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呢,陛下,您有沒有什麽備選的結婚對象。我可是看到過哦,香檳公爵對您非常熱情,幾乎就是在展開正式的追求了。”


    露易絲帶著八卦兮兮的笑容小聲的問陸楠,陸楠不禁翻了個白眼,舉起手中的扇子指著下方花園:“看到了沒有,那一大群女人,被包圍在中間的人是誰。看到這樣一幕您還敢讓我接受他的追求嗎。”


    露易絲卻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可您和那些女人不一樣啊,您可是我們的女王陛下,即將變成皇帝陛下。隻要您一句話,他難道還敢再去找其他女人,還不是您說什麽就是什麽。”


    陸楠當即就想反駁道那有什麽意義,她用得著去逼迫一個男人對她忠誠嗎。連最基本的忠誠都做不到還談什麽戀愛和結婚。但是看著露易絲那雙無比真誠的大眼睛,陸楠默默的吞回了即將出口的話。如果對她說一說自己的婚姻觀和愛情觀,估計露易絲會把她當成怪物。再說,陸楠覺得自己的婚姻多半隻會從政治利益角度考慮,就別扯什麽愛不愛忠誠不忠誠了。


    “嗬嗬,要是香檳公爵能給我足夠滿意的條件,結婚也不是不行啊。”


    陸楠用開玩笑的語氣逗弄的回答,侍女們紛紛尖叫起來。


    “真的嗎陛下?您真的要和他結婚?”


    “哇,那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會恨您了。”


    “陛下,您和香檳公爵生的孩子一定非常漂亮可愛,想想就好期待呀。”


    剛剛還對著香檳公爵花癡的一群少女們瞬間就開心得又蹦又跳,紛紛湧到陸楠身邊,七嘴八舌的好像陸楠真的明天就要和香檳公爵舉行婚禮,甚至有人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陸楠笑著挨個兒摸了一遍她們的頭,覺得還是這種無憂無慮的小女孩可愛。


    正和侍女們打鬧玩笑著,消失許久的貝赫倫夫人無聲無息的溜了進來,先是嚴肅的瞪了一眼,讓少女們吐著舌頭停下打鬧的舉動,乖乖回去坐好,然後才湊到陸楠的身邊,在她耳邊小聲的說:“陛下,已經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抓住了那個小醜,他也承認了是被人收買才說了最後那句話。但是他不肯說出那個人的名字,堅持要見您一麵,親口告訴您。”


    陸楠打了個哈欠,又瞟了一眼下麵花園裏那群正玩得興高采烈的貴族男女,估計還有一陣子才能結束。想著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她就站了起來:“好吧,就讓我去親自見見那位小醜,看他要說出什麽不得了的驚天大秘密。”


    雖然這麽說,陸楠還是很小心的帶上了不少護衛隨從才出發。小醜被幾個騎士抓住,綁得嚴嚴實實,就丟在入口拐角的一道薔薇花牆後麵,陸楠覺得除非小醜是個武俠高手,可以瞬間震斷身上幾根手指粗的麻繩,自己確實不會有任何危險。所以她提了下裙子,優雅的坐在了石凳上,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半跪在地上的小醜。


    由於之前小醜臉上塗著厚厚的白粉看不清楚麵容,陸楠還以為是個中年男人。但是現在他的臉已經被粗暴的擦了一遍,露出了下麵的真容。陸楠驚愕的發現,這根本還是個孩子,估計最多十二三歲。隻不過即便是被強壓著跪在地上,身邊還有一群手持武器的騎士,這個孩子臉上卻沒有浮現什麽害怕畏懼,倒是抬起臉好奇的打量著陸楠,眼睛亮晶晶的像一隻小狗。


    “您……您還真的來了啊。”


    他喃喃的說,不是那種小醜特有浮誇虛偽的腔調,帶著一點童音,而且有著很濃的異國腔調。


    “不得對陛下無禮!”


