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岑野。


    岑野的身影其實很好認,瘦高,挺拔,少年長開後的身形清爽單薄,不寬厚,卻透著恰到好處的硬朗,是屬於穿著最簡單的校服也能在人群中奪走所有目光的存在——可惜,他冷淡的氣質也和外貌一樣不容忽視。


    竹北張張嘴,想問岑野是不是打算回教室,還沒開口,就看到不遠處竇雪從打開的窗戶裏衝她揚了揚手。


    “北北,你去哪兒了?”竇雪見竹北回來這麽晚,壓低嗓音提醒她,“再有兩分鍾就下課了,你再等等,不然這會兒進來會被學委以為你逃課。”


    竹北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將身子匿於窗台下,回過頭時,卻發現岑野已經不見了。


    下課鈴驟然響起,魚貫而出的人群阻礙了竹北視線,她無意識地蹙了下眉,站起身回教室。


    “小賣部離得不遠啊,你怎麽去了那麽久哇?”竇雪拉開竹北前桌的椅子坐下,詫異道。


    竹北一臉懊惱:“我忘了回來的路。”


    竇雪“啊”了一聲,指指門牌:“咱班的標誌和其他班不太一樣,鵝為了激勵我們都進火箭班,特意定做的紅色標誌,你下次不記得路了就隻看顏色,還蠻好認的。”


    “噢。”竹北揉揉眼,戴上眼鏡,這會兒經竇雪提醒,她才發現班裏的門牌的確和別班藍底白字的設計不太一樣,深紅打底,左側有一個起飛的火箭標識。


    “北北,你戴眼鏡也好好看啊。”竇雪扶扶自己厚如啤酒瓶底的眼鏡,看向竹北的目光難掩羨慕,“除了你,我就見過岑野戴眼鏡也好看。哎,果然戴眼鏡這事兒和眼鏡框好不好看沒丁點兒關係,隻看臉。”


    “岑野?”竹北想起剛才消失不見的男生,下意識回頭,看向隔壁——周遭安靜,桌子上依舊幹淨如初,似乎桌子的主人在走之前已經收拾好了東西,並沒打算再回來。


    第4章 (追星)


    “對,去年學校的元旦晚會,我們和十二班一起表演的英文話劇《麥琪的禮物》,他客串鍾表店店員,就出場了一分鍾,全校女生都瘋了。”竇雪邊回想邊說,“當時扮演吉姆的男生嚷嚷著說岑野會搶他風頭,給他準備了一特別老土的大黑框,結果女生們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說沒見過這麽帥的店員。”


    竹北眼眸亮了一瞬,輕聲問:“今年還會有嗎?”


    她很喜歡這種寓教於樂的表演形式,可惜之前的學校唯學習論,霸占體育課和假期都是常規操作,根本不會安排這樣的活動。


    “應該會有的。”竇雪還以為竹北也想看岑野,小聲說,“不過不知道今年岑野還會不會參加,他好像不怎麽參與學校活動,去年是原定的扮演者突然鬧肚子他才臨時頂替的。你想看的話貼吧裏有他的視頻。”


    竹北連忙擺手,表示自己隻是隨口問問。


    竇雪了然:“不看也沒關係,反正我們和校草一個班,隨時都能見到。悄悄和你說,聽岑野背課文是聲控者的福利,他聲音特別好聽,尤其是講英語,能蘇斷腿,很多女生都把他表演時的話錄下來了,當起床鈴。”


    竹北驚了:這,有點變態了吧?


    竇雪仿佛看出了竹北想法,詫異:“北北,你沒追過星嗎?”


    “把偶像的照片作為屏保,聽他們的歌排解學習壓力,看他們成名之前不為人知的汗水,當你粉上一個積極向上陽光的人,你會希望變得和他們一樣優秀,每天學習都仿佛更有動力。”竇雪指指班裏女生桌肚裏若隱若現的明星周邊,總結說,“隻不過咱們學校的女生不僅追星,也追學神。”


    竹北想了想,一臉認真地說:“五三算嗎?我每天都在追它。”


    撲哧,竇雪樂了。


    “北北,你好可愛啊。”竇雪腹肌都快笑出來了,她現在發現,竹北不僅一點都不高冷,還莫名有點鐵憨憨的氣質。


    竹北衝她輕輕眨了下眼,從一堆五三裏抽出一本磨人的小妖精,準備做會兒題再回家。


    楊擎正在奮筆疾書抄筆記,突然感覺窗口一股陰風襲來,本能捂住:“靠,嚇我一跳!校花,你怎麽來了?”


    來得正是聶桐。


    “我找岑野。”聶桐微彎下腰,從楊擎打開的窗戶縫往裏探去,在瞥到岑野座位旁邊的竹北時,眼眸閃了下,“他下午不是來了嗎?怎麽不在?”


    “嗯,是來了,不過又走了。”楊擎熟練翻過一張活頁紙,抄筆記的動作沒停。


    聶桐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哦。”


    “你找野哥有事兒?”


