楠還是久違的寫好了一張約定見麵的紙條,抽空塞進了花園的老地方。隨後她就回去換好了衣服,梳妝打扮一番後去書房接見教會派來的使者了。


    根據從外麵不斷傳來的消息,教廷的狀況越來越糟,再一次收縮了防線,丟失了三分之一的外城,庫曼人大概是被教廷頑強的抵抗給徹底激怒了,發起了一波接一波瘋狂的進攻,而且還開始了慘無人道的大肆屠殺,整個教廷和周邊地帶幾乎被斬殺殆盡,血流成河,屍橫遍野。有幾個僥幸逃出來的貴族,差不多被嚇成了神經病,見到火光就跟森林裏的野獸似的大聲慘叫哀嚎,可見當時的場景多麽的慘烈。


    不過庫曼人的殘忍倒是激起了原本懼怕得隻想逃跑的大多數貴族的憤怒。自從教廷發出雪片般的召集令後,不少接到召集令的領主都在刻意拖拉,慢吞吞的集結領地裏的軍隊,就是不想成為第一批送上去的炮灰。當年庫曼人大肆進攻的時候留下了不少可怕的傳說,至今都是民間流傳甚廣嚇唬小孩子的鬼故事。這些領主們難免會感到懼怕,又忍不住覺得既然庫曼人沒打到自己的領地上,幹嘛要為了保護教廷而白白消耗自己的實力呢。萬一最後還是失敗了,庫曼人打過來自己手上卻沒兵沒錢,豈不是活活等死。於是除了少數特別虔誠的領主第一時間積極響應教廷的號召飛速集結完軍隊趕去支援,大多數領主都還在觀望。其中很大一部分人都期待庫曼人洗劫完教廷後就滿足而歸,從而逃過一劫。


    但是現在庫曼人的凶殘讓他們明白不抵抗的下場是什麽,所以空前的團結起來,據說已經聯合了數萬人的軍隊,浩浩蕩蕩的開往教廷所在地打算跟庫曼人決一死戰。對於這個消息,陸楠不置可否,反正她表麵上對於教廷的求助嘴上都答應得很好,也確實在調遣軍隊打算去支援,隻是她接到了前線的消息說東方防線的庫曼人好像最近也蠢蠢欲動,她當然要留下大部分軍隊來預防庫曼人,免得到時候教廷還沒解圍,東方就率先失守。


    “我也非常擔憂教廷的情況,為此日夜難眠,坐立不安。可恨我隻是個女人,沒有辦法像男人一樣披甲上陣,為了保衛教廷而奮勇作戰。”


    麵對教廷再一次派來的使者,陸楠真情實意的說,眼中飽含淚水。她的病才好沒多久,瘦得簡直可憐,麵色慘白得毫無血色,還時不時停下喘幾口氣,好像隨時都會因為虛弱而暈過去似的。對此教廷的使者哪怕心裏憋悶得早就想發火,但還是得忍氣吞聲,做出一副很相信的樣子。


    “但是請放心,您可以回去轉告教皇大人,我一定盡快將剩餘的兵力集結完畢,趕赴教廷加入戰鬥。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絕對不會坐視教廷淪陷,我可以用自己的名譽和靈魂對天主氣勢。”


    在胸口劃著十字,陸楠態度堅決的說,反正對她而言發誓就跟吃白菜似的,完全不痛不癢。不過在這個時代發誓還是很嚴肅的一件事,所以使者明知她是在敷衍,卻也沒法再說什麽。


    “教皇大人希望您可以給東西法蘭的兩位國王寫信,讓他們盡快派軍支援。畢竟,他們沒有直麵庫曼人的危險,調集一些軍隊不是什麽難事吧。”


    使者強顏歡笑的說,陸楠一聽就趕緊搖頭,滿臉都是為難。


    “唉,我早就寫了無數次信,可是兩位叔叔卻借口我不是皇帝無權命令他們,拒絕了我的詔令。不如請教皇大人親自寫信,這樣的話大概他們就會答應了吧。”


    使者一聽不禁在心裏破口大罵,教廷當然是給東西法蘭的兩個國王寫過求援信,但他們卻借口說自己身為帝國的封臣,必須要皇帝陛下親自下令才行。而陸楠這邊又把鍋甩了回去,裝模作樣的說自己不是皇帝沒法下令。至此使者要是看不清他們三人是在互相推諉就真是個傻子了。但他此行是來求救的,隻能放下身段,低聲下氣的說:“其實在您繼承洛林王位的那刻起,您就已經是帝國的皇帝了,這一點不需要教會認可。加冕隻不過是一個儀式……”


