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祿按著眉心小聲嘀咕,“唉,我最不會應付這種強勢到極點的絕世美女了。”何塞陷入沉默,也在反思自己是否太輕易就把過去自己做出的努力用一張嘴抹去了。何塞抬了抬眼,視線落在尼祿身上,對方似乎也在等他的回答,因為無論如何,當年與安息地做出交易的人是曾經的何塞,其他任何人都代表不了他的意誌。但是,這件事現在卻又不是他一個人的事,選擇離開是他跟弗林特共同的決定。最終,何塞對尼祿道:“等弗林特回來以後我們再來討論這件事。為了不名譽掃地,請稍微等待我們的答複。”=======尼祿(一本正經):與這個世界、不,是與整片星海的存亡息息相關的要事。地獄裏的黑貓貓邊種花邊打了個噴嚏。第一百章 弗朗西斯的工房隱蔽在梅爾這片密林中,茂密的植被成為最好的屏障,弗林特甚至覺得說不定工房所在之處就是魔女之子曾經的居所,代表他們世代歸於林木中守護節點的決心與意誌。隻不過,這份意誌如今變了味,成為魔女之子用虛假的惡魔作祟事件的恐怖營造而出的新陰影。 席爾瓦輕盈地落入一片樹叢,弗林特撥開它們,那縫隙間露出一個用石頭砌成的門洞,如果他的鷹真的可以用自己的視線連接弗朗西斯所在之處,那麽正確的道路是否意味著那個男人已經得知欺瞞的事情已經暴露,準備給弗林特一個解釋呢。秘道中布滿潮濕泥土的氣味,還有若隱若現的水流聲,弗林特壓低身體才能在此處穿行,席爾瓦已經飛得沒有了影子,視野被壓縮眼前短暫的距離下,偶有草甸和樹木根係深紮地下而泄露幾絲光輝,但也不過是幾近於無的冷白月光,照不亮前路。孤獨的環境很適合於思考,但弗林特不願思考,他隻想見到弗朗西斯,越快越好。 秘道盡頭,開闊空間被對開的木門撐高,木頭的材質也許經過了處理,在如此潮濕的環境下也一點不見腐朽。門開啟一道細窄縫隙,看來是給席爾瓦的通路,弗林特把手放到門板上擴大這道縫隙,朝著亮光踏出一步。獵人在過去沒見過法師,自然也無緣得見法師的工房,在他看來這裏的陳設更像一個廚房,或者一個木匠用的工作室,中間一張大而扁平的桌台,四周滿是瓶瓶罐罐和看不懂用途的裝置,既沒有大得不像話,也不到袖珍的一棟房子所能塞下的地步。弗朗西斯背對著他,正在靠內側的桌台前擺弄著什麽,他像是對弗林特的造訪無知無覺,認真地幹著自己手中的工作,席爾瓦飛進來以後也不過安靜落在鳥架上梳理羽毛,沒有預警。弗林特警惕地盯著男人的後背,後者穿的是一件不太合身的罩袍,也許是專門在這裏幹活用的,陳舊到泛白。在這個距離下獵人能很輕易製住任何一個頗有身手的成年人,至於法師這種需要留有吟唱時間才能發揮力量的特殊職業,弗林特也不覺得與之對抗有什麽難的。可是,如果這個男人對自己的實力跟城府隱藏頗深,從前給人的親切溫柔都是精心偽裝的假象呢。再有一者,弗林特·博納塞拉能夠對自己的敵人一擊斃命,那麽對待血親他也能嗎。親人和敵人,在這個年輕獵人二十餘年的生命中這兩者從未有過交集,無論套用哪一個行為模板,他都不覺得那是正確的選擇。 弗林特閉上眼睛,隻覺得自己跟弗朗西斯的距離仿佛被拉長到可比天際,又仿佛一伸手就能抓住。——如果是何塞的話,他會讓我怎麽做?他會讓我遵循自己的內心嗎。 “父親。”弗林特絕對不會看走眼,當自己說出這個稱呼時,背對著他的男人肩膀震了一震,難以置信地轉過身來。“你……你怎麽來了?你跟何塞那邊出什麽事了嗎。”弗朗西斯似乎在清洗著什麽物件,帶著長手套的手浸在水中,手裏是某種帶著海腥味的黑色石塊。他臉上的驚訝很真實,好像真的從剛剛為止一直在專心致誌工作,毫無防備,根本沒有注意到有人闖入。弗朗西斯見弗林特不說話,更加焦急,向他走來的時候踢翻不少沿路的書冊跟儀器,“是灰堡騎士團嗎?何塞被發現了?你媽媽有沒有聯係你們,村子裏有個酒館,酒館老板是魔——”“為什麽要把惡魔引入密督因。”弗林特的一句話讓弗朗西斯徹底啞火,他猛地頓住向弗林特走來的腳步,反倒是獵人緩緩走近,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短,他們在工房中央的桌台前對視,眉目依稀相似,較為年輕的那個眼中有一層厚厚的冰雪。“這片土地造就魔女之子不自由的命運,天使教會單單在五百年前絞死和燒死的異端就數以千計,即使當中真正的魔女之子隻有十中一二,那也昭示著你們永遠無法過上正常人類的生活。”當一個群體無法戰勝比它更為強大的勢力時,它所受到的迫害和屈辱無法化解,通常會轉而向弱者發泄。弗林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弗朗西斯,他的手一直放在聖詠的刀柄上,但是下一刻,他把腰帶上懸掛的箍環卸下,將長刀拍在一邊的桌台上,然後是他的轉輪手槍和背後的短刀。幾聲鏗鏘的動靜響過,長桌跟弗朗西斯都顫了一下,而弗林特也在這時卸下自己所有的武器。這對一名獵人來說,無異於收起獠牙,無異於他認定眼前之人不是敵人。 弗朗西斯嘴唇翕動,緊緊蹙著眉頭,他明白弗林特的指代,也很清楚這個世界的曆史源流之中有過太多類似的痕跡,強者戰勝不了更強者,於是把怒火宣泄給弱者,美其名曰以眼還眼。“我不會那麽做,雖然、你可能不相信我,但我不會報複任何人。”弗朗西斯說,“我已經是密督因最後的魔女之子,所以我說的話不僅代表我個人,也代表我的先輩和那些曾守望過迷失海濱的先驅們。”他笑了笑,眼中的複雜悄然化開,變得跟往常一樣溫柔,“貝利亞也曾懷疑過,你們真的很像……你的眼睛特別像你媽媽。”弗林特抬眸,眼中是不知名的情緒。這是偽裝嗎,他相信這不是,或者寧願這不是。 “天使教會已經上百年不曾進行異端審判,他們把目光放在世俗的鬥爭中,已經不認為魔女之子是一個威脅了。就算……離開森林,到普通人的城鎮中,現在的神職們也不再掌握如何辨別一個人是否擁有魔力的方法了。”這片森林曾經是一個沒有柵欄的牢獄,把他們用職責和使命捆綁在這裏。“那些血腥的迫害跟鬥爭,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就連我的母親都沒經曆過,她也自然不會給我講述,所以我不會為了這件事仇視這裏的住民亦或是教會。”弗朗西斯好像回憶起過往的某些事,苦笑道:“我沒有騙你,誰能騙過洞察一切的博納塞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