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烈丘抬起身,盯著李負代的後頸,“你在怕什麽。”李負代願意在他麵前坦露自己,可他的言外之意讓溫烈丘覺得,他在靠近自己卻又怕靠得太近,矛盾的厲害,像是在早早預防且杜絕他們所有可能的發展,還帶些威脅的意味。李負代說,“我在力所能及地珍惜你。”“我該感動嘍?”溫烈丘哼笑一聲。李負代聳聳肩。“那你告訴我……”其實李負代說的這些話,符合他的做派,他本就是個什麽都不在意的人,可溫烈丘的心還是冷了下來,前幾分鍾還平和溫暖的氛圍蕩然無存,“如果你不再需要我了,你會不會離開。”李負代一時沒回應。溫烈丘閉了閉眼,冷冷地壓迫,“……說話。”碗裏的粥已經涼透,李負代看著溫烈丘,“……隻要你不趕我的話。”挫敗,是溫烈丘唯一的感受,他已經混沌,不想再討論什麽,他討厭給自己找麻煩。沉默間,門鈴突然響了。溫烈丘去開了門,門外站了個快遞員,不用想,又是溫訓送了東西過來。自從第一個箱子寄過來後,幾乎每周會有兩三個包裹寄來,多是吃的,前幾次溫烈丘還會把東西堆在玄關,最後索性直接扔在門口,等它們被小區保潔收掉,總而言之,那些東西一次都沒碰過。見人站在玄關良久沒動彈,李負代跟了過去,發現這次送來的是個蛋糕,裝在透明盒子裏係著緞帶的巧克力蛋糕,然後他看到了立在蛋糕邊兒上的卡片,寫了四個字。他看著卡片愣了兩秒,終於明白阮令宣江月今天相繼往溫烈丘課桌上放東西是什麽意思,那倆人也是有意思,送禮物就是送禮物,多了一句話都不說。今天是溫烈丘的生日。“為什麽……”李負代頓了頓,“不和我說。““無所謂。”原地頓了一會兒,溫烈丘抬手把蛋糕擱到鞋櫃上就往裏走,又是棄置了。“不吃一塊兒?”李負代叫住他,看人沒有停下的意思又說,“那我能吃嗎。”溫烈丘不太明顯地皺了眉,也停下了,“……為什麽。”李負代隨口找了個理由,“看起來挺好吃的。”回頭情緒冷漠地把蛋糕看了一會兒,溫烈丘穿上鞋出了門,不讓李負代跟著,撂了句等著。李負代在玄關台階上坐著等了快二十分鍾,溫烈丘回來了,手裏拎著塊小蛋糕,進門就不聲不響地把東西扔給了他。不前不後的,李負代的心真切地揪疼起來。覺得自己特別不是東西。那麽大一個家,兩人不言不語地坐在玄關,麵對著黑漆漆的大門,心思各異地一個吃,一個看。蛋糕吃了一半兒李負代就覺得膩,和味覺抗爭的間隙,他又掃過被擱置在鞋櫃上的蛋糕,他沒什麽特別的想法,就是覺得溫烈丘真的夠倔。李負代知道溫烈丘自己也清楚,不光這個蛋糕,而是溫訓送來的所有東西都是,都是一份試探著且未被領情的討好。對於所有討好,溫烈丘都選擇了拒之門外,而且不僅不稀罕,還覺得礙眼。坐了沒一會兒,門鈴又響了。溫烈丘開門,從快遞手中接過了第二個蛋糕。花裏胡哨,他媽送的。把蛋糕扔到一邊兒,說是要去寫作業,溫烈丘先上了樓,情緒卻明顯更糟了。剩他一人在玄關坐著,李負代把剩下的蛋糕一股腦塞進嘴裏,在兩個被棄置的蛋糕之間來回看著,看了一會兒,也上樓去找溫烈丘去了。一整晚,除了做題對題,溫烈丘沒再說過什麽。他很平靜,沉默的時候更是,這份近乎落寞的平靜,讓李負代發寒。