    “這怎麽行,沒有教會的正式加冕,我哪能隨便自稱皇帝呢。”


    陸楠一聽就又是搖頭又是瞪眼,好像真的被嚇到了。使者看著她那副樣子氣得差點吐血,誰不知道這位女王早就公然宣稱帝國的皇帝不用教會承認,更不需要教皇來加冕。她甚至都以皇帝的名義給帝國所有封臣發出了召見令,想必要不是庫曼人打過來,她早就跟教廷為這件事打得熱火朝天了吧。可是眼下有求於人,明知她是在演戲使者也無可奈何。其實作為一名了解事情來龍去脈的人,他心裏不免也埋怨那些教會高層當初太過貪婪,徹底惹惱了這位女王。否則如今哪裏會變成這樣尷尬的局麵呢。想到臨行前得到的囑托,使者無奈的說:“尊敬的陛下,教皇大人原本早就準備親自為您舉行一個盛大的加冕儀式,但是庫曼人的偷襲打斷了一切。他讓我轉告您,隻要您願意立刻聯合東西法蘭發兵支援教廷,他一定會在打退庫曼人後為您舉行加冕儀式。”


    陸楠心說都這麽幹脆直白,看來教廷是急紅了眼,真的害怕了。但她卻不會就此輕易的讓步,教廷那些人說的話她一個字都不信。


    “哦,這樣嗎,那真是感謝教皇大人精心籌備了足足好幾個月的加冕儀式了,想必一定是非常壯觀盛大的吧。”


    陸楠微笑著嘲諷了一句,看著使者麵紅耳赤低下頭。原本在她繼位洛林女王的一刻就該同時舉行的加冕儀式,被教會以各種借口硬生生的拖著當做籌碼,真以為她是個傻子啊。還是說教會以為隻要丟出這塊誘餌她就會感激涕零的立刻吞下。他們未免也太小看自己了。


    “不過我記得當年我的祖父加冕時並沒有趕赴教廷啊,而是教皇親身奔赴王都為他舉行了儀式。既然您可以衝出重圍帶著護衛們到達王都,教皇大人想必也應該可以吧。”


    陸楠輕描淡寫的說,使者聞言不禁大怒。


    “您明知教皇大人身患重病無法遠行,而且說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是要教皇大人親自趕到王都為您加冕您才願意出兵嗎?這還不是刻意的刁難是什麽!您是不是忘記了繼位儀式上對著聖經發下的誓言?身為洛林的女王,您原本就有守衛教會的義務!”


    麵對使者的滔天怒火,陸楠不為所動:“您大概是誤會了,我當然不會要求教皇大人在這種時候還千裏迢迢的趕到王都,其實我也沒多麽期待一定要教會為我舉行加冕儀式。隻要教會願意把帝國皇帝的皇冠送來,我立刻發兵,絕不廢話。”


    使者愕然的抬起頭:“皇冠?”


    “是的,我隻要那頂皇冠,你們願意給嗎。”


    說了半天終於說到了重點,陸楠默默的吐出了一口氣。老實說她從來就沒把加冕儀式什麽的看得多重要,現在這種時候她就真的自己舉行了加冕儀式教會還能把她怎麽樣,最多幹看幾眼。但是加冕儀式除了獲得教會的正式承認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帝國皇帝的象征,當年由查理大帝親自監督打造的那頂皇冠目前不在陸楠手裏,正保存在教廷裏麵。沒有那頂皇冠,陸楠還真的不好厚著臉皮以皇帝自稱,因為在大多數人眼裏,那頂皇冠差不多跟東方的傳國玉璽一個概念了。當然因為那頂皇冠是用了好多真金白銀和數不清的珠寶打造,分量十足,不可能平時天天戴著,完全是個象征物。可陸楠自己搞個加冕儀式卻拿不出皇冠,那不變成了一個十足的笑話嗎。


    說來也是很操蛋,原本那頂皇冠應該好好被保管在王都,但是上一任皇帝死後陸楠的三個便宜哥哥為了爭奪王位打得熱火朝天,一個沒注意就被教會事先安插的眼線把皇冠偷走,一路帶到了教廷。教廷也沒那麽大膽子敢把這頂象征帝國皇權的皇冠給私吞了,而是假模假樣的說代為保管,反正未來皇帝也要到教廷加冕。陸楠估計那時候教廷就已經開始計劃如何利用這個把柄來逼迫帝國讓步了。


    所以加冕儀式什麽的都是浮雲,要教廷把皇冠還回來才是真的。陸楠覺得教廷搞不好還打著如意算盤,想把皇冠永遠留在教廷,這樣一來以後帝國皇帝加冕可不都要被他們要挾擺布了?哼,想得到是挺美。如今庫曼人的進攻隻怕是最好的機會,錯過之後想再讓教會把皇冠吐出來可就千難萬難了。


