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件事啊,”警官說著,站起身來,“我們希望很快就會將兇手捉拿歸案。”


    他充滿信心的語氣很是令人寬慰。殺人犯,失蹤的妻子,丟失的手提包,這些全都在控製之下。他們握了手,約翰被送出門,下了樓。他慢慢往酒店走,想,這傢夥說得不錯。蘿拉突然患上了失憶症,兩姐妹恰好在機場,把她帶回了威尼斯,帶到她們住的酒店,因為蘿拉可能不記得她和約翰曾經住的地方。甚至也許她們正在查找他的酒店。不管怎麽樣,他所能做的到此為止。警察已經掌握了一切,隻求上帝帶給他一個結果。現在他隻想癱倒在床上,喝上一杯威士忌,然後接通喬尼學校的電話。


    服務生帶他進了電梯,來到四層位於酒店後側的一間簡陋的客房。牆上光禿禿的,沒有人氣,百葉窗也關著,從下麵院子裏飄來一股燒飯的味道。


    “要他們送雙份威士忌上來,好吧?”他對那男孩說,“外加一杯薑汁麥芽酒。”隻剩他一個人後,他在洗臉池那兒用龍頭裏的冷水洗了把臉,發現那塊小小的客用肥皂卻給他帶來了某種程度的安慰,讓他放鬆下來。他甩掉腳上的鞋子,把外套掛在椅背上,一下子躺倒在床上。有人在聽收音機,正大聲播放著一首以前流行的老歌,但現在早已過時,幾年前蘿拉很喜歡它。“我愛你,寶貝……”他拿起電話聽筒,讓交換台給他接通英格蘭。然後他閉起眼睛,耳邊的歌聲一直持續著,“我愛你,寶貝……是你讓我難以忘懷。”


    這時有人敲門。服務員送來他要的威士忌。冰塊太少,簡直是杯水車薪,但他已經迫不及待了。他連薑汁麥芽酒都沒兌,就把威士忌一飲而盡,幾分鍾後,一直折磨著他的痛苦得到緩解,變得麻木了,帶來一種平和的感覺,盡管隻是暫時的。電話鈴響了,而現在,他想,他已提起勇氣準備應對最大的不幸,應對最後一次打擊,喬尼可能快死了,或者已經死了。這樣的話他就失去了一切。讓威尼斯被災難吞沒吧……


    接線員告訴他已經接通電話,片刻後他就聽到了電話另一頭希爾太太的聲音。看來接線員已經告訴她電話是從威尼斯打來的,因為她馬上知道對方是誰。


    “餵?”她說,“哦,我很高興你打電話過來。一切都很好。喬尼已經做完了手術,外科醫生決定不再拖下去了,中午就做了,手術十分成功。喬尼會很快恢復的。所以你不要再有任何擔心了,晚上睡個好覺吧。”


    “感謝上帝。”他回答說。


    “我明白,”她說,“我們大家都鬆了一口氣。現在我就把聽筒交給你的妻子。”


    約翰從床上坐了起來,他驚呆了。她的話是什麽意思?接著他就聽到蘿拉的聲音,既沉著又清晰。


    “親愛的?親愛的,你聽見了嗎?”


    他答不上話來。他感到自己拿著聽筒的手上冒出冷汗,又黏又濕。“我聽著呢。”他的聲音不能再低。


    “這條線路不太好,”她說,“不過沒關係。希爾太太已經告訴你了,一切都很好。外科醫生也特別好,喬尼那層樓的護士也很負責,我聽到這種結果高興極了。飛機在蓋特威克降落以後我就直接來這兒了——還有,一路上也很順利,那些人有意思極了,回頭我跟你講講他們的事兒,肯定會讓你笑傻了的——我到醫院的時候,喬尼已經從麻醉中醒過來了,當然反應還有點兒遲鈍,但看見我他很高興。希爾一家非常體貼,讓我住他們家的備用房間,從他們家到鎮上的醫院,坐計程車幾分鍾就到了。我們一吃完飯我就要去睡覺,我有點兒乏,又坐飛機,心裏又著急。你到米蘭這一路開車順利嗎?你現在住在哪兒?”


    約翰幾乎聽不出那是自己對著聽筒發出的聲音。那就像某種計算機的自動應答聲。


    “我沒在米蘭,”他說,“我還在威尼斯。”


    “還在威尼斯?這到底是為什麽?汽車發動不了?”


    “我無法解釋,”他說,“出了點兒愚蠢的差錯,有點兒混亂……”


    他突然感到筋疲力盡,差點兒把聽筒掉在地上,他感到羞愧難當,雙眼被淚水刺得發痛。


    “什麽混亂?”她起了疑心,聲音裏似乎帶著敵意,“你是不是出車禍了?”


    “不……沒有……什麽事兒也沒出。”


    沉默了片刻,然後她說:“你的聲音聽起來含糊不清。別跟我說你又喝醉了。”


    唉,上帝……她哪知道實情!他隨時都有可能暈過去,但這不是因為威士忌。


    “我以為,”他緩慢地說,“我以為我看見了你,在一艘汽艇上,跟那兩個姐妹。”


    怎麽往下說呢?這一番解釋毫無意義。


    “你怎麽能看見我跟那兩個姐妹在一起呢?”她說,“你明知道我去了機場。真的,親愛的,你是個白癡啊。看來你把這兩個可憐的老太太印到自己腦子裏了。我希望你剛才什麽也沒跟希爾太太說吧。”


    “沒有。”


    “好吧,那你是怎麽打算的?你明天要去米蘭趕那趟火車,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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