李負代離開他的房間後,溫烈丘關了燈坐在黑暗中。窗外夜空清朗,卻看不到任何一顆星星。對於自己遇事消極的思維方式,溫烈丘是有意識的,卻控製不了。手機上的祝福,由陌生人送來的蛋糕,這些他都不想要,卻覺得沒什麽所謂。現下和他朝夕相處的人,有自己的想法和內心,這也是正常的。可是這些堆加在一起,力度就不知翻了幾翻,仿佛一隻捂住口鼻無形的、冰涼的手,讓他幾乎窒息,讓他覺得自己什麽都沒有。李負代看似始終依順著他,溫烈丘今天才發現這是一個自己構建的錯覺,那人的依順,從始至終都隻是表象。他從來都有另一個獨立的自我。但他覺得李負代沒錯,是他自己太容易被消極情緒影響。第98章 他隻是要免於他們有可能的支離破碎,體無完膚。這一晚,李負代睡得很不安穩。四點多的時候他驚醒過來,朦朧間,他先感覺到床頭的光,才看見坐在自己床邊的身影。照不亮空間的燭光下,那身影側對著他,微微垂頭的麵容柔和又溫暖。李負代看著那側影愣著,良久才能開口,一瞬間竟然哽咽了,“……褚姨。”含著哭腔的兩個字出口,他卻猛然因自己的聲音清醒過來,隻一瞬間,眼前的畫麵便清晰了,也隻一瞬間,在夢中無數次出現的人化為虛有,雲霧散開,唯有現實。“……你叫我什麽?”因為他出聲溫奶奶才發覺人醒了,她臉上的表情有些詫異,也隻是稍縱即逝。看著床上麵色微怔的李負代她的聲音放得很輕,“想放下東西就出去的,還是吵到你了。”李負代還沒能反應過來為什麽溫奶奶會在他房間,呼吸間,卻慢慢覺出房間裏有別的味道。“睡不著,來看看你們,也順便帶些東西過來。”老人還是那副平淡的笑意,在微弱的燭光下,還有種讓人安心的氣息,“蠟燭我特意找人配製的,可以助眠,味道一般,但效果應該不錯。”仔細聞,香薰蠟燭的味道有點兒像濕漉漉的樹皮,又有點兒像下雨時的泥土。“不吵你了,醒了聊,再睡一會兒吧。”老人停了停,抬手在李負代頭頂輕撫了兩下,微微笑了笑,“醒了給你做好吃的。”老人出去後李負代也沒再睡著,等到差不多時間起床,出了房間正在走廊上碰上同樣剛洗漱完的溫烈丘。校服襯衫拎在手裏,頭發還亂著。隻掃了李負代一眼,溫烈丘就下了樓。李負代知道,昨晚不愉快的情緒還在,“奶奶來了,”他跟溫烈丘隔著一層樓梯走著,“你知道嗎。”溫烈丘淡漠的一聲嗯遞減著傳來,聽到李負代耳朵裏的幾近於無。下到一樓時李負代看到溫烈丘停站在了那兒,堵住他們麵前樓梯出口的,是許多盒子和禮品袋,大小各異,堆了一地。溫烈丘吸了口氣又緩緩吐了,他邊穿襯衫邊草草地把地上的東西打量了一遍。對於他奶奶把禮物堆在樓梯口的行為,他從來沒體會到過什麽驚喜,他早就過了樂於收禮物的年紀,他奶奶倒好像覺得有趣,從他搬出小白樓後年年如此。看溫烈丘並沒有說什麽的意思,李負代剛想跨過地上的東西出去,溫烈丘卻先撿起一個盒子,轉過身麵對了他。溫烈丘拆了盒子又抓過李負代的手腕,垂頭仔細地給他戴上。滿地的東西他隻看中了這隻表,也正好遮了李負代手腕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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