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被告知這裏絕對安全,所以就連基本的防備都沒有了麽。人類就是這樣漸漸失去抵抗能力,最終落得任人宰割的下場。”高挑女性的發色是黯淡的淺灰,壓低的帽簷微微抬起,能看到她冷漠的翠綠眼眸和沒有起伏的麵部表情,她身上的獵人裝束跟自己家族中的其他人別無二致,兩把刀刃掛在腰間的皮帶上,被戴手套的左手壓住刀柄,她的身形也如刀刃般挺拔,仿佛能隨時出鞘,鋒芒畢露。何塞看第一眼就很清楚自己麵前的是誰了,貝利亞·博納塞拉的氣質跟絕大多數人都完全不同,也跟獵人們不大一樣,她絲毫不避諱展露自己的淩厲,而在這股絕對強勢的氣勢下,傲絕旁人的美貌倒成了被他人注意的次要。——美得毫無死角。何塞看了好幾眼,差點忘記自己剛剛是怎麽被差點砍了脖子,順便還在心裏哆哆嗦嗦地興歎,弗林特果然長得比較像媽媽。“貝利亞夫人,我是何塞·伊諾,您、您好……”何塞戰戰兢兢起身,覺得在貝利亞麵前自己像是矮了不止一截,氣勢非常不足。貝利亞沒有說話,何塞在這股低氣壓下一步也不敢挪動,僵硬地重新坐了回去。——剛剛那是個警告嗎。何塞縮縮脖子緊盯自己落在衣襟上的碎發,貝利亞盯著他的臉,把他盯得心裏發毛,仿佛在獵人眼裏何塞如今已經被片成無數片。“何塞你回來啦,弗林特找著沒有?欸這是哪位?”聽到屋外動靜,米迦爾從自己房間鑽出來,卻看到何塞像隻受驚小動物的模樣,十分不明所以,但當他看向門口的貝利亞,並與之對視後,學者重拾對博納塞拉獵人的恐懼,也迅速加入受驚的行列。“這是弗林特的母親,貝利亞夫人。”沙發上,何塞偷偷摸摸把這件事告訴給在沙發另一頭縮著脖子的米迦爾,得到對方顫顫巍巍的回應,“我想到我在諾蘭的那些學長學姐了,有時他們看我的時候就是這個嫌棄又鄙視的眼神……”——你的學業生涯聽上去也充滿血淚啊。何塞不得不這麽想。他們的悄悄話顯然不可能逃得過貝利亞的耳朵,一道冷淡的視線射來,沙發上的兩人同時噤聲。何塞雙腿並攏,強迫自己挺直脊背,謹慎道:“弗朗西斯先生去他的工房了,弗林特應該是去找他了……”可貝利亞似乎一點也不關心他們的行蹤,她一直站在沙發背後沒有入座的意思,手也沒從自己的武器上放下,“為什麽你如此篤定這裏沒有人要取走你的性命,是來自天使的直覺,還是你已經失去對事物最基礎的判斷力了,伊諾·特裏斯維奇。”在多年前就出發尋找天使蹤跡的女獵人已經從某些途徑得知何塞的身份,知道密督因天使的全貌,這件事不足為奇。“我還是希望您能叫我何塞……”何塞迎著居高臨下的注視硬著頭皮表示道,“如果您要取我性命,剛剛我根本逃不過不是嗎?我現在力量被壓製,被砍下頭顱後一定就死透了,厄、就算力量恢複,任何人被斬首其實都會死吧。”何塞底氣不足,但依然還是老老實實地承認,“我確實沒有防備可能到來的危險,您給我上了一課,今後我會注意的。”“在這裏的不止有你我。”何塞瞪大眼睛,扭頭看了眼被意外點名的米迦爾,不得不解釋,“米迦爾不會害我的,他是個有良知的學者,一直在幫助我們。”米迦爾聽了這話有些感動。“你無條件的信任終有一天會害了你自己。”貝利亞說道:“博納塞拉上層一直有種說法,稱吸血鬼的出現其實可以類比於一種自上而下的瘟疫,隻要消滅充當病原體的最初的吸血鬼,所有下位者都會隨之死去——禍患便會就此終結。”