    一個守衛為了討好陸楠,搶著站出來狠狠的踢了他一腳,小醜痛得縮起了身體,發出了可憐的嗚咽。陸楠難得的起了一點憐憫之心,出聲阻止道:“好啦好啦,不過是個孩子,別這樣對他。說吧,隻要你說出事實,如果不是很嚴重,我會寬恕你的罪過。”


    聽她這麽說,那孩子一邊發抖,一邊用可憐兮兮的聲音說:“願天主保佑您,您果然和傳說的一樣仁慈。我也就實話實說啦,確實有位貴人老爺私下給了我一筆錢,要我加上最後那句話。”


    “哦?那你就不怕我生氣治你的罪嗎?”


    陸楠很感興趣的問,孩子點了點頭。


    “我、我怕的……可是那位老爺說女王陛下是個仁慈的人,不會因為這點小事砍我腦袋。而且他也交代了,要是陛下追問,我就老老實實的把他的名字說出來,他說這樣的話陛下就不會生氣了。”


    其實陸楠覺得這孩子壓根兒沒有表現出來的這麽老實畏懼,看他眼睛那麽靈活,視線到處亂飄,就知道肯定是個見慣大場麵的老江湖。不過她確實也沒打算如何嚴厲的懲處他,一來他隻是個小孩子,二來這並不是什麽大事。陸楠猜測可能是有什麽人想要和自己見一麵卻找不到門路,才采用了這樣的辦法。


    “那個人是誰?”


    那孩子偷偷觀察著陸楠的表情,小聲的說:“他說他叫愛德華,是什麽諾曼底公爵。”


    陸楠的腦海中瞬間就浮現出了對應的人物形象,關於這個人,她又怎麽會忘記了。畢竟他們也曾經見過麵還詳談過一番,之後這人還催命一般的給她寫了無數信件。


    “哦,原來是他啊。”


    第157章


    愛德華.範.薩利安,西法蘭的諾曼底公爵,陸楠曾經和他在某次的狩獵大會後有過一番類似交易的交談。期間愛德華直言不諱的要求陸楠出手幹預西法蘭因為父子反目而展開的內戰,而陸楠則是提出了要家族跟教會關係密切的愛德華去探聽教會動靜的條件——因為當時陸楠還不知道教會內鬥,為了遲遲不安排的皇帝加冕儀式焦急萬分。


    後來嘛,愛德華的工作完成得不錯,陸楠這邊卻一直沒什麽進展,她不會承認自己故意的,巴不得西法蘭的那位叔叔和自己的堂兄兩敗俱傷才好。愛德華後麵給她寫了無數催債信,一封比一封言辭激烈,陸楠估計後麵要不是自己掛了導致再次重來,這位公爵大概會直接從西法蘭殺到洛林來興師問罪。


    陸楠私下也稍微調查過一番關於這位諾曼底公爵的情報,她承認自己對他有印象全因為諾曼底登陸。從目前掌握的情報可以得知,這位公爵身後的薩利安家族是不折不扣的名門,出了好多皇後王妃以及位高權重的紅衣主教,甚至還出過兩位教皇。他名下的封地占據了整個西法蘭的四分之一,所以現在的西法蘭宮廷裏,諾曼底公爵就相當於丞相,位高權重。但即便如此,他也無法阻止西法蘭的父子相殘,因為那是王家的家事,互掐的父子兩人都有自己的私人軍隊和擁護者,身為臣子最多隻能出言相勸,對方不聽他根本沒辦法,所以最後他都找到陸楠頭上來了。


    回憶了一番曾經短暫的交往,陸楠心想由於本次回溯她幹淨利落的解決了卡洛曼,就沒有召開狩獵大會,當然也就不會發生和那一次一模一樣的事情。聽說最近西法蘭連著爆發了好幾次規模比較大的戰鬥,可能這位公爵急了吧,才不顧一切的再次想到了她。他當然想直接和陸楠當麵詳談,無奈陸楠因為害怕被暗殺下毒,安全問題被放在首位,身邊的人都是篩了一遍又一遍,他一個西法蘭的貴族一時之間找不到最快的門路,所以想出了這麽一個辦法。


    在心裏理清了邏輯後陸楠便示意按著小醜的騎士放手,那個騎士雖然一臉不高興還是遵循了陸楠的命令。小醜小心翼翼的站起來,彎腰捂著肚子,試探的問:“陛下,我可以走了嗎?”


