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鈴興奮地點點頭:“黎默安黎將軍,他原來也是女郎身邊的人呢。”


    當兜鈴提起黎默安這三個字,阿泠的眉心輕輕地蹙了下,這動作太快,兜玲沒有捕捉到,敏銳的初三倒是察覺了。


    他聽說過黎默安,一個奴隸,在短短兩年的的時間裏,先平涼州□□,在平北地民亂,被陛下封為將軍,即使是最低等的光耀將軍,但對於一個奴隸來說,已經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原來他曾經是她的奴隸。


    初三垂下眼瞼,他剛剛有懷疑她是不是真願意將他送去軍營,可現在,他幾乎可以確定,她是真想他有一番作為,不覺得他生來該一直低賤卑微下去。


    初三的心像是大雪冰封中倒了一杯沸騰的熱水,咕嚕咕嚕的響。


    隻是,她越是這樣,初三的答案越難以言說。


    他好不容易遇見一個善良的貴人,卻要拒絕她的請求,尤其是她的請求還是為了他好。


    初三的嘴張開又閉上。


    阿泠狐疑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像是明白了什麽:“初三,你是不是不願意去?”


    “不願意去!”兜玲聲音快要炸掉屋頂,阿泠秀氣的眉毛有些不受控的弓起來,她往旁邊躲了躲,兜玲驚訝道:“初三,你知道多少奴隸想要從軍他們的主人還不樂意嗎?你竟然還不願意?你想幹什麽?”


    兜玲簡直要氣炸,她漲紅一張臉道:“婢子就說你脾氣太好了,瞧瞧一個小奴隸都敢不聽話。”


    阿泠讚同地點頭,初三臉色轉白,額上青筋直跳,她也覺得自己不知好歹嗎?


    兜玲得到了阿泠的讚同,正要再教訓初三一番,阿泠先道:“兜玲,你一個小婢女,竟然敢吼主人,我真的是脾氣太好了。”


    兜玲要說的話卡住了:“女郎,婢子……”


    阿泠捏了捏眉心:“你先出去。”


    “我……”


    “不聽我的嗎?”


    兜玲跺了跺腳,氣衝衝地看了眼初三,心不甘情不願地退下。


    阿泠倒了杯水,熱水通過漆杯發出溫度,邊捧著邊問他:“初三,你願意去嗎?”


    初三腳尖繃直,他看了眼阿泠,阿泠睜著清淩淩的眼,水潤潤的望著他。


    初三深吸一口氣,極快地吐出幾個字:“小人不願。”


    阿泠一愣:“為什麽?”如果是尋常人,她還能想是不是怕危險。可他是初三憑他的能力若遇戰事,出人頭地不在話下,他為什麽不願意去?


    初三低下頭,死死地看著腳尖。


    要告訴她原因嗎?


    近年來,大覃戰事頻發,不僅有民亂起義,還有各國貴族紛紛立舊國而起,若是從軍平亂,或許他真能建功立業,她似乎真的為了自己而想,畢竟擺脫奴隸這個身份最便捷的方法就是軍功了。


    他說了後可能就會失去她的溫柔,讓他厭惡自己,初三才剛剛得到這份來之不易的溫柔,他舍不得,舍不得就這樣失去。


    一個念頭從他心裏爬了出去。


    不如告訴騙騙她,告訴她他想留在她身邊。


    一個奴隸得到了溫柔的主人,總是不想離開的。


    初三仰起頭,望著阿泠動了動唇,卻看見她的眼睛,一雙幹淨澄澈的眼。


    她費盡心思救了一個瀕死的奴隸,還苦心竭力地為他規劃未來,可他卻想著騙她。


    初三為了活著,用過陰謀耍過詭計,他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可騙一個救了自己的人……


    念至此,他一狠心,閉上眼:“天下苦覃□□,而民不聊生,百姓為何不反,舊國為何不立,小人為何從軍,又為何要平亂?”


    阿泠她凝著小奴隸堅定又苦澀的神色,目光陡然一變。


    說話前,初三的心噗通噗跳,說完以後,他的心情平靜了起來。


    這下她該徹底的討厭嫌棄自己。


    初三緘默著,等著她的厭惡。


    阿泠找了找自己的聲音:“初三,你可知道我的身份。就憑你這幾句話,我就該殺了你。”


    初三當然知道,她的父親是大覃的將軍,她的母親是大覃公主,當今天子是她的舅舅。


    他沒什麽怨言:“小人的命是您救的,您若是想殺了小人,小人絕無二話。”


    一番話落,空氣中有片刻寧靜。


    阿泠望著又低下頭不給臉看的初三,好奇地問:“那你為什麽不說假話?”


    “小人……不想欺騙你。”


    即使是奴隸,他還是有些想要堅守的東西。他曾經深深厭惡過那種背信棄義滿嘴謊言的人,現在他不想成為那種讓自己都討厭的人。


    見小奴隸緊緊地咬著唇,唇瓣泛出血跡來,阿泠心裏輕輕地歎了口氣。


    真是個不知變通的小奴隸,但也是個讓人心疼的小奴隸。


    她想了想,組織語言,初三猛地轉過身疾步往外。


    阿泠小追了兩步:“初三,你做什麽?”


