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覃陽附近的山林恰好產這種草藥。


    她走一步,腳上的水泡就疼一分,阿泠用長刀刨掉幽深的雜草,仔細地搜索她走過的每一塊地方。


    金烏漸漸向西偏去,阿泠走遍了附近所有的地方,隨著時間流逝,她的信心越來越少,越來越少。


    怎麽會找不到?


    葛黃藤喜涼愛陰,八九月覃陽附近的山林正好適合生長這種草藥,怎麽會沒有?


    天色漸漸晚了,冷風開始吹了起來,阿泠不死心地繼續找著,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阿泠跌坐在地上,樹梢上傳來雀鳥鳴叫的聲音,阿泠心裏湧出一股暴戾感,她瞪著回巢的雀鳥,舉起長刀胡亂地揮了幾下。


    這動作驚擾了樹梢歸巢的雀鳥,嚇得它們振起了翅膀。


    阿泠閉了閉眼,對著在她們道了聲抱歉,她不該遷怒它們的,他們隻是一群雀鳥而已,可是,阿泠望著停在樹梢的幾隻雀鳥,忽然生出了一種羨慕。


    他們都是有家有親人的。


    可是阿泠什麽都沒有,就連小奴隸都被她牽連了,想到這兒,阿泠深吸了一口氣,提醒自己不要哭,天要黑了,她得回去了,她還有初三等著她呢。


    今日找不到沒關係,明日她一定能找到的。


    她答應過初三,她會治好她的,她是個言而有信的人。


    阿泠拖著幾乎喪失知覺的身體,回到了初三身邊,天邊還剩下最後一抹餘暉,冷月已經迫不及待地升了起來,阿泠茫然四顧,剛才尋藥的時候,她也在找暫居的山洞,可也一無所獲。


    她低下頭,將初三身上落葉拿開,初三渾身滾燙,呼吸紊亂,她好不容易壓製住的情緒又升了起來,一股無力感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那種她用盡全力,上天也吝嗇給予她一點的無力感。


    她盯著初三,啪嗒一聲,眼淚不由自主落了下來:“初三,初三,你一定要堅持。“


    就在她絕望時,他的眼睫微微顫了顫,昏暗中,睜開一點眼皮:“別難過。”


    聲音微不可聞,阿泠一下子愣住了,她低下頭,難以置信地望著初三:“初三,你說話了,你醒了?”


    初三動了動唇,想衝她笑一笑,再不濟說出一個字,可耗盡全力,也隻能以目光給她力量,再然後,疼痛感襲來,他唇邊漫出幾絲血漬。


    “初三,初三,你沒事吧!”阿泠急慌了,她手忙腳亂去擦拭初三唇角的血漬,這時卻見初三慢慢閉上眼,阿泠聲音帶著哭腔,“初三,是我沒用,沒能給你找到藥,我救不了你。”


    話音剛落,她餘光瞥見初三耳畔的那一株草,那株被壓扁的草,顫抖地伸出手。


    最後一抹餘暉從地平線落下,冷月高懸,鋪滿一地的銀輝,阿泠的心,就在這一刻炙熱起來。


    葛黃藤,她找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章本來很難過,但是寫到阿泠在樹葉上挖洞露出初三的鼻和嘴,腦補了下純天然綠樹麵膜,明明很可憐的畫麵,我猝不及防地笑了。


    本章留言還是有小紅包啦,然後今晚上如果回去得早,就還有第三章。


    最後謝謝兄弟們的支持,880和770奉上。


    第21章 一更


    阿泠挪開初三,看見他身下好幾株葛黃藤,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她望著初三,飛快地將葛黃藤的葉子摘掉,然後將根莖嚼碎,敷在初三的傷口處。最後剩了一些,她也顧不得別的,掰開初三的的下巴,又嚼碎了一些,然後喂進初三的嘴裏。