    “去吧,這次我寬恕你,但是記住,沒有下一次了。”


    陸楠揮了揮手,可是一位騎士卻按捺不住,有些激動的說:“陛下,不能這麽輕易的原諒他!他就衝他竟然敢假傳禦令這一點,至少也要判他一個鞭撻之刑。”


    “哦,好像也是。”


    陸楠微微一怔,雖然平時她經常吐槽這些外國人絲毫沒有大不敬的意識,隨便的搶君主的話還亂插嘴,當著她的麵大呼小叫,但她也不是真的很把這些當回事。她看見這個小醜僅僅隻是個小孩子的瞬間,就已經決定饒恕他了。因為陸楠覺得這並不是一件多麽嚴重的事情,而且她終究還是有著現代人的觀念,認為應該對小孩子寬容一些。要不是有這個騎士的提醒,她大概就真的忘了。


    再次看了一眼小醜,那個孩子大概意識到了氣氛變得凝重起來,立刻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看起來弱小無助又可憐,陸楠有心用他立威讓所有人意識到君主的威嚴不容侵犯,但看到這孩子即便是在寬大的衣衫下也非常明顯的瘦弱脊背,又有點不忍心了。這就跟看見大狼狗跟小奶貓打碎杯子差不多,可以狠狠懲罰不聽話的大狼狗,可是卻沒法對小奶貓凶。但是最終在心裏權衡了一番之後,陸楠還是狠下了心腸,點了點頭。


    “您說得也有道理,看在他年級還小的份上,我隻判處他鞭撻之刑,二十……不,十五下,一會兒等待遊園會結束後當眾執行,並且要傳令官宣讀他的罪狀。”


    陸楠覺得這個懲罰就差不多可以了,她總不能砍了這個孩子的腦袋吧。歸根到底這件事情的策劃者是諾曼底公爵愛德華,要算賬也應該找他本人,跟一個工具人計較幹嘛。她這麽說了之後無人提出異議,幾個騎士還麵帶不滿可能覺得她判處得太輕,不過終究什麽都沒說。連那個孩子本人都露出了鬆氣的表情,感激涕零的把手合在胸口前麵嚷道:“謝謝您,寬容美麗的女王,謝謝您饒了我一命……”


    “別廢話了,起來!”


    幾個侍從很粗暴的把他給扯了起來,就像是拎著一隻小雞仔,孩子的麵孔扭曲了一下大概是被抓得很痛,但他卻咬著牙不敢喊痛。陸楠不禁有些不自然的動了動手指,她可以毫無心理負擔的下令處死自己的敵人,卻依舊不能直視這種虐待小孩子的場麵。但陸楠明白此刻不該表露出不該有的仁慈,所以她扭過頭裝作沒看見,在小醜被拖走後她對著一個年輕騎士輕輕招手示意他過來,湊在他耳邊說:“麻煩您跑一趟,不要聲張,看著點這個孩子,適當的布置一下,別讓人真的把他打壞了,也別讓人故意虐待他。”


    年輕的騎士聽完後用一雙蔚藍色的眼睛充滿敬仰的看著她,悄聲說:“遵命,我的陛下,您可真是一位既善良又美麗的女士,請放心,我一定會完成您的囑托。”


    陸楠仿佛記得這個騎士叫弗朗索瓦還是吉雅諾什麽的,沒辦法騎士團人太多她根本記不全名字,便對他嫣然一笑。年輕的小夥子頓時滿麵通紅,鼓起勇氣小心捧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輕輕的用嘴唇碰觸了一下,才依依不舍的離開。陸楠見狀便放下了心,猜想那個孩子起碼不至於真的被打死打殘,沒有再記掛這件事。


    “走吧,各位,那些尋找箭頭的女士先生們應該忙活得差不多了,讓我們去看看到底誰才是最後的優勝者。”


    用扇子掩住臉偷偷的打了個哈欠,陸楠已經開始想睡覺了,卻還是強打精神,用興高采烈的語氣說著,引起了身邊隨從侍女們的歡呼附和。這是貝赫倫夫人湊在她耳邊低聲的說:“您不打算去追查一下那個被提到的諾曼底公爵嗎?他為什麽要暗中收買小醜計劃這樣的事情,是不是打算對您不利……”


