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看起來身體單薄的杜斯利少尉正要離開餐廳,威利對他說:“咱們到艦艏樓上去散散步,好嗎?總得找個時間談談通訊問題啊。”


    “是的,長官。”他的新助手溫順地答道。


    他們穿過艦艏樓的門來到涼爽的紫紅色暮色裏。天上惟一明亮的地方是西邊一片逐漸變暗的金光。“哦,杜斯利,”威利把一條腿擱在右舷的係纜柱上,兩手按在救生索上支撐著身子,享受著拂麵的帶鹹味的海風。“對‘凱恩號’軍艦習慣了嗎?”


    “習慣得不能再習慣了,我想。命運太可怕了,不是嗎?”


    威利用厭惡的目光看了那少尉一眼,“我看是這樣。每艘軍艦都有好的地方和壞的地方——”


    “啊,那是當然。我猜在這樣一艘破爛的老爺軍艦上是沒有多少事情可做的,這倒是件好事。我還覺得我們將把大部分時間花在在船塢裏的修補工作上,這也很合我的胃口。它要是不那麽狹小骯髒該多好啊!軍官起居艙就像是個雞籠子。”


    “唉,你要想辦法慢慢習慣它,杜斯利。我想你肯定不大喜歡那個彈藥艙,是吧?”


    “簡直讓人受不了。第一天晚上我差一點死在裏麵。唉喲,煙囪裏放出的那種毒氣嗆死人了!”


    “難聞極了,是不是?”威利心意大快地說。


    “簡直可怕得要命。”


    “嘿,過一陣子你就不會太在意了。”


    “不用擔心。我不再在那兒睡了。”


    威利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噢?你在哪兒睡呢?”


    “在艦上的辦公室裏,就是見習水兵活動的地方。夜間沒有人用它。我有個可以摺疊的行軍床。那兒真是棒極了。空氣好極了。”


    這個消息可讓威利大為光火了。“我認為艦長是不準那麽幹的。他可是很挑剔——”


    “我問過他了,先生。他說隻要我能在無論哪裏找到一塊六英尺大的地方我就可以睡在那裏。”


    威利心裏說自己真是該死,足足受了五個月的罪竟沒有想出這麽個簡單的逃避的方法。“哦,好吧,你是要協助我做通訊工作的——”


    “我是很高興盡力去幹的,長官,但是我對通訊一竅不通——”


    “那麽,你都會些什麽呢?”


    “實際上什麽都不會,長官。您知道,我的——就是說,我是直接被任命到海軍裏來的。我母親擁有波士頓一家造船廠的大部分股份,所以——咳,整個事情都被弄成了一團糟。就因為弄錯了一個字母——一個字母。他們在擬定我的軍官資格時問我是想當s類軍官還是想當g類軍官。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他們說s的意思是指‘專家’而g的意思是‘普通’。於是,我問哪種好些,他們說一般認為g比s優越得多。結果,我當然要了g啦。可是我弄錯了。天哪,一切就這麽作了安排。我本該去搞公共關係的。我也的確幹上了。可是我又奉命去了維吉尼亞的一個小港。就這樣忽然有一天就來了這個命令,說凡是被任命為g類的海軍少尉都得派到海上去。事情發生得太快了,我母親措手不及也就無能為力了。結果,我就到了這裏。”


    “夠可惡的。”


    “管他呢,我不在乎。我認為,搞公共關係比來‘凱恩號’軍艦更糟。文字工作!如果世上有一樣工作是我所不擅長的話,那就是文字工作。”


    “太糟糕了。通信工作可全是文字工作,杜斯利。你必須學著擅長起來,別無他法——”


    “好吧,可別說我沒警告過您,長官,”杜斯利無奈地嘆了口氣說,“我當然會盡最大努力的。不過我不會對您有哪怕是一點用處的——”


    “你會打字嗎?”


    “不會。更糟糕的是我做事總是走神。我放的文件過兩秒鍾就記不起來放在哪兒了。”


    “從明天開始你就跟傑利貝利上打字課並且學著打打——”


    “我願意試一試,但我想我永遠都學不會。我的手腳笨極了——”


    “我看你最好立刻就開始學習電碼解譯。你明天早晨值班嗎?”


    “不值,長官。”


    “那好。早飯後到軍官起居艙來見我,我來給你講解密碼——”


    “我恐怕這件事還得等一等,長官。明天早晨我必須完成基弗先生的軍官資格課程的作業。”


    這時天色已黑了下來,天空布滿了星星。威利仔細打量他這位助手那張已看不太清的臉,不知道自己是否也曾經似乎是這樣一副厚臉皮外加愚不可及的樣子。“那好,今天晚上你就多熬會兒夜,把你的作業做完。”


    “我會的,如果您堅持的話,基思先生,可是我真的累極了。”


    “那就讓它見鬼去吧。今晚要想一切辦法睡個好覺,”威利說。他抬腿要走時,說:“我們明天下午開始學習解譯密碼。除非你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沒有,長官,”杜斯利跟在他身後十分誠懇地說,“我想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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