    直到看著他吞了下去,阿泠哭著笑了出來。


    天色已經徹底晚了,除了冷風,還能聽見遠處獸鳴,幸好今夜有月,阿泠重新拖起初三,到了靠山的地方,她搓了搓冰冷的身體,拿著長刀借著月光砍了一些寬大的樹葉回來,然後蓋在初三身上,到了最後,她實在也累的不行,才靠著初三的肩頭閉上了眼睛。


    阿泠這一覺睡得不嚴實,她腦子裏想著這是荒郊野外,有野獸,有初三,就會下意識讓自己保持清醒。


    身邊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動,阿泠猛地睜開眼,微紅的橘光將深藍的天幕塗染,伴著清晨的涼風水露,阿泠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你終於醒了!”阿泠又哭又笑,撲在他的肩頭,“初三,你終於醒了。”


    阿泠這個時候,神色淒恍,頭發淩亂,渾身髒汙,初三卻一點沒嫌棄,隻是心疼地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是,我醒了。”


    阿泠鼻音嗯了一聲,又飛快地鬆開初三,擦了把眼淚,手伸到初三的額頭,見他的體溫的確降了下來,阿泠鬆了一口氣,又去把脈看傷口,昨日傷口顏色青黑,今日雖然還是有些淤烏,但毒素已經控製下來,脈搏也穩了很多。


    阿泠連忙將昨日那兩株沒有用完的個葛黃藤取出,遞給初三:“這個對你傷好,藤蔓嚼碎,吃下去。”


    初三伸手接過來,聽話地嚼碎了藤蔓,咽了進去。葛黃藤不難吃,它的味道很淡帶著澀味。初三剛吃了一口,就覺得這味道有些熟悉,他皺了皺眉,腦子裏忽然想過昨天夜間他似乎咽下了些東西,就是這個味道。


    他看了眼阿泠,這一看,卻徹底皺了皺眉:“你身上的傷沒處理。”初三他身上兩處傷都好生生地綁著布帶,還抹了草藥,可是阿泠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沒有一個被處理過,昨日又經水泡過,呈現紅腫腐爛的痕跡。


    尤其是她左臂上的一條刀傷,血肉外翻,顏色發白,看起來可怖的很。


    阿泠連忙將手臂往後麵擋了擋:“我沒事的,我這都是皮肉傷,不嚴重的不嚴重的。”


    初三看了那麽一眼,就收回了視線,整個人像是被銳而細的銀絲勒出無數口子,疼的他全身痙攣,疼的他痛不欲生。他克製住自己眼眶的酸澀,柔聲問:“有你能用的草藥嗎?我去找找。”


    阿泠搖了搖頭,這座山穀按理能尋到很多草藥,但是她昨日就發現了,這山穀裏的草藥不多,最起碼,她昨日走的地方不多。


    “我沒事,當務之急,還是要離開這兒,我們得找個大夫。”初三體內的毒素才清楚了一半,而且他還有白家的毒,雖然不幸中的萬幸,兩種毒沒搞在一起,弄成一種難以解決的複雜毒藥,但是胳膊傷口的毒還是徹底清除為好。


    她需要好幾種藥,而其中最關鍵的就是人參,在山裏找,不太現實。


    初三盯著渾身是傷的阿泠,找大夫的確是當務之急:“我們先走。”


    初三的長劍和他的包袱一起流落在了江水之中,難覓蹤跡,被衝上岸的隻有阿泠用的長刀,初三尋了些硬實的枝葉將長刀裹好,拿在手上,回頭就見阿泠正靠著石臂起身,身形微微有些搖晃,他趕緊伸出手扶住她。


    疼痛從足底襲來,阿泠咬牙忍住,衝著初三笑了笑:“走。”


    山穀草木茂盛,連羊腸小道都是沒有的,初三扶著阿泠的手,走在前麵,用雙腳給她開出一條小道,阿泠跟在他身後,他的腳遠比她來的寬大,於是阿泠每一步都穩穩落在他腳印上。


    兩人沿著河走了五六公裏後,就看到了一顆長了野果的樹子,這種野果初三以前放牛時吃過,無毒,他連忙摘了一些和阿泠分食。


    阿泠也鬆了一口氣,初三裝幹糧的包裹遺失在了江水之中,他們是前天黃昏從山上縱身而躍,這兩日初三除了吃了幾口葛黃藤,什麽都沒吃,這野果總能填一填肚子。


    “不想吃嗎?”初三看阿泠手握著野果沒吃,皺了皺眉,這野果雖然能吃,但味道其實很一般,帶著甜味的同時還有幾絲苦澀,他抬頭朝著四周看了看,“不如我去打些鳥雀回來。”