    陸楠用扇子抵在貝赫倫夫人的嘴上,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微笑著回答:“好啦好啦,親愛的夫人,您是不是操心得有點過頭了。我再重複一次,您的職責是安排好我的日常生活還有一些宮廷瑣事,至於其他的事情,就不在您擔憂的範圍之內了。”


    貝赫倫夫人低眉順眼的垂下頭:“是,陛下,我記住了。”


    雖然她這麽說,表現得很溫順,但陸楠知道她不會就這樣放棄。一開始她還覺得貝赫倫夫人不錯,辦事麻利考慮周詳,可是時間一久她隱藏在端莊和恭敬下的野心就暴露了出來,讓陸楠非常不滿。按理說她一直想找那種充滿事業心不要僅僅想著結婚嫁入生孩子的女性,見到貝赫倫夫人這種類型應該高興才對。然而陸楠又不是傻子,貝赫倫夫人那根本不叫事業心,她企圖通過插手政務來達成自己某種目的的欲望都快寫在臉上了,陸楠想找的是能幹精明又聽話的秘書,不是野心勃勃想操控自己的陰謀家。再說貝赫倫夫人還有跟朱利安背後神秘勢力不幹不淨的嫌疑,陸楠怎麽可能放心的將信任交托與她。


    “看來必須要盡快和西若敏斯特夫人搞好關係,明天把她召進宮好好談談。”


    臉上帶著微笑,陸楠貌似親密的挽著貝赫倫夫人的手,一邊走一邊琢磨。貝赫倫夫人這種資深宮廷貴婦,又明裏暗裏跟多方勢力有牽扯,陸楠還不能隨便的把她給趕走,必須找個穩妥的理由。對於她陸楠還有一個至今都迷惑不解的問題藏在心底,那一次因為看見皮埃爾的慘死她被嚇瘋,到底是裝的還是真的?貝赫倫夫人身上是不是隱藏了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呢?陸楠之所以一直忍耐著她時不時的越界讓她呆在自己身邊擔任女官,就是抱著打探的念頭。無奈貝赫倫夫人可謂密不透風,不管陸楠如何試探,她什麽有用的東西都沒漏出來,倒是陸楠很怕自己不小心說溜嘴。看來也是時候當機立斷,放棄原本的打算讓貝赫倫夫人走人了。


    身邊圍繞著的侍女隨從們不知道陸楠心中的打算,興高采烈的和她談論著遊園會的事情,紛紛猜測著到底誰會是最後的優勝者,貝赫倫夫人也帶著一貫端莊優雅的微笑時不時插上幾句話,倒是一派其樂融融的場麵。對於侍女們的猜測陸楠隻是笑而不答,她心裏早就有了答案。既然諾曼底公爵搞出了收買小醜假傳禦令的招數,那肯定他有著必勝的辦法,不然這不就是白費了嗎。果然,等到她們走到一開始花園的入口,很多人早就站在那裏等著了,人群中間的長桌上擺放著無數特製的金箭頭——僅僅隻是木板雕刻塗上一層顏料的道具而已。


    “下麵宣布今晚遊戲的最終勝利者,第三名,梅斯伯爵!”


    司儀官用激昂的聲音大聲宣布道,一個滿麵油光的中年男人笑容可掬的站出來對著四下揮手,陸楠也跟著應景的鼓了鼓掌。


    “第二名,聖艾蒂安主教。”


    出乎意料,第二名竟然是個身披神職人員黑袍的主教,看樣子大概三十多歲,長得倒是挺和藹,雖然並沒有說過不準神職人員參與,但是大家還是很驚訝,紛紛起哄,而主教本人似乎更加吃驚,一臉尷尬的連連擺手,卻被身後的幾個人強行的推了出來。


    “感謝天主,這大概就是天主的眷顧。”


