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士談薈》


    日記數則


    予館山東藩署時,得讀倭艮峰先生日記,其學篤實,精密,薛文清、胡敬齋一流也。後又見其所進呈《帝王盛軌》、《輔弼嘉謨》二書,得古大臣培養君德之道,為學大旨六條,則正學之津梁也。同治九年冬,予入都拜謁,見其貌溫而氣肅,言簡而念深。連日三見,所談皆近裏著己之言。送客必至門外,立俟登車而後反。惜甫別年餘,而遂薨,無繇再見矣。艮峰先生日記有曰:“平日要將禍福利害生死心破除淨盡,然後可以有為。”又曰:“名心觸著便發,試自問實德何在?”又曰:“有急欲化人之心,莫已入計功謀利否。”……


    艮峰日記曰:“學術當恪守程朱,此外皆旁蹊小逕,不可學也。”又曰:“天下未嚐無才,待朝廷大氣轉移之。大氣謂何,誠而已矣。”


    《柏堂師友言行記》卷4


    一錢不敢納


    仁慎密,不妄薦拔,故門下士恆寥寥。自奉儉,冬一狐裘已露革,其表則布也。不通饋遺,有姻家官廣東澄海縣知縣,以卓異覲京師,饋銀千兩,仁峻拒之。堅請納,則曰:“姻婭之間原不廢投贈,特君方述職,予適為塚宰,雖一錢亦不敢納,況千金乎!無已則為君投之粥廠,以供貧民食,庶幾兩全道也。其人愧服去。時值弘德者為祁倭翁李四人,間藻心存早死唯仁及鴻藻授讀久。其歿也,穆宗哭失聲。欲親臨奠,孝欽尼之。然亦嘉仁操行,贈太保,諡曰文端。仁軀幹短小,而慈祥之氣溢於眉宇。與人語,?1?1若恐不盡。以拒設同文館頗為學者所稱,而實膠執。……素交曾國藩呼為畏友,及治天津教案乃貽書絕交,中有執事媚獻朋輩之羞即士林之恥。國藩雖引咎自貶,而未嚐不笑其迂也。


    《近代名人小傳》


    倭文端守舊


    初,派學生出洋及入同文館學習,曾文正謂應多派舉貢生監,倭文端謂舉貢生監,豈可使學習此等事。卒如倭議。又定稅則,文端謂菸酒瑣碎之物朝廷何屑科稅,遂定菸酒食物不稅之例。又條約定每年六部九卿堂官分詣各國公使賀年,惟倭文端及祁子和侍郎未嚐一投刺雲。


    《清代之竹頭木屑》


    門人輓聯


    倭文端公仁丁酉典福建鄉試,予出其門下。薨於位,門人公挽一聯雲:“匡道統於聖學絕續交,誠意正心,講席敢參他說進;奪我主於國事紛紜日,排和議戰,明朝無復諫書來。”


    《楹聯四話》卷4


    第三冊寶鋆(1807—1891)


    寶鋆,索綽絡氏,字佩蘅,滿洲鑲白旗人。道光進士。鹹豐時曾任內閣學士、禮部右侍郎、總管內務府大臣。同治時任軍機大臣上行走,並充總理各國事務大臣、體仁閣大學士。光緒時晉為武英殿大學士。卒諡文靖。


    寶文靖之風趣


    寶文靖無效軻,出身寒叮備知民間疾苦,通顯後,尤能持正不阿。鹹豐庚申之變,公奉命守城。時肅順侍上於熱河,欲盡提戶部存餉至行在備用,公抗疏力爭,以是忤肅,銜之次骨。會內務府失印,肅遂奏請降公五品頂戴,開去守城之任。旨到,公適在署,自摘其冠大言曰:“冠下之物且不顧,遑計冠上區區者哉?”一時直聲震野。然平時性和易,偶作詼諧語,輒令人解頤。山東尹編修琳基,官翰林,久不遷,鬱鬱不自得。乃縱酒自遣,醉則謾罵座客。至與鄉人鄭侍禦溥元齟齬。鄭摭其陰事劾之,人皆不直鄭。旨下,尹、鄭俱休致。樞臣述旨退,公顧語同列曰:“‘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此二語可移贈尹、鄭兩君矣。”公與李高陽同值軍機,時高陽新娶姬人曹姓,頗寵幸。一日退值出。高陽曰:“吾近來精力銳減,老境帽頗魏危俊憊默然不答,再詢之,則曰:“吾適誦《孟子?陳仲子章》,心有所注耳。”蓋取“井上有李”句以相戲也。高陽為之莞然。


    《慧因室雜綴》


    寶文靖遺事(二則)


    恭忠親王在政府,與寶文靖相得,王恆呼文靖為龜。一日退值偕行,過一豐碑下,王指負碑之?;梗戲文靖曰:“此為何物?”文靖正色對曰:“王爺乃不識此物乎?此龍生九種之一耳。”王亦鼓掌大笑。


    寶相國退閑後,常語門下士曰:“吾他日身後,得諡文靖,於願足矣。”及其薨也,易名之典,適符素誌。蓋門下士具以公意啟樞臣,而樞臣為之乞恩也。


    《春冰室野乘》卷中


    寶鋆宦海沉浮


    鹹豐之末,文宗出狩熱河。時端華、肅順竊政柄,欲輦京倉米輸熱。寶師適貳戶部,以根本不宜搖動,力持不可。得旨寶某著即處斬。嗣文宗賓天,兩宮太後垂簾聽政,乃改以五品銜署戶部侍郎。旋即大用,與恭忠親王、文文忠公(祥)同心夾輔,蔚成中興,不得謂非一時之盛也。洎甲申越南之役,朝士以樞臣失職,交章彈劾,遂以禮親王出代恭邸,而寶師遂與同直諸公同時出軍機矣。


    《春明夢錄》卷上


    寶鋆論崇禮其人


    寶師嚐告餘曰:“汝同鄉陳伯潛參崇禮曰:‘識字無多,習氣甚重。’謂不應任以禮部尚書也。渠特未知崇禮來歷耳。當洋兵之毀圓明園也,兩宮以列祖列宗聖容為重,有旨命我往視。及到園,滿地灰燼,村無居人。時崇禮以奉宸苑苑丞獨守官舍,我詢以洋兵蹤跡及連日蹂躪情形,相對而泣。旋告以來意,假以從騎,同往各處尋覓。二人奔馳十餘裏,見聖容散佚地上,殘破不堪,驚惶無措,崇禮乃泣言曰:‘聖容毀壞至此,即撿拾亦不能全。若舉以覆命,不特徒增國恥,且益傷聖心。以苑丞愚見,不如歸之火化,較為得體。’我以其言甚中肯,乃囑其尋覓稻草舉火,跪地泣而焚之。歸以遍尋不見覆奏。自是我甚重其人,遂由苑丞漸漸升到郎中。二十餘年,循資按格,得一尚書,似不為過。今謂其識字無多,苑丞何能與太史公比?但事理之明白與否,自又當別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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