何塞本想反駁,卻聽貝利亞繼續道:“亦或是、掌握吸血鬼體內惡魔之血的運作原理,製造一種唯有在吸血鬼中間傳播的致死瘟疫,掃清千百年來盤踞在這片土地上的毒瘤。”“……”“無論哪一種,最初的吸血鬼、你,都是最重要的突破口,所以,一切懷有不明目的接近你的人,都應該是潛在的威脅、你戒備的對象。”“您說的這兩件事,就是博納塞拉家族五百年來著手在做的事情吧,把吸血鬼趕盡殺絕。”何塞接了下去,“獵人們選擇性遺忘了過去的誓言,殺死自己曾經守護的對象,他們最初的職責根本不是消滅跟自己同源的吸血鬼,而是……”天使之血中看到的過往又一次襲上心頭,何塞這一刻臉色陰沉,他把自己拖出回憶,輕聲說:“時間過去太久了。”“獵人最初的職責是什麽?”米迦爾眨巴著眼睛,覺得何塞好像有不少事情沒來得及跟他說,可他現在又不敢問。何塞輕微搖頭,轉而作為一個提問者向貝利亞發問,“您給弗林特寄信讓他到這裏來,除了討伐惡魔,是不是還有其它目的?”“他願意來,不也是為了從這裏離開密督因嗎。否則,你覺得為了所謂的‘親情’,他會聽從我的話麽。”貝利亞的語氣十分篤定,何塞卻感到一陣說不出來的滋味,“我們確實有離開的打算,可這裏也有他的親人。”——他也在努力跟你們沒有隔閡地相處。也許博納塞拉們的親緣關係就是如此寡淡,貝利亞仿佛沒聽出何塞的言外之意,徑自道:“他的計劃行不通,無論出海還是金古山口的通行道,都無法讓你們離開密督因。”“為什麽?”米迦爾在何塞之前發出疑問,至少他自己就是從金古山口來密督因的,沒發現什麽異常之處,他不明白貝利亞的話用意何在。可是在開口之後他馬上後悔了,就像不想被課上點名的學生,米迦爾在受到注目後老老實實縮回去,如同自己沒發出聲音。這也正好打斷貝利亞的話語,她沉默下來,沒有征兆地轉身離去,留下何塞跟米迦爾麵麵相覷,聽著屋門關閉的餘韻。不過片刻之後,貝利亞就返回石屋,隻不過手裏多了個東西。不,應該是多了個人。‘女獵人將被她拎著後襟的青年甩向何塞對麵的沙發,後者一屁股坐在上麵,發出哎喲的驚呼。“…………尼祿?”何塞定睛一看,頂著淩亂金發的小哥正是漁村酒館的老板兼酒保尼祿。這是怎麽回事?“嗨,別來無恙。”尼祿訕笑著跟他們打招呼,嘴裏醞釀的話語還未出口,背後就傳來貝利亞武器出鞘的鏗鏘聲,他立刻正襟危坐,拿手指點點額頭,沐浴在對麵兩人懷疑兼顧戒備的目光中無奈開口,“那個什麽,我來解釋一下現在的情況。”=======何塞見婆婆,瑟瑟發抖hhh第九十九章無論做沒做好準備,尼祿說出的話都讓聽眾感到匪夷所思,不僅是針對他隱藏很深的身份,還有他故事的內容。“很久很久以前,密督因有這樣一批人,嗯怎麽說呢……經過法術改造遺傳因子,天生的魔法使用者,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也許是被盯著有些緊張,尼祿擺手的小動作特別多,像是很想開一瓶酒來和緩下氛圍,可這裏不是他的酒館,氣氛一點也不輕鬆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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