    司儀官湊趣般的調笑了幾句,還偷眼看了看陸楠的表情。當然他什麽也看不出來。陸楠雖然已經和教廷撕破了臉,卻沒有公然的鬧崩,犯不著現在草木皆兵的把一切跟教會有關係的人都當成敵人防備。所以她還是按照慣例給洛林本地的不少高層神職人員發了請柬。畢竟教廷是教廷,教徒是教徒,陸楠還是分得很清楚。洛林本地教會從她繼位以來一直還算聽話,沒有給她搞出什麽亂子。這次他們的態度也很中立,並不像是打算無條件站在教廷一邊的樣子,所以陸楠還是很想和本地教會搞好關係的。她特地對著這位主教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熱烈的鼓起了掌。


    “最後是我們的優勝者,哦,竟然是一位異國的客人,來自泰洛爾的都靈伯爵!讓我們為這位幸運兒歡呼!”


    由於一張請柬除了本人還可以帶兩位隨行者,所以一般這種規模的宴會上出現外國貴族並不奇怪。之前已經說過這個世界線裏原本的意大利已經不存在了,被分割成了好幾塊,其中歸屬於西法蘭的一塊就統稱為泰洛爾,盡管不是洛林人,依舊是帝國的貴族。所以人群在稍微愣了一會兒後,還是對勝利者致以了熱烈的歡呼和掌聲。


    陸楠自然也跟著象征性的鼓了幾下掌,她半眯著眼睛毫不忌諱的打量著那位都靈伯爵,雖然他大概是為了掩飾麵容留了一嘴的胡子,但陸楠還是一眼就辨認出那正是曾經見過的愛德華.範.薩裏安。他特有的慘白膚色以及那雙眼角下垂的眼睛不管怎麽掩飾都改變不了,更不用說他身上那種鎮定自若的風度了,根本不是一個來自偏遠地區的小伯爵可以擁有的。


    隻是他怎麽可以如此順利的獲得冠軍呢?這其中必定有鬼。陸楠不禁轉頭看向了站在一個角落裏正咧著嘴傻樂的王宮大總管,那個胖得令人深刻麵目全非的胖子。這位總管要不是礙著他出身和背景,陸楠早就把他的職務給擼了。一點辦事的能力都沒有,膽小怕事,偏偏還比魔鬼還貪婪,視財如命。如果諾曼底公爵用金錢買通了王宮大總管給他作弊,那麽可以輕易在這場遊戲裏取勝還真是一點都不奇怪。


    “等回去騰出手就立刻收拾你。”


    盯著胖子總管再看了一眼,陸楠在心裏惡狠狠的想,與此同時,她迎著那位諾曼底公爵毫不避諱的審視視線,傲慢的抬起了下巴,隻是從眼角施舍了一個“我早已看穿一切”的不屑注視。


    第158章


    當著太多人的麵陸楠並沒有直接戳穿諾曼底公爵的身份,但是從和他的眼神交匯中,她清楚的知道,對方已經明白她得知了自己的底細。也是,他既然交代了那個小醜一旦被抓就老實說出一切,看來並沒有打著偽裝身份的念頭。隻是陸楠不會因為這個而輕易放過他搞事的事實,經過了神父的洗禮,她太討厭這種暗中策劃的人了。難道他就不能老老實實按照流程上門求見嗎。


    “恭喜您,幸運的優勝者,過來,我想和您說說話。”


    在頒發完了給遊戲前三名的獎品後,樂隊再次奏響了歡快的音樂,人們三三兩兩的開始各自尋找樂子,陸楠應付了一番圍過來討好寒暄的貴族後,便對著不遠處站著的諾曼底公爵招了招手。當然,在別人看來,她隻是大概對這個來自異地的貴族產生了好奇心而已。


    她的口氣和態度無疑是輕慢的,就像是在招呼什麽揮之即來的寵物。陸楠本以為這種刻意的蔑視會激怒這位名門世家出身的大貴族,畢竟她可還記得,在曾經的交談裏,諾曼底公爵顯然是個性情高傲之人。但出乎意料,他非但不見任何惱怒,反而不動聲色的走了過來,像極了一個真正從偏遠地方來的小貴族,恭敬的對著陸楠行了個標準的宮廷大禮。