    陸楠心中其實也很焦急,因為事到如今教廷看似占了下風,其實已經差不多要開始反擊了。估計很快庫曼那邊就要開始撤退,那時候教廷一緩過氣就不會再吃她的威脅。她必須在這段時間裏不斷給教廷施加壓力,逼迫他們把皇冠交出來。為此陸楠也是嘔心瀝血,聯合了樞密院幾個大臣,四處布局散布流言,動員了一切安插在教廷裏可以動員的人手,就為了讓教廷高層以為庫曼人來勢洶洶,肯定要徹底打下教廷才肯滿足。在此陸楠還要感謝一下那些自私不願派出支援的領主,以及養尊處優絲毫不懂軍事的諸位教廷高層。要不是他們,還沒法這麽順利的開展計劃。反正根據教廷探子傳回的消息,他們現在也是亂成一團,不少人早就被嚇破了膽,連棄城而逃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為了轉移焦點,陸楠故意在最開始的時候表現得很在意加冕儀式,讓教會以為她在意的是這個。其實她真正的目的隻是想把皇冠拿回來而已。隻要皇冠在手,她根本不用理會教會,直接自行加冕就完事兒了。陸楠覺得非要得有什麽象征物才算正式實在是很可笑,但可惜大多數人就是看重這個,她不得不耐著性子跟教廷周旋算計。如今也終於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了。


    使者的臉色很難看,陸楠微笑看著他,無形的施加著壓力。她覺得按照教廷高層那些膽小鬼的一貫風格,應該最後還是會扛不住把皇冠交出來。可能那位神父先生會從中作梗,但他目前還沒能達到一手遮天的程度,教皇又半死不活無法在公眾場合亮相,陸楠還是很自信這次自己可以如願以償的。


    使者艱難的沉默了一陣,張了張嘴打算說話,可是這時外麵的傳令官一臉莫名的進來了,小心翼翼的說:“陛下,外麵又來了一位自稱教廷使者的人,想要獲得覲見的資格。”


    陸楠第一時間就去看麵前使者的臉,見他也是滿臉疑惑,不像是事先知道的樣子,心裏不禁泛起了嘀咕,難道教廷那邊出了什麽變故?


    “好吧,請他進來。”


    陸楠覺得教廷總不至於真的那麽傻,想搞一出歐洲版的荊軻刺秦王,抱著看戲的心態吩咐道。傳令官領命而去。沒過一會那位突如其來的第二名使者就在幾名士兵的帶領下進了房間。一看見來人,不管是那位先來的使者還是陸楠都瞬間變了下臉色。特別是陸楠,她心說喵的難道這家夥有毒?剛剛才稍微想到他,結果就真的冒出來了。


    “好久不見,尊敬的陛下。”


    來人穿著一身白色的長袍,帶著大主教的帽子,麵容俊秀,笑容和藹,身上帶著一股聖潔又禁欲的氣質,讓人一看就不免心生好感,覺得這才是一位神職人員該有的樣子。但是陸楠看見他心情就很惡劣,要說這個世界裏她最煩的對象是誰,當然是這位神父先生莫屬。


    “啊,原來是您,神父……哦,不對,應該稱呼您一聲主教大人了。好久不見,您過得好像非常不錯啊。”


    陸楠假惺惺的說,臉上掛著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


    “陛下好像對我有什麽誤解,為何要用這麽疏離的口氣呢,我以為我們還稱得上是朋友。”


    但是這位主教大人卻絲毫不受影響,一副寬容溫和的模樣,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他都完美到無懈可擊,不知情的人見了一定會覺得陸楠太過無禮。


    陸楠譏笑了一聲,她又怎麽會再次被他這幅看似純潔的假象給欺騙。她不會忘記這位神父先生卑劣肮髒又扭曲的真實嘴臉。看到他就預感會有一大波高能即將到來。陸楠不想掩飾自己對他的戒備,也懶得和他演戲,直截了當的問。


    “這種時候您不好好呆在教廷,跑到這裏來幹什麽。難道是又想搞什麽陰謀?”


