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猛笑道:“祝哥放心,就是跟伍哥吃頓飯,飯管飽,酒管夠。咱們又不是內鬼,怕什麽呢?”“對啊,也是這個理。”祝棄往座椅上一靠,單手揉著額頭,“昨天喝得太多了,不行不行,我睡一會兒,到地方叫我。”車子離開市區,位置越來越偏遠。祝棄眯著眼睛,暗中記憶著路線。一路上,阿猛兜了好幾個圈。這過分謹慎的表現,讓祝棄的心一點點沉下去。他們起疑心了?這是一個陷阱?但阿猛的表情沒有絲毫破綻。祝棄跟他有過交情,直覺這小子沒有這種天衣無縫的演技。伍哥跟錐頭之前的“業務”有些重疊,兩人一直不怎麽對付。錐頭被連鍋端了,伍哥慶祝個三天三夜還來不及,一定沒有心思去幫他捉內鬼報仇。但是,如果伍哥的野心更大呢?祝棄對伍哥了解不多,不清楚這人的行事作風。如果伍哥想要借機吞並錐頭手下剩餘的勢力,找出內鬼替他報仇無疑是最便捷高效的做法,通過對“叛徒”的折磨,他能很好地聚攏人心。祝棄自己就能想到炮製自己的一萬個方法,後背不知不覺汗透衣衫。但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猜測。祝棄很懷疑伍哥並沒有這個腦子,畢竟他手上的勢力和地盤都是最弱的,所以才不得不尋求發展“新興產業”。要是他真能鬥得過錐頭,就不用被發配到這樣偏僻的荒郊野嶺裏來了。祝棄睜開眼,伸了個懶腰,朝窗外一看:“靠,你開哪來了?要出海?”“伍哥說,等生意再做大一點,就去島上包個地方。”阿猛放慢車速,開近一扇鐵門,按了按喇叭,“現在麽,就先在這裏過渡一下。”鐵門緩緩打開,迎麵一道影壁。繞過之後,一棟三層高的小樓映入祝棄眼簾。這裏的布置很像普通的鄉村小學,但掛著的招牌上卻寫著“孕期準備與教育中心”,中間的操場上散落著一些運動設施,周圍則是鬱鬱蔥蔥的花園,猛一眼看過去十分整潔正規。祝棄默默將一切收在眼底,仔細看了看標著“辦公室”“體檢中心”“休息室”的地圖,轉身問阿猛:“這到底是什麽生意?看著不小啊,不會真是照顧孕婦吧?”阿猛一笑:“還真是。”“這麽賺錢?”祝棄吃驚,“一個人收費多少?”阿猛比了個數字。“八萬?”祝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加個零。”阿猛得意道,“怎麽樣,兄弟沒騙你吧?”“八、八十萬?!”祝棄不可置信地環顧著四周,最後猶豫地說,“這地方是真不賴,但能掏出八十萬的大肥羊,願意住在這兒麽。”“誰說住在這裏的是肥羊了。”阿猛朝前一指,“喏,那才是。”祝棄朝前方望去,先看到兩輛豪車,又看到幾個人,看清其中一人的麵容,祝棄不由一怔。他佯裝無意地側過身,打量不遠處的運動器械,跟阿猛閑聊:“那幾個人,看著挺有錢的。”“那可不,聽說在市裏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阿猛也有意壓低聲音,“那倆年輕的,家裏都可有錢了,兩年前剛結婚,女的不願自己生孩子,就到這裏來了。”祝棄瞬間明白了這個“孕期準備與教育中心”意味著什麽。那幾人很快坐上車離開,祝棄被阿猛帶去見伍哥,一切都很順利。祝棄來時的猜測被證明全都是杞人憂天,伍哥並沒有懷疑什麽,大方地開出一個價碼,給祝棄安排了一份活,豪爽地表示大家從此之後都是兄弟。隻是,這一路上,祝棄的胃部都在不適地翻騰。這種惡心的感覺,在看到午飯時間到,一個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紛紛從房間裏走出來時達到了高峰。“我們這裏的環境特別好,收費也不貴,客戶實地來一趟,看過就放心。”酒桌上,阿猛完全不像個小混混,而像是個成功的生意人,帶著十二萬分的熱忱談論著自己的“商品”,“八十萬全包,一百二十萬生男孩,誰家還有咱這樣的服務質量?”第32章 值班驚魂接風洗塵後,在阿猛的照顧下,祝棄被分配了一套製服,負責夜間安保。說是安保,其實就是晚上拿著手電筒走一圈,看看有沒有什麽情況,接下來就呆在大門口的值班室裏守著監控玩手機。阿猛跟他住一個屋,排一個班,不僅熱情地將他帶到值班室,還向他傳授經驗,比如看到有人進出不要管,一定要注意鎖好三樓通向天台的大門,一點縫隙都不能露。“怎麽,還會有人跳樓不成?”祝棄玩笑地問。阿猛不自然的表情卻告訴他,這句隨口說出的玩笑竟然是真的。“不是吧,真的假的?”祝棄小聲問,“真有人跳過樓啊?”“嗨,就一女的,孩子生下來了,結果客戶不要了,錢也沒談攏,最後生意沒做成。”阿猛輕描淡寫地說,“然後她就瘋了,一天晚上也不知道怎麽爬上的樓頂,腦袋朝下摔下來,當時人就不行了。”他說這話的時候,天色已晚,祝棄的第一個夜班正要開始。海邊的風總是很大,涼涼地從窗戶吹進來,凍得祝棄一個哆嗦。生意沒做成,這是什麽意思?那女人是為什麽瘋的?又為什麽會從樓上跳下去?“哈哈,祝哥,你不會怕了吧?”阿猛笑,“我逗你玩呢。”“是嗎?”祝棄卻一直盯著阿猛背後的窗戶。鬱鬱蔥蔥的樹木被風吹動,在窗上投下影影綽綽的黑影,像一個倒吊著的、長頭發的女人。“那當然了,你看就這個三層小樓,怎麽摔得死人啊。我們原先有兩個地兒,一個在山澗路那邊,那女的是那邊的,在那裏出的事。後來錐頭的攤子被抄了,伍哥擔心出事,才把山澗路的生意挪到這邊。”阿猛摸了摸脖子,朝後看,“今天風怪冷的。”祝棄也覺得冷,他隨手把保安服披在身上,又問:“伍哥怎麽想到的做這個買賣,你們以前的生意明明蠻紅火的。”“好貨都被錐頭占了,我們有什麽生意。”阿猛不滿地朝窗外吐了口痰,“好在伍哥認識了一位神人,能看男女,還會接生,這才帶著兄弟們做起了新買賣。”“神人?”祝棄問,“接生婆?”“不是,是個男的,姓詹。年紀不大,本事可不小。”阿猛說,“他一個星期來一回,過兩天你就能見到他了。”祝棄卻走神地想到了元嶽,不禁搖搖頭。這種時候想他做什麽!眼見時間也到了,祝棄拿起手電,準備上崗。他負責東片,阿猛負責西片,兩人轉上一圈,在值班室匯合,就算完成了今天的任務。“回來雙排啊!”阿猛朝祝棄揮了揮手機。祝棄胡亂點點頭,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他是真覺得有點冷。奇怪,現在不過八月份的天,怎麽跟入了秋似的?祝棄一張嘴,居然哈出一股白氣,所幸保安服夠厚。他按亮手電,走入濃稠的夜色之中。“嗚嗚……”風從很遠的地方呼嘯而過,音調淒厲哀婉,像一個正在哭泣的女人,又像嚎啕不止的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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