    圍在陸楠身邊的貴族夫人小姐們吃吃發笑,用扇子擋著臉,以挑剔和苛刻的視線打量著這個瘦削高挑的男人,不過諾曼底公爵光論長相還是很符合時下審美的,陸楠就聽到距離最近的一位小姐在低聲和幾個同伴談論他的相貌。但是要陸楠說,她真的很不喜歡留胡子的男人,特別是她本來見過諾曼底公爵不留胡子的模樣,分明就是個標準的小白臉。小白臉留一臉絡腮胡那還能看嗎。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從泰洛爾來的貴族,能請您講講那邊有什麽美麗的風景嗎,先生。”


    接過侍女們遞來剝好的葡萄,陸楠漫不經心的一邊吃一邊問。眼下她正舒舒服服的斜靠在涼亭下鋪好的軟墊上,幾個侍女在給她打扇,還有侍從殷勤的伸出手等著,隻為了接住她吐出來的葡萄籽。一大堆花枝招展的貴婦名媛簇擁著坐在她的周圍,身上的珠寶在火光下閃閃發亮,五顏六色的華麗長裙簡直鋪成了一塊毯子。而一身簡譜打扮的諾曼底公爵就這麽保持著低頭彎腰的姿勢站在這群女人麵前,顯得分外不和諧。


    這無疑是種很容易讓人感到窘迫的場景,特別陸楠表現出來的怠慢連傻子都能感覺得到,換做真正的鄉下小貴族,隻怕是已經手足無措,連話都說不清楚了吧。


    然而諾曼底公爵當然不是什麽鄉下小貴族,他似乎毫無察覺,慢慢的直起身,鎮定自若的開始訴說起了家鄉的特產和美麗風景。他的嗓音清澈,吐詞文雅,而且很明顯能聽出他有著非常不錯的學識。在他栩栩如生的描述下,一副美如畫卷的田園風光就此展開,不論是白色的沙灘和蔚藍的海洋,還是綠樹成蔭碩果累累的葡萄園,甚至連那些原本應該是很無聊的捕魚打獵都被他說得如詩歌一般生動。幾個年輕的小姐聽得都入了迷,在他說到自己與狼搏鬥的時候,不小心的叫了起來。


    陸楠很應景的隨著他的描述做出了相應的神態,心裏卻暗暗提防,能夠讓這位驕傲的大貴族耐著性子討好,一定因為他有著必須達成的目標,而且這個目標還很困難。陸楠可不覺得是自己魅力太大導致諾曼底公爵一見鍾情了。陸楠並不介意在合理的範圍之內接受他提出的要求,隻要他能給得起相應的代價。而且西法蘭好歹也是帝國的一部分,如果可以的話,陸楠也不想看著好好的一大塊國土因為父子相殘而被戰火摧殘。隻是陸楠有些奇怪,俗話說皇帝不急太監急,諾曼底公爵看上去也不像是那種為國為民的偉大人士,西法蘭的父子倆就算是打到兩敗俱傷也不影響他好好的當自己的諾曼底公爵,那他這麽焦急的奔走想要阻止內戰是圖什麽?


    在她走神的時候諾曼底公爵已經結束了自己的講述,換來了一片鼓掌,還有幾個姑娘毫不客氣的喊著要他再來一個,簡直已經把他當成那種取樂用的雜耍藝人了。陸楠雖然存心想壓一壓他,卻還不至於放任人去羞辱他,及時的開口阻止:“行了,我覺得伯爵先生講得夠多了。諸位,我忽然想要去花園裏散散步,伯爵,您願意做我的同伴嗎。”


    她這樣說了,自然沒人敢反對,一個個都乖乖的站起來恭送,陸楠笑著對諾曼底公爵伸出一隻手,他也從善如流的將這隻手挽在了自己的胳膊上:“當然,這是我的榮幸。”


