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泠說:“初三,我要先去給小白上藥,等會兒回來看你。”


    初三蹙眉,下意識問:“你不罰我?”


    “是小白搶你的食物,你保護自己的食物可沒有什麽不對。”阿泠雖然有些心疼小白受了傷,但她不是個蠻不講理的人。


    再者說,她看著表情很鎮靜冷漠但眼眶偷偷紅了的小奴隸,她若是真罰了他,他該哭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聽說你要哭了?”


    初三:“滾,你才要哭了,我絕對不可能哭的,絕對不可能!!!!!”


    第6章 誤解


    阿泠給小白上了藥,小白趴在從來沒住過的貓窩裏,一動不動,似乎有些絕望和難過,阿泠邊上藥邊說:“看你膽子以後還有沒有那麽大,隨便去搶別人的食物。”


    小白似乎明白阿泠在說它,尾巴摔在了阿泠的手腕上,阿泠的皮膚薄,瞬間就紅了起來。


    兜鈴一看就怒了:“女郎,沒事吧。”


    阿泠搖了搖頭,兜鈴氣憤地指著小白:“這一看就是個恩將仇報的東西,我們得趕快將它扔了,免得留在這兒又傷了你!”兜鈴一直不喜歡小白,長的醜就算了,性格還不好。


    小白仿佛感受到了兜鈴對它的惡意,一下子弓起腰背,幽幽的貓眼盯著她,下一秒就能朝她撲過去。


    一人一貓又要廝殺起來,阿泠趕緊將小白抱了起來,順著它的毛:“兜鈴你出去。”


    兜鈴撐著膽子望著小白,那隻藍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爪子在阿泠的衣服上磨蹭,發出嘶嘶的聲音,兜鈴在小白手下從來沒有討過好,她顫栗了起來,咬著牙跑了出去。


    小白一直盯著兜鈴的背影,直到兜鈴離開,蓄勢待發的身體慢慢軟了下來。


    阿泠將它放回貓窩:“不準嚇唬兜鈴知道嗎?”


    小白瞥了阿泠一眼,自顧自低下頭,伸出猩紅的舌尖舔著爪子。阿泠無奈地歎了口氣,去藥櫃上取了傷藥抹在被小白打紅的手腕上。


    剛塗抹著,幾案忽然竄上一個矯健的身影,她低下頭,小白輕輕地叫了兩聲,不是它常有的生氣的憤怒的叫聲,帶著兩不容易察覺的討好。


    阿泠沒動,小白試探地往前麵挪了兩步,低下頭,舔了舔阿泠的手腕,是剛剛它尾巴甩到的地方。


    阿泠輕輕一笑:“你啊,你啊。”


    阿泠看完了小白就去看了初三,說實話,初三的身體強悍的讓她羨慕,她若是受了初三那麽重的傷,沒有幾個月,根本不可能從床上下來,不不不,應該是就沒了小命,可初三短短二十多天就能好成這個樣子。


    又過了一個月,阿泠給初三拆了腿上的木板,沒了木板,初三看起來就和普通人差不了多少。


    其實也是差的,畢竟初三站在那兒,就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他臉上的紗布阿泠也給拆了,留下了一條淡淡的疤痕,從眼尾到鼻骨。


    她將自己祛疤的藥膏拿了瓶給初三:“這個以後抹在臉上。”不過依照阿泠的審美來看,一點兒也不難看,反而多了些淩虐的美感,但他臉上沒有疤也是極俊朗的。


    她說著,用指腹抹了點,塗在他臉上的傷疤處:“記住這個力道沒有?用上一兩個月,你的疤就會淡下去。”


    初三從沒有在這麽清醒的時候被人碰過臉,指腹按在麵頰上,有些癢酥酥,還有一陣淡淡的藥香忽然襲來,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初三耳側。


    他渾身驟然一僵。


    阿泠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初三的不對勁:“怎麽,我弄的你不舒服了嗎?”


    初三搖了搖頭。


    阿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繼續將藥膏抹在初三的臉頰上。


    初三握緊拳頭,放在膝上,都兩個月過去了,怎麽這個女人還能裝的這麽好。


    阿泠塗完藥,後退一步,又忽然靠近初三在他身上嗅了嗅,她臉上的笑容忽然淡了點:“初三,你今日用的不是複骨膏。”


    她發現了?