    “他東西昨天落我這了,我來送給他,既然他不在,我改天再來吧。”


    我靠,傳說中的緋聞難道是真的?!野哥真的和聶桐有點意思?!


    後排幾個人跟腦後長了眼睛似的,迅速支起耳朵細聽。


    聶桐卻不再說了,她直起身,攥緊手裏的紙袋和楊擎說了句“我走了”,離開之前,似是若有若無地朝竹北的方向瞟了下。


    楊擎關上窗,難掩興奮:“詩仙,看到沒,火光滋滋的。”


    “什麽火光?”李浩然正悶頭和一道數學競賽題作鬥爭,沒察覺。


    “校花之爭啊。”楊擎壓低嗓音,指指還在安靜做題的竹北,掏出飯卡拍桌上,“賭不賭?”


    “一個星期的飯。”


    “成交。”


    “你押誰?”李浩然解完最後一步,心情舒暢。


    楊擎語氣篤定:“奶糖。”


    “那你輸定了。”李浩然得意顯擺,“我根據貼吧上倆人到校第一天的討論熱度建了個小小小模型,推理結果顯示,聶桐會守擂成功。”


    楊擎撇了撇嘴:“模型頂個屁用,這要看臉的好吧。”


    “也就6分和8分的區別,問題不大。”李浩然扶扶黑框眼鏡,儼然天橋下一算命先生,一臉的高深莫測,“關鍵變量是審美觀,你忘啦,錦西附中一向崇尚內在美,人聶桐雖然在十二班,但每次考試都是年級前五十名,最重要的是她光英語一門就一人之下千人之上,奶糖妹妹一普高轉來的插班生,怕是比不過。”


    楊擎被他說得有些動搖,扭過頭,看到竹北安靜學習的樣子,心一橫:“就押奶糖,誰輸了請吃飯,一周,地點贏家挑。”


    “得嘞。”李浩然伸手就準備把楊擎的飯卡踹兜裏,被楊擎啪地一聲敲了下手。


    “安靜點。”倆人動靜有點大,學委薑意琳扭頭瞪了他們一眼,“自習課不準大聲喧嘩。”


    楊擎笑嘻嘻點頭,習慣性地做了個給嘴封膠帶的動作,做完,才猛地反應過來:“靠,放學了啊學委,還上哪門子的自習。”


    薑意琳沒好氣地指指周圍:“沒看大家都還沒走,隻要教室裏還有人,那就是自習。”


    “行吧。”楊擎委屈巴巴坐下,語氣幽怨,“當了住校生,就是沒得感情的刷題機器,啊,真羨慕野哥,不僅能逃課,還能走讀,我要是家離得近,我也天天走讀。聽說野哥當初拒絕省重點就是因為咱學校離家近,我怎麽就沒有這樣的思想覺悟呢。”


    “家離得遠也可以啊。”李浩然抽出一張新的數學卷子,“你看豆包,人家裏幹脆在學校附近租的房子,多方便。”


    楊擎瞬間把頭搖成了撥浪鼓:“算了算了,要是和豆包似的一日三餐都有人盯著,我情願天天住校,起碼吃飯時我還能玩會兒手機。”


    牢騷發完,楊擎抬眼看看四周沒得感情的刷題機器人們,認命地歎聲氣,拿起筆。


    *


    “小野,回來啦?”一係著圍裙的中年婦女從庭院裏探出身,聽到門鈴響,連忙上前。


    鏤空雕刻的花紋狀鐵柵欄緩緩打開,岑野“嗯”了一聲,長腿支著地麵,停下車。


    山地車穩穩停在別墅的庭院中央,在鋪滿餘暉的草坪投下一片陰影。


    岑野走進客廳,從沙發上拎起書包,準備上樓。


    “餓不餓?湯已經燉好了,現在吃的話阿姨先給你盛上。”梁素梅是岑野家的家政阿姨,已經在岑野家幹了好些年,主要照顧他的飲食。她見岑野停下腳,忙去廚房端菜。


    “今天是不是下課晚了?”梁素梅一邊盛湯一邊問岑野,“我瞧著日頭都下山了,你都還沒回來,平時沒這麽晚。”


    岑野坐在餐桌,耳機裏剛好放完一篇完整的英文演講稿,他關掉,懶洋洋地說:“遛了隻兔子。”


    “兔子?”梁素梅驚奇地“咦”了一聲,透過窗戶瞟了眼小區,自言自語說,“現在養貓養狗還不夠折騰的,又開始流行養兔子了。”


    岑野閉著眼,腦海裏是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演算過程,沒回話。


    吊燈打下一束刺眼的光,他身子微蜷,腳邊陰影濃鬱。


    梁素梅從廚房出來,輕手輕腳地把湯放餐桌,離開時,忍不住歎了聲氣:這孩子可憐啊,父母光生不養的,現在又要鬧離婚,賺再多錢給孩子有什麽用,好好一個家還不是說沒就沒了。


