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烈丘抄著褲兜兒應了一聲。“你答應了?”江月急問。關於參加球賽的事兒阮令宣確實問過溫烈丘,但他沒給他準確的答複,因為沒什麽興趣。和江月他也實話實說。江月思慮片刻,又直截了當說,“你別去,算我欠你一個人情。”冷戰的這些日子,她表麵上是看都不看阮令宣一眼,背地裏卻時刻留意著他的動向,她早就打聽到,這個階段大家都忙著學習,平時跟他們打球的那幾個,願意跟著瞎攙和的,加上阮令宣一共就三個,隻要溫烈丘不參加,缺一個和缺兩個可是大區別,沒有參賽資格不說,阮令宣也絕對受挫。“就這樣?”溫烈丘覺得,怎麽著這些話也不用跑這兒來說。知道他什麽意思,江月撇撇嘴,“你整天跟那誰呆在一起,不來這兒怎麽避開他?”提起李負代,溫烈丘有了點兒笑意,“他怎麽惹你了?”“沒有……”江月歎了一聲,微抬著下巴不太服氣,“他那人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要讓他聽見了,指不定怎麽笑我。”她說話間,幾個植樹工人討論著什麽從外麵靠了過來,感覺到車子周圍的嘈雜,溫烈丘示意江月離車遠些,“先回去吧,快上課了。”江月機敏地追問,“你答應了?”溫烈丘漠然,“沒啊。”“你這人怎……”江月站在原地不動,她一口氣憋了又憋,強憋下去後便拉著嘴角裝委屈,“反正你也嫌麻煩……你就當幫我嘛!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溫烈丘不為所動。他們認識這麽多年江月也沒摸清溫烈丘的軟硬肋,看這招不管用她又抱起胳膊,格外豪邁,“有什麽想要的直說,隻要你回絕他,我絕對幫你辦到。”“你這麽說,我倒是挺想參加了。”溫烈丘冷漠冷洋地逗著江月,他也知道,除了他之外的那兩個江月都不熟,要是去給那兩個人做思想工作,怕會扭頭就告訴了阮令宣,她這是沒招兒了,才找上自己。“溫烈丘!”聽他這麽說江月瞬間跳腳,“你還算不算他朋友了!他也不看看他的成績,這個時候還去參加什麽球賽啊?就他的成績我們怎麽可能考到一個學校!成天隻知道看體育生的分數線,我想去哪兒他不知道嗎?就算是體育生,他的分數線夠嗎?……我也不是強迫他,考不到一個學校,好歹上近些和我考一個城市呀……大學一分開,我們倆還有什麽可能……”她越說越難過,一直獨自強壓著的心思都湧了出來,鼻子一酸眼圈兒都跟著紅了。發泄完這些江月就後悔了,她從不喜歡在別人麵前軟弱,“……你不幫忙就算了!我、我去找習牧!反正阮令宣最聽習牧的話!”聽見這個久違的名字,溫烈丘還沒說什麽,身邊突然“吧嗒”一聲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他們的身影完全被高大的運輸車遮住,植樹工人也沒想到會有學生站在車的側鬥,看都沒看就在車尾直接放開了側邊的掛鎖,沒了車鬥的限製,擠挨的高大紅鬆瞬時朝他們滾落來。震耳的轟隆聲中,溫烈丘先推開了江月,等他自己想躲的時候已經晚了。眼前黑成一片前,溫烈丘感覺到壓在自己身上的重量並不像想象中的堅硬沉重。接連不斷的沉重跌落聲靜止後,在江月帶著哭腔的呼喊中,他分辨出了壓在自己身上的氣息,即使被土植的氣息圍繞,他也不會認錯。在樹木砸下來的刹那,李負代先一步撲倒了溫烈丘,擋下了所有的重量。撐在溫烈丘身上,他的頭垂在他頸間,異常急促的呼吸,是受到了極大驚嚇後的喘息。溫烈丘之所以眼前一片漆黑,是因為李負代用手遮住了,怕他被樹枝戳傷眼睛。他們躲過了最重的樹根部位,還是被前半部分的枝幹壓了個結實。他們周遭的聲音嘈雜紛亂,黑暗中溫烈丘卻隻能聽見李負代的呼吸,清晰又空曠,像被無限放大了。他後背摔得發麻,更不敢想李負代接受的是什麽樣的撞擊,他鑽過枝幹的空隙去扶李負代的腰,越是著急,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別動,我腳卡住了。”