    初三腳步微微停頓:“小人前去自行了斷。”


    阿泠心裏一驚,趕緊叫住他:“站住。”


    初三前邁的腳步一收。


    阿泠繞到初三前麵去,初三還是低著頭,她看不清他的神色,翁主輕輕皺了皺眉,湊到他麵前,微微彎下了腰。


    先是濃密烏黑的睫,然後是黑的水潤的眼,初三猛地後退了一步。


    “女郎,你……”


    阿泠直起腰,眼裏波瀾微閃:“初三,我沒想讓你去各州平叛,我想你去你西北駐守邊境。”


    大覃北有匈奴,西有羌人,可十來年前匈奴西羌被大覃將領打的元氣大傷,現在匈奴西羌隻敢小打小鬧,和狼煙四起的大覃各地相比實在不值一提。


    所以當阿泠提出從軍時,初三下意識想到的是去中原諸軍。


    何況黎黙安去的也是中原諸軍。


    可原來是邊境嗎?


    若是去邊境,初三拽緊手心,目光激動起來,但一想到剛剛他所言,初三又鬆開雙手。


    “這下你願意去嗎?”


    初三目光愕然:“你不責罰小人?”


    她笑了下,笑的幹淨又複雜:“你說的對,我才不要罰你。”


    作者有話要說:  初三:我不會為大覃守天下,我隻為阿泠打天下。


    提示一下:以後的更新的時間是晚上九點左右。


    這張發小紅包啦,慶祝七夕節……


    第8章 名字


    “初三,你識字嗎?”


    她話轉移的快,初三下反應道:“小人隻識得幾個字。”


    “明日我教你識字,可好?”


    初三回到臥房時回想剛剛發生的一切,那像是一場幻覺。


    他說了那麽大逆不道的話,她居然還教她識字,她不是逗他玩了吧。


    這是初三第一次碰到筆墨,筆墨書簡都是極為珍貴的東西,即使是普通百姓,輕易也不能接觸這些東西,更何況他一個低微卑賤的奴隸。


    “初三,你會寫你的名字嗎?”幾案寬敞,阿泠便將放在正中的錦團往左側挪了些,右側重新放置了一錦團,初三坐在她的右側,他雖高大,不過她人小小的一團,倒也不擁擠。


    初三有些拘謹:“小人識得,但不曾寫過。”


    阿泠抽出一未寫過的竹簡:“那我先教你寫你的名字。”


    她說著,輕抬手腕,在竹簡上落下初三二字。因是要教導人的,阿泠寫的字盡可能工整清晰,一筆一劃,幹淨利落。


    兩人離得有些近了,淡淡的草藥香闖入初三鼻端,初三才發現阿泠的膚色很白,比他從前見過的任何貴人都白,白的幾乎能看見她手上纖細青色的血管。


    阿泠將寫好初三二字竹簡推到初三跟前去;“你試著寫一下。”


    初三猛地收回目光,不太敢接:“小人恐浪費筆墨。”


    阿泠瞥了他一眼:“小奴隸,我說話你不聽嗎?”


    初三猛震了下,趕緊拿起毫筆:“小人這就寫。”


    阿泠輕輕地笑了下:“真乖。”


    初三的呼吸重了下,他學著阿泠持筆的樣子拿起筆,照著工整清秀的初三二字描畫,阿泠偏過頭來看,初三的呼吸有些不穩,他盡可能的想將字跡寫的漂亮些,但越是這樣,寫出的字跡越是醜陋,像是曲折蜿蜒的溝壑,難看極了。


    “第一次寫能寫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阿泠點評道,“不過你拿筆的姿勢太僵硬,執筆無定法,要使虛而寬,你太模仿我的持筆之姿,倒過於生硬,你將拇指微微往上些。”


    初三聞言,大拇指微微往上了些,但很快他的大拇指又滑了下來。


    阿泠不解地看著他。


    初三又有些小結巴:“小人想,想,想和……女郎習同樣的執筆之姿。”


    阿泠偏頭看去,見初三的臉頰微微有些紅,她咳嗽了聲:“你的手指略長於我,我的執筆方式於你過於緊湊了些,你會不舒服的。”


    初三眼睛裏的希冀漸歸於暗淡,女郎這就是覺得不好的意思了,初三的大拇指漸漸往上。


    阿泠看見初三失落的神色,下意識道:“不過你若是喜歡和我一樣執筆,那便隨你。”


    初三的眼睛陡然一亮。


    阿泠說出讓初三學習自己執筆方式的時候,自己都有些驚訝。


    她既然決定教導初三,自然是想盡可能讓初三取她精華,她執筆的姿勢不太恰當,不利書寫,隻是這些年早就養成這種習慣,難以改之,也就順其自然了。


    不過望著初三帶著欣喜的神色,阿泠又不覺得有什麽了,一個小小的執筆姿勢,有些不利書寫,但影響終歸不大,他既然喜歡,便隨他去吧。


    她收回心神,翻開最上方那卷竹簡:“今日我先教你五十個字,你跟著我讀。”她將卷軸放在兩人的位置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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