    這一路上他也在看,山林裏沒看見野兔野雞,唯一常見的活物就是鳥雀,阿泠見他要去打鳥雀,忙握住他的手,這邊地方潮濕,枝葉都帶著水潤,想打鳥雀按照初三的功夫很容易,可是點火的幹柴很麻煩,他們又沒有火石,這就更麻煩了。


    最重要的是,烤的東西過於油膩,初三現在的毒素未除,吃那種大肉類的食物反而容易刺激被壓製的毒素,這也是阿泠懶得去捕捉野物的最重要原因。


    “我剛剛隻是想事情而已,這果子挺好吃的。”阿泠當著初三的麵咬了一大口,然後忍住食物帶給她反胃的感覺,“我們還是先出山。”


    初三看著阿泠的笑,再看著她傷痕累累的手中握著的那個寒酸的野果,沉默了半晌,才點了點頭。


    兩人靠著寬大的樹木用著野果,吃完後,阿泠將果核扔在一邊,餘光不經意捕捉到旁邊的那株掌狀莖葉,阿泠揉了揉眼睛,初三偏過頭,就見阿泠緊緊地看著一株沒什麽稀奇的草,趕緊問怎麽了。


    “是人參!”


    人參?初三不懂什麽中草藥,但是也知道,人參是極值錢和珍貴的東西,而且拿來補身體最好,阿泠受了傷,拿他來補一補剛好。


    “我來挖。”


    驚喜不僅在這顆人參上,初三剛挖完這顆,阿泠就發現這顆人參七八米處還有一顆人參,這兩顆人參一顆大約五六十年份,另外一顆稍小一點的也就三四十年。


    有了這兩顆人參,阿泠終於徹底鬆了一口氣,人生是一味比較珍貴的藥材,解除初三左臂上的毒素最珍貴的藥材就在於這味人參,有了這味人參,其他的幾味藥材都是很普通的,說不定山野鄉村的赤腳醫者家裏都有。


    他們兩人就不用冒著危險去集市了。


    初三將人參拿到河邊清洗幹淨,又用樹葉包好藏在懷裏,正準備牽起阿泠的手,繼續往前走,這個時候,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


    初三目光頓時一凜,將阿泠護在身後,幾個閃身,將阿泠帶到高大的灌木草下,兩個人的身體緊緊貼著。初三對著阿泠比了個別發聲的手勢,阿泠一見初三這樣,即使沒有聽到腳步聲也知道是有人來了,她呼吸微急,這座山高大,山下是水,那群武士要是下山搜索,沒個三四天是到不了的,可若是萬一,萬一他們來了呢?


    耳朵聽著那腳步聲越來越近,阿泠屏住呼吸,朝著腳步聲看去。


    而就在這時,她忽然對上了一雙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擼了好幾遍細綱,擼完感覺都不太對,所以更晚了………………,憂傷憂傷。


    第22章 一更


    那雙眼睛的主人似乎也看見了他們,四目相對,阿泠看向初三,初三看見來人,微微失神,然後拉著阿泠從草地上起身:“戟岄!”