    他用的的確不是複骨膏,複骨膏昨日已經用完了,今日他用的是醫者拿給他的傷藥。


    初三緊繃的身體鬆了下來,她這下該生氣了吧!


    他的身份是藥奴,但是不給她試藥,這次應該踩到她的底線了。


    初三頓時期待起來:“複骨膏已經用完了,奴便用了別的傷藥。” 其實不是這樣的,是他實在不想這樣熬下去了,刻意沒複骨膏。


    話落他聽見阿泠恍然大悟了一聲:“原來是這樣啊。”


    初三沒有從她的口裏聽到任何不滿或者憤怒,他擰了擰眉,還是不生氣嗎?


    這時候卻又聽阿泠道:“不過我調製的複骨膏也沒了。兜鈴,你去將玉髓膏拿來。”


    初三猛地抬起頭。


    兜鈴才不願意去:“玉髓膏是療傷聖藥,價格昂貴,煉製困難,他一介奴隸怎麽適合用這等藥。”複骨膏是阿泠自己煉製的,療效未知,給他用就算了。但是玉髓膏是大覃公認的療傷聖藥,價格高昂,給一個奴隸用未免有些小材大用了。


    阿泠轉過頭:“兜玲,你不去嗎?”


    “女郎,我……”兜鈴十萬個不願意,她瞪了眼初三,“咋們也隻有一瓶玉髓膏!”


    阿泠站起身:“那我自己去拿。”


    兜鈴跺了跺腳:“我去拿,我去拿還不成嗎?”


    她還是沒有懲罰她,沒有生氣,還給他用玉髓膏!盡管初三從前隻能用最便宜的傷藥,他身為一個經常受傷的獸奴,也聽說過玉髓膏。


    四個月前,他在白家獸場的唯一的朋友靜被猛虎抓傷胸口,傷勢日重。


    醫者告訴他們,靜很難痊愈,若是有良藥還有一線生機。


    良藥是玉髓膏。


    他去求主事,跪在地上磕破腦袋,希望主事能賞賜一些玉髓膏。


    “玉髓膏何等珍貴,爾等所想甚美!”


    他被主事責罰了一頓,身為獸奴,主事不會摧殘揉擰他們的身體,他讓他跪在地上,飲食牛糞馬便。


    可即使這樣,他還是沒討到玉髓膏。


    靜也在三日後被扔去亂葬崗。


    如今竟然給他用玉髓膏。


    即使是最大方的主人,也不會舍得在一個奴隸身上用這種良藥的,初三心亂如麻:“你……”


    他不知道說些什麽,兩種情緒不停撕扯,一種告訴別被她蠱惑了,她表麵再溫柔,可心裏也隻是將他當成消遣而已。另外一種情緒告訴他,一個人裝不可能裝的這麽好,這麽毫無破綻。


    她和當年的喬家女郎不一樣,那個時候他太蠢了,抓住那一點施舍的溫暖,便當做了一切。現在仔細想想,就能發現喬家女郎當年對他的隨心所欲。


    可是這個女人……他竟然看不出來絲毫破綻。


    他胡思亂想著,不一會兒,兜鈴來了,帶著玉髓膏悶悶不樂地來了,阿泠伸手,兜鈴依依不舍地給了她。阿泠將東西拿給初三,提醒他:“你身上幾處嚴重的傷用這個,其餘不太嚴重的可以就用醫者給你的藥膏。”


    初三盯著那個白底繪紅梅的漆瓶,一個久違的念頭忽然冒了出來。


    或許……她真的和他們都不一樣。


    畢竟許多藥奴傷好了為了試藥就又會被弄出傷來,但是她沒對他這樣。


    “想什麽呢,初三?”見他忽然就不動了,阿泠有些擔心,不會那些傷出現後遺症了。


    “沒什麽。”初三遮住眸中的複雜。不,不會的,他上過那麽多次當,不能再被騙了。


    阿泠哦了一聲,隱隱約約有些猜到初三的糾結,她這些年頗救了一些人,有些奴隸經曆尚少,他沒有得到過絲毫溫柔就被阿泠救了,便恨不能以命相報。有些奴隸經曆的多了,得到溫暖又被拋棄,便會變得冷漠狠厲,不論你做什麽,都麻木無情。