    陸楠就像是真的隻是心血來潮想去散步一樣拖著諾曼底公爵隨意的走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些無關緊要的閑話,身後跟著一串長長的侍從和侍女。經過長時間的磨合試探,他們大概已經可以從陸楠的一些動作裏明白她的暗示,知道女王陛下是想和這位伯爵單獨聊聊,所以都很懂事的稍微放慢了腳步,綴在她身後兩三米的距離不遠不近的跟著。陸楠走走停停,還時不時的停下觀賞一下景色。期間有人想過來跟她搭話,都被侍從們客客氣氣的攔住了。陸楠注意到四麵八方投來的視線,知道不出意外,明天大概又是一輪新的流言風暴,說她喜歡上了一個外國人什麽的。不過陸楠已經習慣了,反正這裏的人就這樣,哪怕是自己多摸了一隻狗兩下他們都能編出無數種說法。她要是幹嘔一聲這些人就敢傳她懷孕了。


    漫無目的亂走的過程裏她甚至還和安茹公爵撞了個正麵,隔著四五米的距離她也能感受到安茹公爵投注在自己身上那種審視冰冷的視線,隻是她已經懶得為了這種可笑的鄙視而生氣了。見他身邊站著的那個妹子好像還想主動迎上來行禮,陸楠趕緊拉著諾曼底公爵轉了個彎。隻不過她還是趁機瞄了那個少女一眼,看上去挺清湯寡水的嘛,既不美豔也不成熟,倒是和自己一樣走清純路線。原來安茹公爵喜歡的是這種口味?


    這麽走了好一會兒,終於走到了一片樹蔭之下,陸楠首先停下,坐在了石凳上,同時揮手示意侍從們不要靠近。諾曼底公爵猶豫了一下,很紳士風度的為她整理了一下裙擺,才慢吞吞的挨著她坐在了身邊。猛一看他們倒還真的有點親密交談的意思。


    “久仰大名啊,諾曼底公爵,隻是我沒想到,您竟然會采用這種手段,身為薩裏安家族的一員,是不是有失光彩呢。”


    陸楠開門見山的說。


    “您有所不知,尊敬的陛下,我的家訓是隻看結果,不要在意過程。不過我還是要為自己擅自采用的行動表示深刻的歉意。”


    諾曼底公爵沉重的回答,很爽快的承認了自己玩弄的小花招。


    “所以您隱藏身份,還費了那麽大的勁,就是為了和我吃一頓飯嗎。其實您完全不必花那些冤枉錢,直接把錢送給我,除了吃一頓早飯,我甚至還能邀請您再吃一頓午飯呢。”


    陸楠不無諷刺的說,但是諾曼底公爵卻跟沒聽懂一樣,以那種陸楠看慣了的貴族特有矜持開口說道:“我的目的您應該非常清楚才對,陛下。我不相信您會對西法蘭目前的現狀一無所知。”


    有點遺憾他這麽直奔主題,陸楠故作驚訝的說:“我當然知道了,可是,親愛的公爵,您指望著我能怎麽樣呢。如果目前我已經正式加冕,倒是可以用皇帝的名義發下禦令,命令我那位叔叔和堂兄停止內戰。遺憾的是我目前並不是啊,所以隻能說一聲很抱歉……”


    “我們就不要浪費時間來說些毫無意義的謊言了,陛下。”


    諾曼底公爵卻打斷了她的話,若不是此刻他的表情依舊顯得很禮貌恭敬,他的態度幾乎稱得上無禮:“請恕我直言,您不是已經在計劃著自行加冕,把皇帝的頭冠戴在腦袋上了嗎。既然我敢這樣冒著危險來見您,說明我對您已經有了足夠的了解,您不需要在我麵前扮演天真無知的小女孩。實際上,在了解您最近的所做作為之後,我倒是非常敬佩您的勇氣和果敢。”


    “啊,原來如此。”


    陸楠稍微後仰了一下身體,用扇子遮住嘴:“好吧,那我就更直接一點,就算您說的沒錯,拋開教會的加冕,到底又有幾個人會承認呢。我可敬的叔叔跟堂兄完全可以拒絕接受。”


    “不,陛下,其他人的回答我不清楚,但至少我願意承認。隻要您願意答應我提出的條件,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都會堅定的站在您這一邊。”


    諾曼底公爵壓低聲音說,他的表情非常認真,不像是在說謊。陸楠此刻倒是真的有點驚訝了,狐疑的看著他。


    “以您個人的身份嗎?”


    “不,當然是以諾曼底公爵和薩裏安家族家主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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