    吃完飯上樓,月光穿過庭院,照在安靜的臥室,映出書架上一排羅列整齊的sat、ap等相關教輔。


    岑野按下台燈,開始刷題。


    三個小時以後,岑野將做過的還需檢查的學校試卷裝訂好,放置一旁,起身接了杯水,等他喝完,書桌上要做的題已經換成英文封麵的微積分和物理。


    細微的沙沙聲伴著秒針重新遊走在筆尖,少頃,岑野打開書包,準備刷會托福換換腦子,翻了一圈卻沒找到,岑野此時才記起昨天托福班的課上了一半他就走了,沒帶資料。


    時間突然就閑了下來,萬籟寂靜。


    白日沸騰的喧囂隨著烈陽一同偃旗息鼓,蟬鳴微弱,岑野起身,打開窗,從撲麵而來的夜風中捕捉到了一絲極淡的荷花香。


    像午夜悄悄綻放的精靈。


    時鍾顯示距離往常的運動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岑野靜默地站了片刻,換過衣服,拿起籃球去小區的籃球場。


    *


    竹北一路小跑奔向路邊,遠遠就聽到趙美心笑吟吟的聲音:“慢點兒跑,不著急。”


    她脆生生應了一聲,坐到副駕:“姨媽,你上班忙,以後不用接我了,我坐地鐵回去就行,就兩站地。”


    “到家的末班地鐵十點,你們高二後十點十分才下晚自習,趕不上。”趙美心發動車子,從包裏找出牛奶遞給竹北,“餓了吧?先喝點牛奶墊墊。”


    竹北喝著牛奶,趴在窗口觀察路標:“沒事兒,我騎車也行,我腿長,騎得快,和坐地鐵差不多,就當鍛煉身體了。”


    趙美心樂了,笑道:“瞧我這記性,忘了咱北北是大長腿,全校的短跑冠軍,男生都比不過。”


    竹北沒想到自己小時候的輝煌戰績還有人記著,一雙靈動的眼瞬間彎成了月牙,謙虛擺手:“小學小學,都過去這麽久了,您還記得呢。”


    “怎麽會不記得。”趙美心笑著看了眼竹北,神情微怔,正要開口,卻聽到竹北手機突然響了。


    竹北低下頭,看到屏幕上的來電顯示,眼睛頓時一亮。


    “喂——”她努力板起臉,慢吞吞接起,拖長音調,“打電話幹什麽?是誰之前說趕緊滾吧,沒人和你搶網速了。”


    “你以為我想聯係你啊,切!”打電話的正是自小和竹北不對付的竹越,一口標誌性的煙嗓又痞又拽,滿滿的都是熟悉的吐槽配方,“要不是看在你獨自一人在外求學可憐兮兮的份上,我才懶得發來慰問,這不,我掐指一算,有人第一天去新學校鐵定記不住路,說不定還偷偷哭鼻子了,嘖嘖。”


    “誰說我記不住路!”竹北咬了下牙,果斷否認,“你今天怎麽回家這麽早,該不會又被老師轟出教室了吧?”


    竹越嗤笑:“這剛去新學校就出息大發了,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星期幾?得,我猜你連我被你連坐得滾去住校也忘了個一幹二淨。”


    竹北飛快看了眼日曆,這才發現今天是星期日——自家裏決定給竹北轉學後,沒了保鏢價值的竹越也被親媽趙美蘭毫不留情地丟到了學校,開啟了苦逼的住校生活,而津陽一中管得特別嚴,住校生不能帶手機,每周隻有周日下午半天時間能放風。


    “真查那麽嚴?”竹北心虛附和,“那你豈不是馬上就要返校了?”


    竹越嗯了一句:“所以這通電話的珍貴性你心裏有點數,別動不動就和你哥我抬杠。不說了,知道你還過得馬馬虎虎你哥我就放心了,掛了啊。”


    見竹越馬上要掛電話,竹北急了:“等等,咱媽呢——”


    “喂?喂?你說什麽?信號不好,我聽不見。”竹越把手機扣到桌上,裝模作樣地扯了一嗓子,這才扭過頭,對旁邊凝神偷聽的趙美蘭嬉皮笑臉說,“媽,再晾她一會兒,這丫頭走之前惹您發那麽大火,這還沒道歉呢您就給她台階下,對比得我特別沒有家庭地位。”


    趙美蘭眼皮子一瞪,揪著竹越耳朵教他認清事實:“小兔崽子還想要家庭地位?就你那二百五的分數我都不稀得說你,你妹多乖你多氣人,她惹我十頓也趕不上你惹我一次,少廢話,快問問北北在那過得好不好。”


    “您怎麽不自己問她——”竹越話沒說完,疼得齜牙咧嘴,隻好乖乖當傳話筒,“喂,聽得見嗎,咱媽問你過得好不好——”


    傳話筒“盡職盡責”,腦瓜被賞賜了一招降龍十八掌。


    趙美蘭劈手奪過手機:“兔崽子給我滾一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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