    如今留在阿泠身邊幾個人,都是前者。


    可阿泠還沒見過初三這樣的,他遇到過所有不好的事情,被數位主人信任後拋棄,但居然還有付出感恩的念頭。


    雖然那股念頭還很微弱,但依然存在。


    阿泠心裏想著,對他的心疼多了幾分:“好好養病。”


    說完阿泠起身準備離開,忽然有道青色的影子跑了過來:“阿泠,你在這兒啊,我找了你半天了。”


    “表姐,有什麽事嗎?”


    魏芊芊喘著粗氣在阿泠麵前站定:“你和霍曜退婚了?”


    阿泠點了點頭。


    “是不是霍家人欺負你了,或者霍二郎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你怎麽也不和我商量商量。”


    欺負,初三瞥了阿泠一眼,不覺得意外,因為她看著就是一個很好欺負的人。


    阿泠見她跑的發髻微亂,伸手給她理了理鬢發,柔柔地解釋:“是我不喜歡霍二郎。”


    魏芊芊聽是這個理由,看了阿泠兩眼,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實在是時下這個民風,退婚真的算不了什麽大事,既然不喜歡,著實沒理由委屈自己嫁給他。


    “那好吧。”魏芊芊找個地方想坐下,她轉過頭,這時卻看見一張熟悉的臉,她上前一步,錯愕道:“初三?”


    初三本來是低著頭的,聽到聲音,下意識抬起頭。


    “你不是死了嗎?怎麽會在這兒?”魏芊芊看了很多場鬥獸,對初三的長相還是很有印象的,她望著阿泠,“阿泠,這是怎麽回事?”


    阿泠看了眼初三,抓著魏芊芊離開,魏芊芊邊走邊回頭看著初三:“阿泠,那不是鬼吧,我的眼睛沒出什麽問題,這這,這到底怎麽了?”


    阿泠將事情簡單地給魏芊芊解釋了下。


    “那初三現在是你的奴隸還是白家的奴隸?”魏芊芊皺著眉頭,“若是白家知曉初三活著,說不準會想將初三討回去。”初三雖然是個奴隸,但是他武力超強,勇猛善鬥,白家若是知曉初三在將軍府,或許會生出討要的心思。


    “覃陽城這麽大,若是不刻意搜尋,他們應該注意不到初三。”阿泠說。


    魏芊芊可沒阿泠這麽樂觀:“阿泠,你府裏人少,或許不清楚這覃陽城的眼睛有多厲害,再者說,你又沒給他改個名字,也沒刻意避著人,說不準白家就知道了。”


    “是嗎?”阿泠當初沒想到初三能活下來,救命成了首要任務,根本沒想白家的事,現在聽魏芊芊一說,倒是想了起來。


    “可不是!”


    魏芊芊一語成讖,白家是從當初阿簡找來的醫者聽見這事的,畢竟初三能活下來還能康複的這麽好簡直就是一個奇跡,那醫者和其餘醫者聊天時,免不得說起了這件事,而這位醫者恰好就是在白家獸場工作的,他口中的傷症和時間都和當初的初三對上了。就多問了句這個奴隸叫什麽名字,醫者想了想:“好像是叫什麽三?”


    他知曉後,好奇驚詫之下,免不得就報了上去。白主事不敢相信,他看著初三傷的那般重,雖然還有一口氣,但怎麽可能救的活?他疑心是個假消息,不過一想到初三在鬥為鬥獸場賺的那些金,白主事還是決定派人去打聽。


    得到阿泠府上的確在前些日子救了個叫重傷的奴隸,那奴隸叫初三後,白主事立刻將這件事告訴獸場主人白鐵光。


    “初三沒死?”白鐵光皺著眉問。


    “是的,郎君,他被趙家女郎所救,如今正在將軍府。”白主事回道。這事有些不好辦,按理說他們將初三扔進亂葬崗就代表放棄了這個奴隸,趙女撿到他救回他,初三就該是她的奴隸。


    可舍不得,太舍不得了。


    白鐵光毫不在意地挑了下眉:“一個沒了父親的女孩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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