李負代的呼吸平穩了些,貼在溫烈丘耳邊歎了口氣,聲音發虛,“……你沒事吧。”溫烈丘除了手哪兒都動不了,又聽李負代這麽問,幾乎崩潰。他們周遭植樹工人全圍了上來,又喊又叫地挪動著紅鬆,其中還夾雜著江月的哭聲。李負代和阮令宣看到車後的兩人後,便悄聲兒地躲在車頭偷聽。危機時刻溫烈丘先推開了江月,卻沒能把她推出危險範圍。樹木滾落之前,率先發現不對勁兒的兩人一個護了溫烈丘一個護了江月,李負代被枝幹壓住,阮令宣卻被凝結的土塊砸中,泥土落了他滿身滿臉,其中的碎石正好擊中了後腦,人就這麽昏迷了過去。十幾分鍾後,救護車拉著四人去了醫院。第100章 在李負代眼裏,幾乎所有人,都有一個容器,或是一株植物。到了自家醫院,阮令宣直接進了急救。溫烈丘身上隻有些小擦傷,但怕什麽來什麽,李負代又傷了右腳,腳踝腫了一大片,後頸手臂上也全是擦痕和小傷口。檢查過後,發現骨頭沒事兒,溫烈丘才好歹緩過來些。在急救室外麵等阮令宣的間隙,他們在隔壁換藥室處理了傷口。李負代的腳暫時不能走路,租了個輪椅推著他出來,溫烈丘先帶他去了衛生間。站在李負代身後關了門,溫烈丘手指撚著他衣側想往上提,“……我看看。”得知他們的傷是樹木砸壓,剛剛給他們處理傷口的護士不停詢問還有哪裏受傷,但除了明麵上能看到的,李負代通通不提。“又不是沒看過,有什麽好看的。”李負代貼著輪椅椅背,背著溫烈丘吊兒郎當地笑。溫烈丘歎出一口濁氣,手在李負代頸側撫了撫,“沒別人,我看看。”頓了片刻,李負代抿著嘴往前挪了挪。溫烈丘掀開他的衣服,入目便看見一塊狹長的青紫淤痕,周圍還遍布著大小不一淤青傷痕,整片脊背,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模樣。“……都是皮肉傷,很快就會好的。”李負代挺怕現下的靜默,更怕溫烈丘的低沉,“回去吧,江月還……”推著李負代回了急救室外,溫烈丘自己去了藥站,買了各種活血化瘀的藥,他回來後,又在急救門外等了幾分鍾,醫生出來了。讓人慶幸的,阮令宣也沒大礙。跟著阮令宣轉到病房,他們一直吊著的心才算真正放下。從出事到現在江月一直紅著眼睛,守在病床前一步不離。因為出事後學校立馬通知,阮令宣和江月的父母都來了。醫院這邊,聽聞入院的是院長家的公子,各個科室的代表蜂擁而至,倒沒進去吵鬧,隻在門口寒暄慰問。雙方父母都在,溫烈丘和李負代呆在裏麵顯得擁擠,躲開門口的人群默默去了走廊。提著的一口氣終於鬆了下來,兩人都覺得有些累。再看時間,已經快兩點。“餓嗎。”兩人停在走廊盡頭的窗邊,溫烈丘問。“有點兒。”其實溫烈丘還有話要說,李負代看不到的,閉了閉眼,又忍住了。之後兩人去了醫院食堂,簡單吃了點兒東西,又給呆在病房裏的人買了飯送去。阮媽媽知道李負代和溫烈丘身上都有傷,不讓他們多留,催著他們回家去休息。出了住院樓,左手邊兒就是小花園,被溫烈丘推著,李負代莫名笑出來,因為想起了之前溫烈丘推他出來透氣卻把他扔在花園的事兒來。他笑著回頭瞅了瞅溫烈丘,“你能不能再推我走走?”溫烈丘顯然也想到了這事兒,默默推著李負代往左走。“那棵,那棵!就那棵樹!”李負代手指著他們之前靠著抽煙的那棵樹,格外樂嗬。兩人停在樹下,溫烈丘像之前一樣靠在樹上,目光垂著。秋日午後的陽光還算溫暖,比之上次春暖花開,此時的小花園裏多少蕭瑟。他們靜默著曬了會兒太陽,溫烈丘緩緩抬眼看向了李負代,說了一直憋著的話,“為什麽要替我擋著。”他的疑問中還有別的情緒,融在他低沉的語氣中,複雜卻不易探究。眼底滑過詫異,李負代轉而嬉笑,“本來想幫江月擋著的,阮令宣搶先了。”“我不想和你開玩笑。”溫烈丘煩躁地攏攏頭發,他垂著頭,沒片刻頭發又都滑落回額前,“為什麽要替我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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