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我實在不喜歡待在這樣的後方。還有一個偵察與目標捕獲小組仍然待在三角訓練區裏。於是我問鄧恩中士是否可以開車把我送到他們那裏,因為我已經厭倦了這裏的空調和埃及人在他們的點心吧裏叫賣的兩美元一盒的糖塊。鄧恩說不行。他說我在這裏享樂是上級命令的。然後他大聲地問我是怎麽回事:


    “你他媽對這兒的空調有什麽不滿的?”


    “我隻是不喜歡這個地方。”我告訴他:“這地方怪裏怪氣的,好像是專為我們事先設計好的。至少沙漠那地方看上去不像是有人準備好鋪了紅地毯的營房在等著咱們。”


    “別胡思亂想,去自慰一下,然後洗個澡,到空調房裏睡上一覺。你他媽的放鬆點兒,誰知道你什麽時候還能洗上熱水澡,什麽時候還能舒舒服服地睡在床上呢。”


    這種宣傳對多數鍋蓋頭士兵還是奏效的。任何神經正常的新兵都會接受熱水澡和一張舒服的床。新兵就是癮君子,大後方恰好是讓他過癮的地方。你已經在沙漠裏待了六周,上校信誓旦旦地保證說你穿著mopp防護衣打完橄欖球賽,就可以洗上熱水澡;你聽到外麵謠傳說沙漠裏的地麵部隊每天每個排級單位能得到10磅冰塊,但你根本就沒見過冰塊的蹤影。有一天,因為有人從郵車裏偷了個箱子,你才能喝上一瓶被捂熱的汽水。而在後方,你每天可以喝10瓶、20瓶甚至30瓶冰鎮汽水。而且據說他們還在大後方放映戰爭影片:《野戰排》、《現代啟示錄》、《c連的孩子們》(the boys inpany c)、《全金屬外殼》,還有《硫磺島浴血戰》(sands of iwo jima)。而從這些暴力影片中得來的快感,一點也不亞於從古柯鹼或一次全身心投入的性愛中得來的快感。


    我在自己的小房間裏整整待了五天,一步都沒有離開過。吃著盒飯和金槍魚罐頭,以及所有能從同排戰友們的食品包裹裏偷到的東西。特洛伊·科利爾和我住同一個宿舍。他老媽給他送來10磅太妃糖,我給吃掉了一半。我的戰友們都強烈要求我閉上嘴巴,請求我不要再說這是個事先準備好的鬼地方,也不要說沙特人希望我們為了他們的石油去送命。除了我以外,偵察與目標捕獲排裏的每一位都在享受著後方的生活。這裏已經安裝了十部電話機,而我他媽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不給女朋友打電話質問她,即使她已經給我戴上了綠帽子;為什麽不給自己的老媽打電話,因為無論發生什麽事她會依然愛我。好好享受眼前的一切吧,別再拿你的消極情緒去影響別人;看幾部戰爭電影,振作起精神來,準備好上戰場去殺人。


    大後方:“享受”中的精神冥想與企圖自殺(2)


    一天晚上,我獨自一人待在營房裏,擦著自己的m16自動步槍。排裏的其他人都到c連的營房裏看電影去了。他們在那兒期待著能重放頭天晚上的錄像。一個c連的新兵剛從他老婆那兒收到一個食品包裹,裏麵夾著一盤錄像帶。這盤錄像帶的內容是家庭自製黃片子與越戰剪影的混合。營房裏坐滿了來看電影的陸戰隊隊員,他們毫無顧忌地為銀幕上充斥著的屠殺場麵而歡呼。當看到一群陸戰隊隊員沖向越共的碉堡時,他們更是激動萬分。突然,銀幕上的猛烈火力變成了曖昧的性愛力量,營房裏的氣氛從剛才戲劇性的戰爭狂怒急轉為一片寂靜。但幾秒鍾後,營房裏沸騰起來,陸戰隊隊員因為那個業餘電影創作者避開了審查機構的耳目,給他們帶來了這段精彩的表演而興高采烈。這是繼屠殺場麵後又一出人意料的場麵!但這場激動並沒持續多久。從老婆那兒收到這盤錄像帶的老兄,發現銀幕上被操的那個女人有點不對勁兒。他覺得在她屁股上麵的那顆黑痣或是她呻吟的方式有點兒熟悉,而當那女人扭過頭來走向攝影機時,他發現那女人竟然是她老婆,那個男人就是他們的鄰居。於是他大叫:“那是我老婆!操我老婆的是我的鄰居,那個該死的王八蛋!”其他鍋蓋頭剛開始時隻是哄堂大笑,以為他在開玩笑。但他叫個不停,最後竟然大哭起來。這時大家才意識到那真是他老婆。有人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趕緊關掉了錄像機。那是昨晚的事兒,但今晚我的戰友們還想再看看那段錄像。為什麽不看呢,反正事情已經這樣了,那位老兄已經受到傷害。而且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親眼目睹這種不忠的畫麵呢,總之得讓那位可憐的仁兄滾到一邊兒去。他現在待在集合傷員的隊伍裏,接受防自殺的巡視。一旦醫生認為他的情況有所好轉,他就可以坐上緊急救護的飛機回國了。他就可以他媽的離開這該死的沙漠了。


    我從步槍的槍栓連動座上取下撞針,把它當成牙籤放進嘴裏。我用舌頭將針尖挑起摩擦著牙齒,那聲音聽起來就像是輕輕敲擊著一塊易碎的玻璃。


    防自殺巡視這個字眼兒老讓我想起我的姐姐。在她自殺過好幾次後,我才懂得什麽叫自殺。她第一次自殺時,我大概在12~14歲之間。當時她被送進一家精神病院裏待了很久[那地方名叫“好運氣”(serendipity),所以我過了一段時間以後才知道那是一家精神病院]。經過幾次家庭會議後,她又回到家裏過正常的家庭生活。就像精神病醫生說的那樣,她的病情有了通常的進展。當然,我姐姐並不正常,之後的很多年裏她都一直試圖殺死自己。直到現在,我們偶爾還會發現她待在房間的角落裏,手裏拿著安眠藥片——所以總的來說,我們應該明白,她並不是真的想結束自己的生命。她隻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大喊著掙紮以求得到解救。因為她隻是個女人,一個待在角落裏試圖吃藥自殺的女人。但情況還是老樣子——然後她就被送進了有夢幻般的名字,像是癮君子應該待的精神病院,比如“好運氣”這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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