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最好了。”何塞拽著戀人的圍巾把他的臉拉向自己,“那你看什麽呢。”“門口有個出售的告示。”弗林特踩上台階把被雪埋沒一半的告示牌扒拉出來,他的想法不言而喻。“你又想買房子?!”何塞脫口而出一個“又”字非常精髓,鎮上的樵屋當初就是弗林特二話不說買下的,如今又要重演,何塞都不知道自己的戀人到底帶了多少錢出來。“我們總不會一直住在山裏,城裏也該有個住的地方。”弗林特說出自己的想法,“而且價格很便宜。”“便宜。”何塞看著告示上的數字,抿抿嘴唇,“茉莉他們的編排方向果然沒錯,你的風格就是實打實的闊少爺。”“?”弗林特不知道自己跟何塞已經在暗地裏被安排了好幾出狗血劇情,他摟過何塞肩膀,循循善誘:“你不是一直想有個大點的房子嗎,而且法師都需要一個工房,外加陰涼的地下室、能泡熱水澡的浴缸、大廚房、還有……”“停、等、打住。”何塞仿佛從字裏行間體會到弗林特的購買欲/望,雖然這比從前無欲無求的獵人狀態好很多,但他還是提醒對方,“我們先把藥品送回去別讓鎮上的人久等,然後再來研究房子的問題。”弗林特眨眨眼,表示這是自然,但是他還是輕飄飄地問:“你不想要嗎。”何塞淡定而斬釘截鐵地說:“想要。”獵人發出壓抑在喉嚨裏的笑聲。小插曲過後,兩人終於走到診所門口,何塞反複確認是這裏沒錯,把弗林特推到前麵去敲門。他們到來的時間介於太早和太晚之間,如果診所的主人不幸被吵醒,何塞準備讓弗林特來承受怒火,因為對方有讓人根本發不出火來的壓迫感和沉默是金的處事法寶。弗林特走上台階去叩門,透過沒拉緊的窗簾,他發現裏麵還亮著微弱的燈光,而隨著敲門的震動,內裏的光似乎震蕩了一下,顯然是有人起身遮住光亮,獵人回頭用口型告訴何塞裏麵的人還醒著,被後者豎起大拇指鼓勵。“哪位哪位,要出急診嗎?”來應門的小夥子頂著一頭雜亂的棕色卷毛,眼底有很重的黑眼圈,他被灌進屋子的冷風打了一個激靈,於是緊緊捏住披在身上的大衣領口。青年朦朧地看了看用三角帽和圍巾遮住臉孔的弗林特,不知怎的又抖了下,也許是從弗林特身上接收到冷冽的寒意。“請問閣下有什麽、什麽事嗎……”年輕人的聲音都跟著顫抖起來。——這也太立竿見影了。何塞在後麵捏汗,發現弗林特出馬的效果不僅是息事寧人,簡直像來討債。“你是漢斯醫生嗎。”弗林特問。他的聲音很平緩,既不咄咄逼人,也沒有任何質問的感情/色彩,可就是聽起來很像是這人犯了事正在被盤問。“是,我是漢斯,今年21歲,未婚,父母健在,家有房產兩處,診所一個,我的職業是醫生……”——結果當事人還這麽配合。何塞眼看這人下一步就要表明自己醫德達標從來沒有醫患糾紛,甚至要當場告解,而弗林特也沒料到自己隻是確認下/身份結果被如此剖白,一時間一個人滔滔不絕一個人不知道該怎麽打斷對方把話題引回正軌,何塞在後麵重重歎氣,走上前把弗林特扒拉到一邊,親自出馬。幾分鍾過後,兩人被從天寒地凍的外麵請到診所裏。“抱歉抱歉,我太緊張了,最近總是連夜出診,還以為今天會碰到什麽疑難問題。”小漢斯醫生經過何塞的解釋來意後顯然已經淡定下來,他滿臉歉意,給他們兩個倒上咖啡。“我們來的時間不太好,嚇到你了。”“沒事,我本來也沒睡。鎮長想要的藥我早就已經準備好了,但一直遲遲沒人來取,我還在想是不是入冬後路不好走的緣故,沒想到你們能在這樣的大雪天裏過來。你們先坐,我把藥拿過來。”年輕人蹬蹬蹬上樓,何塞環顧四周,發現一樓是診所的接待室跟候診的地方,並沒有什麽值得注意的,於是他把目光集中在身邊的弗林特身上,小聲對他說:“博納塞拉因為體內的惡魔之血,天生就會讓普通人倍感壓迫,不是你的問題,不要放在心上。”“不要緊。我有你就夠了。”弗林特輕輕搖頭。