    戟岄口裏叼著根鮮嫩嫩的草,目光在阿泠和初三身上轉了一圈,然後吹了個口哨:“一個月不見,都快認不出來了,尤其是我的小主人,瞅瞅這髒成什麽樣子了。”戟岄穿著一身寬鬆的窄袖勁衣,黑發在頭頂紮成一個利落的馬尾。小一月不見,他白了不少,露出些唇紅齒白的模樣。


    眼看著手要摸到阿泠臉上時,背後傳來陸琰淡漠叫住手的聲音,與此同時,初三牢牢攥緊了戟岄的手腕,不讓他碰到阿泠。


    戟岄瞧見初三的動作,右手一翻,馬上避過,初三見他動作,利用右手手肘阻擋了他進攻的雙掌,幾個呼吸間,兩人過了好幾手。


    若是平日,初三自然能占據上風,但他逃難數日,身中劇毒,和養精蓄稅處於巔峰時刻的戟岄相比,就微處於下風。


    幾個交手後,戟岄率先收回手:“好了,我不是和你打架的。”說著,她看向阿泠,目光流露出幾絲好奇:“柔弱漂亮的趙女郎,那白家父子真是你殺的?”


    聽到這個問題,初三猛一皺眉,握緊了阿泠的手心。


    阿泠低頭看了一眼,旋即反握初三,回給他一個別擔心的微笑,才對戟岄道:“算是吧。”


    戟岄一聽,眼神變得複雜起來,靜靜地凝著阿泠,過了半晌,笑出了聲:“夠厲害,有空我們切磋幾招。”


    阿泠不置可否,在將軍府相處下來,阿泠已經發現戟岄是個很喜歡動手的人,對武功精進有種異於常人的熱衷。她笑著點點頭:“如果有機會的話。”說著,阿泠看向她和站在距離戟岄三米處的陸琰,輕聲問道:“你們兩人怎麽會在這?”


    “至於我和陸琰離開將軍府,就暫時住在了附近的小村子裏,今日本來是想捉點野味的,沒想到遇見了你們,你們兩個怎麽會在這兒,唉,算了,也不用問了,看你們的模樣我就知道了。”戟岄輕歎口氣:“我住的村落不遠,裏麵有醫者,我帶你們去過去看看。”


    他說著轉過身開始帶路。


    初三拽住了阿泠的手,眸光深沉地看著戟岄的背影。


    戟岄走了兩步,發現初三和阿泠沒跟上來,她回頭,盯著兩人表情,愕然地瞪大眼睛道:“你們兩個懷疑我?”


    初三定定地觀察她臉上每一寸表情,他和戟岄是有交情,但那些交情不足以讓他在這個時候豁出命去相信他。


    沉默不語的陸琰冷嗤了一聲:“戟岄,好心當成驢肝肺的滋味你知道了吧,還不快走。”


    阿泠看了看滿臉受傷表情的戟岄,又望了眼表情冷漠的陸琰,遞給初三一個眼神,初三會意,他受了傷,勉強能和戟岄維持平手,但陸琰沒有任何功夫,若是想製服陸琰,則是輕而易舉的事,而照著戟岄對陸琰的看重,絕對不可能讓陸琰有任何閃失的。


    若是真遇上了最壞的情況,那麽……


    不怪兩個人將戟岄和陸琰想的那麽險惡,而是現在這個情況,兩人行差踏錯半步,說不準就要付出難以承受的代價。


    “抱歉,我們太慎重了。”對戟岄道,“我們現在和你去。”


    陸琰淡漠地瞥了阿泠和初三一眼,率先轉身走在前頭,戟岄對初三和阿泠摸了摸鼻子:“算了,你們的心情我理解,大人有大量,看在你倆有恩與我們的份上,不和你們計較。”


    初三扶住阿泠,讓她全身都能在自己身上借力,一起慢慢往前走。


    村莊大概距離阿泠初三墜水的地方有近二十公裏,越近人煙,就有些衣衫破敗但幹淨的村民走在路上,不過戟岄陸琰住的地方不是村落的密集處,靠近邊緣,沒多少人。


    戟岄推開木籬笆圍成的院門,入目是幾間幹淨整齊可稍顯破舊的小土房,院內很空,不像別的農戶都種了些什麽青菜,直接夯平,於戟岄而言,倒是一個幹淨的練武場。


    戟岄回頭看了眼阿泠和初三,尤其是目光在初三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我家比較窮,隻有兩張床,小阿泠,你隻能和初三一起住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拯救可憐奴隸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申多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申多禾並收藏拯救可憐奴隸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