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笑起來。在威利看來她的眼神似乎有些瘋狂,她的表情愚鈍。梅喝完了咖啡。“威利,我對我的演唱水平有兩點發現。首先我沒有多少天才——現在我真的明白了這點——其次大多數其他女歌手更沒有天賦。我總能賴以為生——也就是說,直到我成為老醜婆為止。按我目前的發展速度,那就是下個星期二。我會告訴你是怎麽回事。咱們上樓到我房間去。我可以躺在床上和你說話。今天晚上我還得演唱。剛才我對你講過你比從前要帥三倍嗎?現在你看起來不像一個俏小子,而更像一隻狼。”


    “你好像喜歡俏小子——”


    “嗯,更準確地說是像狼一樣的俏小子。親愛的,我想我有點瘋瘋癲癲的。每天頭一餐飯之前喝馬提尼可不是好主意。我必須記住這點,咱們走吧。”


    在計程車裏她突然親了親他的嘴。他聞出了金酒的氣味。“我使你非常厭惡嗎?”她問道。


    “這是什麽問題——”


    “噁心,俗艷——瞧這身衣服,在所有衣服中我必須穿這種東西——和一個蹩腳的演播室的蹩腳的樂師混在一起——威利,我們是不幸的戀人。我曾經告訴過你我要學會閱讀和寫作。快到來吧,溫馨的夜晚,把我的威利給我。如果他死去,請帶走他並把他切成許多小星星,他將使天空的麵貌如此美好以致全世界都愛夜晚。親愛的,你剛才以為我也許和馬蒂·魯賓同居吧?”


    威利的臉紅了,“一杯馬提尼酒引出這麽多話?”


    “而且我要說,體溫升至38.8度。等我們到家時量體溫查看查看。不過,說真的,我不把這事當作非常好的運氣。你繞了半個地球回家來給我打電話,結果是個男人接的電話。不幸的電話啊。即使是莎士比亞接電話,你也會把電話掛了。”


    計程車在街角來了個急轉彎,她靠在了他身上。她頭髮的氣味和過去一樣:芳香,激動人心。他的一隻胳膊緊緊地摟住她。她的身體比以前瘦了。她說:“親愛的,告訴‘凱恩號’所有的小尉官不要驚嚇他們的姑娘。告訴他們可以給自己的姑娘多多地發出警告,這樣她們就會把男人從她們的住房裏轟出去,好好地休息一個禮拜,到美容院去,或者好好研究她們的數也數不清的愚蠢的小花招。我對你的戰鬥勳章印象特別深,威利。你從未受過傷,對吧,親愛的?”


    “甚至沒接近——”


    “你知道什麽事嗎?我現在有個奴隸。真正的奴隸。名字叫馬蒂·魯賓。他竟然從來沒聽說過《解放宣言》。看見大學教育的優越性了吧!答應我,不要告訴他是林肯解放了奴隸。湯姆·魯賓大叔。我想沒有他我早就死了,或者被送進平民院,有幾對父母。哇!這麽快就到家了?”


    她的住處是地下室昏暗的採光井上邊一間破舊的小屋。屋裏的床單、地毯和椅子都破舊得露出了灰線頭,天花板吊著一片片剝落的漆。她關上門,熱烈地吻他。“你穿著外套跟熊一樣肥大。這個房間,三美元租金,不壞吧?是對馬蒂的特別照顧,他們又讓給了我。很抱歉,沒有洗澡間。下麵門廳裏有。好了,咱們先量量體溫怎麽樣。也許我不必上床躺著。給你,看看我的成名簿。”當威利一頁一頁地翻著剪貼簿時梅嘴裏銜著體溫表,滑稽地看著他。剪貼簿裏全是一段一段的剪報。有一頁上是一長篇言過其實的從紐約每日新聞剪下的報導,文章的上方成弧形貼著一些金色的五星,還附有一張梅的照片。文章的標題是:梅·溫——對黛娜·肖爾的最新威脅。


    “我不願意告訴你為了這篇報導我不得不做的那些事情。”梅咬著體溫表通過牙縫說道。接著又說,“然而,從你的表情看,不是你想的那些事。”威利急忙調動麵部肌肉改變了表情。“嗯,現在讓我們看看。”梅舉起體溫表對著窗戶。“啊,一點不高了。隻有38.4度。咱們到中央公園騎馬去。”


    “你上床去。我去請醫生——”


    “噢,親愛的,別到處亂跑了,去燒幾壺水,把整個胳膊肘好好洗洗。我已經看過醫生了。他要我休息,吃點阿司匹林。問題是,你怎麽安排的?你什麽時候必須回家到你母親身旁去?”


    “今天晚上是我們的。”威利的聲音聽起來像受到了侮辱似的。


    “哦?那太好了!”她走到他跟前,兩隻胳膊摟住他的脖子。“那麽我躺下行嗎?我們可以像以前那樣好好談談——今天晚上我會是光艷照人,特別美麗的。”


    “當然啦。”


    “嗯,那麽,你向窗外瞧一會兒。景色美極了。”威利聽從了。三英尺外通風井對麵的窗台上有兩瓶牛奶、一個西紅柿和一包黃油,四周圍著許多山脊形的小雪堆。磚牆被汙垢弄成了黑色。他聽見身後一陣急促嬌柔的窸窸窣窣的響聲。


    “好了,親愛的。過來坐在我身邊。”梅的衣服和襪子散亂地搭在椅子上,她穿著一件粗糙的灰色浴衣,蓋著被子,撐著身子坐在床上。她懶洋洋地微笑著說:“赫蒂拉馬爾,為這誘人的場景一切準備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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