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襄王向須賈問道:“從前我們先王,與魏國共同討伐宋國,可謂同心協力。等到燕國侵略齊國,魏國竟也派兵參加。魏國反覆無常,寡人怎麽能夠相信呢?”須賈不能回答。範睢一旁說:“大王的話說錯了!魏國跟隨齊國征伐宋國,本來約好三國共同分割宋國,但貴國卻背棄了合約,不但把宋國的土地獨吞,還侵略我國,這是齊國對我們失信失義!諸侯們氣憤齊閔王驕暴稱帝,因此跟隨燕國伐齊。五國同仇敵愾,難道單單是魏國嗎?但是魏國適可而止,不隨燕國進攻臨淄,這是以禮對待齊國。如今大王英武蓋世,一定可以重振齊國雄風,掩蓋齊閔王過失,創建無窮功德,所以魏國派遣我們來恢復與齊國的友好。如今大王隻知道責怪別人,自己不知道反思,恐怕還會重蹈齊閔王的覆轍。”齊襄王聽後驚訝,站起來道歉說:“你說得對呀,寡人慮事不周!”又問須賈:“這位是什麽人?”須賈說:“是我的門客範睢。”齊襄王注意了範睢很久,有了留下範睢做齊國臣子的想法。


    須賈、範睢回到館舍後,齊襄王派人私下對範睢說:“我們大王羨慕先生的才能,想把先生留在齊國做客卿,希望您不要推辭。”範睢回絕說:“我與魏國大夫須賈一同出使到貴國,如果不一同回去,必是無信無義,以後還怎樣做人?”齊襄王聽取回報,更加敬重範睢,又派人送給他黃金十鎰還有牛肉、美酒,範睢推辭不要。使者再三說明是齊襄王之命,範睢不得已,便接受了牛肉和美酒,把黃金退了回去。


    魏齊非常憤怒,派人把範睢抓來審問


    多門屋多風,多嘴世多禍。有人把此事告訴了須賈,須賈叫來範睢問道:“齊王派人來幹什麽?”範睢說:“齊王賜給我黃金十鎰和牛肉、美酒,我不敢接受。再三推辭,便隻留下了牛肉和美酒。”須賈問道:“為什麽賜給你這些禮物?”範睢答道:“我不知道。或許是因為我在大夫的身邊,所以對大夫恭敬而旁及到我身上。”須賈說:“沒賜給我禮物卻單單給你,一定是你與齊國有私情。”範睢說:“開始齊王曾派使者,要留下我作客卿,我已嚴辭拒絕。我用我的信義發誓,怎麽敢有私情呢?”須賈並不相信,疑心更重。


    完成使命後,須賈和範睢一同回國。須賈對相國魏齊說:“齊王要留下我的門客範睢為客卿,又賜給黃金、牛肉、美酒,我懷疑他把我們魏國秘密泄露給齊王,所以齊王才賜給他禮物。”魏齊非常憤怒,派人把範睢抓來審問。


    範睢來到後,跪在台階下麵。魏齊厲聲問道:“你把魏國秘密告訴齊王了嗎?”範睢說:“我怎麽敢這樣做?”魏齊又問:“你如果與齊王沒有私情,他怎麽要留下你重用?”範睢答道:“要留我的事是有的,但是我沒有答應。”魏齊說:“那麽黃金、牛肉、美酒的賞賜,為什麽又接受了?”範睢說:“齊人強迫我留下,我怕違背齊王好意,勉強把牛肉、美酒收下。黃金十鎰,確實不敢也沒有接受。”魏齊勃然怒道:“賣國賊!還敢多言!就是牛肉、美酒的賞賜,難道就沒有原因嗎?”叫武士把他捆起來,打他一百杖,逼他招供私通齊國的罪行。被打得血淋淋的範睢繼續分辯說:“我確實沒有賣國,招供什麽?”魏齊更加惱怒,喝道:“替我打死這個奴才,免得留下禍根!”武士便用鞭子、竹板亂打一通。範睢遍體鱗傷,鮮血滿地,昏死過去。須賈見相國魏齊盛怒,不敢勸阻,直到此時才說:“範睢斷氣了。”魏齊走下來看,隻見範睢骨頭也斷了,牙齒也掉了,體無完膚,直挺挺躺在血泊中,一動也不動,便指著罵道:“賣國賊死得好!給後人敲響警鍾!”便令武士用葦席把他捲起來,扔在廁所中。


    魏齊命人擺酒,與眾人痛飲。為了告誡大家,魏齊叫眾人把屎尿都拉在範睢身上,眾皆心驚肉跳。


    我傷好了,就逃命四方


    轉眼天色將晚,範睢命不該死,醒了過來,輕輕嘆息一聲。範睢從葦席中睜眼偷看,隻有一個武士在旁。看守武士聽見聲音,忙過來察看。範睢說:“我受了這樣重的傷,雖然一時甦醒,但決不會活了。如果你能讓我死在家中,我會向你表示感謝。”看守武士既同情範睢又貪圖錢財,就說:“你仍然裝死,我進去請示相國。”


    這時魏齊與眾人都已大醉,看守武士說:“廁所間的死人腥臭難聞,應該扔出去。”眾人都說:“範睢雖然有罪,但相國的處分也夠了。”魏齊說:“把他扔到郊外,讓黃鷹飽食他的肉吧。”說完,宴席就散了,魏齊回到臥室酣睡。


    看守武士等到夜深人靜,便偷偷把範睢背到他家中。範睢妻兒相見,自有一番痛苦。範睢讓取出家中僅有的二百枚魏國鏟幣感謝,又拿掉葦席交給看守武士,讓他扔到野外,掩人耳目。武士走了後,妻兒把範睢傷口洗淨包紮好,送上飯菜。範睢慢慢對妻子說:“魏齊恨我至極,雖然知道我死了,但還會有疑心。我所以能從廁所中逃回,是乘他酒醉之時。明天找不到我的屍體,一定會來我們家中,那時我就不能活了。我有個好兄弟叫鄭安平,在西門旁的陋巷中,你連夜把我送到他那裏,不能泄漏消息。等一個月後,我傷好了,就逃命四方。我走後,家中就發喪,像我真死一樣,以斷絕他們的疑心。”他妻子依照他的話,先去通知鄭安平。鄭安平立即來到範睢家看望,把範睢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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