    “……主教大人,您為什麽會來?我沒聽說有這樣的安排啊。”


    而一邊的那位使者這時才回神,也來不及對陸楠抗議她的無禮態度,反而充滿驚奇的問道。看得出來他對這位裝模作樣的主教大人很有好感,說話的口氣都變得特別尊敬,臉上也滿是親近。陸楠充滿憐憫的看了他一眼,心想又一個被騙的可憐人。不過實在不能怪他,要不是陸楠可以讀檔重來,估計也早就被這位主教先生玩得死去活來了吧。


    第185章


    被身邊的人用滿是敬仰的視線忠誠的看著,難為這個貌似聖潔的主教大人竟然還可以不臉紅,鎮定自如的全盤收下,像一個真正的聖徒般柔聲細語。


    “阿雷西,很抱歉沒有事先告知一聲,這也是教廷私下的考量,並不是對您的能力有任何懷疑……”


    “不不不,不需要特別解釋,主教大人,我相信您。”


    不等他說完這位阿雷西先生就趕緊搶著說,雖然論身高他足足超過了主教先生一個半頭,卻用上了仰視的姿態,那愚蠢盲目信賴著的樣子讓一邊的陸楠看得在心裏連連冷笑——哎呀,這個看臉的世界。倘若洛雷托先生沒有長著如此混淆人心的一張臉,他還能帶著無恥的微笑口吐沾染芬芳的毒液欺騙世人嗎。但她無意去攪亂眼前這場好戲,騙子固然可恨,她跟阿雷西先生又沒有任何特別的交情,看他傻乎乎被人玩弄於鼓掌之中還蠻有趣的。


    果然,主教先生三言兩語就騙得阿雷西深信不疑,還充滿歉意的對他道歉,好像給他添了什麽天大的麻煩。陸楠至此也看出主教先生可能是有什麽新的陰謀和交易想和自己商量,便順水推舟的打發走了一臉感激的阿雷西。確認房間的門被好好鎖上之後,她換了個姿勢,在扶手椅上坐得更加舒坦,才懶洋洋的開口問道:“所以,您又是為了什麽才跑到洛林?別跟我扯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您知道我不會信的。”


    洛雷托莞爾一笑,還是擺著那副令人厭惡的聖人嘴臉,悲天憫人的口氣讓陸楠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當然是為了來說服陛下顧全大局,趕緊出兵支援教會,早點打退庫曼人,將教廷從異教徒的踐踏中拯救出來。相信像您這樣充滿著仁慈和公平的君主,一定不會辜負教皇大人的殷切希望。”


    陸楠撇了下嘴,不屑的嗤笑一聲,冷漠的說:“這種話估計連您自己都不會相信。好了,時間寶貴,請不要在我麵前裝出這幅惡心的做派,幹脆點不好嗎。”


    想起在教廷時這位主教先生威逼利誘的模樣,陸楠就不想跟他虛以委蛇。她早就不是什麽單純無知的小女孩,不會因為男人在心裏意淫自己就大感羞愧,仿佛做了什麽錯事。可是一想到洛雷托沒有說出口卻十分明白的暗示,她就全身不舒服。她摸不準這個家夥現在是不是還打著自己的主意,惡意滿滿的想看她卑躬屈膝哀求的模樣。但顯然如今他們的立場已經徹底顛倒,他才是需要低聲下氣的一方。陸楠大可以任意的羞辱他一番,好好發泄一下當初在教廷受到的憋屈。可是她直覺洛雷托簡直跟條毒蛇似的,完全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密切的關係。


    要不是看在他在教廷有一定地位的份上,陸楠還挺想找個借口弄死他,一了百了。


    她都表現得這麽嫌惡,主教卻泰然自若,連微笑的幅度都沒變化過一絲,他以一種寬容優雅的態度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下,一派高潔的說:“好像您宮廷裏的主教年事已高,無法再繼續履行自己的職責了吧,陛下覺得由我來接任這個職位如何呢。”


    陸楠真不敢相信他竟敢在自己麵前說這樣的話,在他玩弄手段逼迫得她連連退讓,靠著賭命才勉強打成平局之後。這種厚顏無恥的程度讓陸楠甚至都暫時忘卻了過往的仇怨,差點笑了起來。


    “別的不敢說,您真是特別自信。”


    她不無嘲諷的說,主教卻隻是報以一個曖昧不明的笑容,慢吞吞的掏出一塊手帕擦了擦嘴角。


    “我當然有這個自信,因為我冒著危險把您夢寐以求的皇冠從教廷帶過來了呀。我覺得這樣的賠禮應該可以抵消曾經由於誤會導致的一些不良後果了吧。”


    陸楠第一反應就是他偷聽了自己剛才和前一位使者的對話,但隨即想起他進門的時候已經沒有談論這個話題了。那麽是他自己推斷出來的?不不不,哪有這麽巧合的事情,剛剛提到皇冠,他就毫無預兆的冒出來表示皇冠在自己手上,多半還是什麽陰謀。


    她決定先盡量穩住,不動聲色,看看他到底打算玩什麽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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