他曾問過米迦爾,外麵的世界是否存在不會在意他的容貌跟出身的地方,諾蘭學者的答案是否定的,因為無論哪裏,人類都會跟自己不同之物產生與生俱來的不適感。這種不適可能是恐懼,也可能是忌憚,也許還有更極端的例證存在。在密督因時那裏的人因為他們是博納塞拉而避之不及,但到了沒人知道他身份的這裏,依然擺脫不掉惡魔之血的陰影,這總歸會令人沮喪。何塞馬上擺手製止弗林特的胡思亂想,“這可不行,我們倆雖然現在在一起,但你的世界裏不能隻有我一個人,還要有大家。”何塞笑著給他細數一路走來幫助過他們的人,還說:“茉莉他們就不怎麽怕你,別因為一個人就徹底否定來到外麵之後的改變。”“所以我還有進步?”“進步很大。”何塞勾勾戀人的小手指,“說不定再呼吸呼吸外麵的空氣,連惡魔之血的氣息都能衝淡,加油。”即使這不是一句加油就能消散的顧慮,弗林特依然很高興聽到這些,他瞅了眼樓梯,見醫生還沒有下樓,靠近何塞輕吻他的耳廓,果然,何塞耳朵動了動,回給弗林特一個輕沾嘴唇的親吻。獵人問:“那為什麽你就不會被人害怕。”何塞稍加思考。“可能我力量還沒恢複,恢複後比你更可怕?”他笑嘻嘻地做了個鬼臉,“那到時候我們就一起橫行霸道,誰都不敢惹我們。”弗林特跟著笑笑,這時樓梯傳來腳步聲,兩人立即規矩坐好,仿佛剛才什麽都沒發生。“給,拿好。”渾然未覺的小漢斯醫生把一個大紙包交給何塞,見弗林特要從口袋裏取錢,他擺擺手說不用,“鎮長在秋天的時候付過了,你們把藥交給他就行,山中冬天要謹防凍瘡和凍傷,還有進山打獵時務必多加小心,萬一受傷不好處理。”弗林特本想說他對外傷處理頗有心得,但這似乎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他就沒有開口。何塞略一點頭,“我們明、今晚就出發回去,白天要在城中另外采購些東西。”醫生沒對何塞所說的返回時間感到疑心,表示相當的理解,“艾達港封凍,沒有商船來往,有意思的東西少了不少,等春天到來城裏會有嘉年華,周邊城市的人都會來湊熱鬧。”漢斯念叨了幾個城市,因為聽到諾達,何塞問:“你知道諾達城出現地獄之門的事嗎。”“我入夜前聽來就診的患者跟我講了,唉,為什麽偏偏是諾達,那裏可是個美麗得像花一樣的城市啊。”醫生苦著臉。不樂觀地想,也許惡魔會攻陷那座城市,也許還會波及到艾達,沒人希望自己家門口出現這樣的事。漢斯歎息,“希望神能夠保佑留在那裏的人。”“還有人留下?”何塞問,“而且神祇不是已經……不在了嗎。”“沒有能力離開的人,出於立場不能離開的人,還有一些……惡魔的信徒之類的,都會在那座城市生存。”說到最後一種,漢斯臉上露出明顯的抵觸之色,“神祇雖然不在了,但也有人說祂化作冥冥之中的自然力量仍在守護世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總比沒有信仰要好吧。”“惡魔的信徒。”弗林特蹙眉,“什麽樣的人會信仰惡魔。”醫生搖頭,表示這不是他能解答的領域,“二位的信仰想必都很正常。”“我們是從北方來的,那裏天使信仰比較興盛。”何塞邊說邊觀察漢斯的臉色,還好,他沒有特別的表現,看來天使信仰在他們這裏起碼沒有被完全摒棄。“有說法天使是神的使者,在神離開神位後祂們依然在代行神的力量維係世界。”年輕人不由得道:“可是惡魔橫行在大地上的時候,並沒有誰來拯救我們,大概是我們的心靈沒能純粹到得到祂們的垂青吧。”地獄形成之時,黑死魔肆虐人間之時,戰火跟死亡蔓延之時,人類都是靠自己的力量生存到現在,沒有任何存在前來拯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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