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艦長站起來與威利用力地握手打招呼,並友好地微笑著。威利隻迅疾地瞥了一眼,就看清了如下的細節:個子不高,比他自己稍矮一點兒;整潔的藍製服上佩帶著兩條戰役綬帶和一枚勝利星章;白嫩的橢圓形臉盤略顯胖些,兩眼小而細;幾綹淡黃色頭髮橫在幾乎光禿的頭頂上,周圍一圈頭髮稍微密一些。“你好,基思先生。”奎格說話時態度熱誠,心情很好,聲調高昂而歡快。


    威利立時就喜歡上他了。“您好,長官。”


    “威利,”德·弗裏斯說,“你是否準備好趕寫一份登錄的出版物清單和一份移交報告?奎格艦長需要在今天下午拿到它們。”


    “沒問題,長官。”


    “不得有任何遺漏,行嗎?”


    “是,長官。”威利略微加重了一點鄙夷的語氣。在新艦長麵前,德·弗裏斯的權威似乎式微了。


    “很好。”艦長德·弗裏斯轉身對他的繼任者說,“我把他全交給你了。假如還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話就跟我說一聲。”


    德·弗裏斯邁步進了他的臥艙,關了門。威利轉身麵向新指揮官。他壓抑不住心裏的喜悅,頑皮地咧嘴笑著,“您到艦上來真好,長官。”


    “哦,謝謝你,威利,”奎格揚起眉毛,熱情地微笑著說,“咱們這就開幹,好嗎?”


    第二天上午11點,水兵們在前甲板上列隊集合,以例行公事式的陣勢舉行了指揮權的交接儀式。軍官們事前做了很大努力,想使水兵們在這個儀式上看起來體麵一些;可是,盡管擦亮了皮鞋,穿上了新工作服,颳了鬍子,總體效果卻像是一夥身上的虱子剛被救世軍消滅了的流浪漢。


    儀式結束後,兩位指揮官一同到下麵去了。艦長的臥艙裏橫七豎八地堆著兩位指揮官的行李。德·弗裏斯踮著腳從行李的空隙中走到他的辦公桌前,打開了一個小保險櫃,拿出幾個貼著標籤的鑰匙和幾個封好的信封,交給奎格。“信封裏是你所需要的各種暗碼鎖的暗碼……好了,我想就是這些了。”德·弗裏斯將房間環視一遍,“我給你留下一大堆偵探小說。我不知你是否喜歡它們,我看它們全是因為我隻能看那些東西。它們能轉移我的各種煩惱。反正我一頁一頁都看了,可從來都不記得究竟看到了些什麽。”


    “多謝了。我想我首先得用一段時間看公務方麵的東西以方便工作。”


    “那是當然。好了,我走啦。”德·弗裏斯昂首直視他的繼任者。奎格與他的目光對視了片刻,然後將手伸給德·弗裏斯。


    “祝你在新崗位上官運亨通。”


    “就算我真能如願。你得到的這艘艦也不錯呀,奎格,而且還有一幫好水手。”


    “但願我能駕禦得了他們。”


    德·弗裏斯粲然一笑,猶豫著說:“我很想知道你是否認為這不是一個相當草率的安排。”


    “唉,我十分理解,”奎格說,“你在前方呆的時間實在太長了——”


    “不是那麽回事。你在有些軍艦上能夠做到的事情,在別的軍艦上就做不到,”德·弗裏斯說,“我隻跟你說,這些該死的舊軍艦該拿去熔化掉做剃鬚刀片了。它們搖晃顛簸得太他媽的厲害,發電設備已完蛋,所有機械都陳舊不堪,而且水兵們像動物一樣擠在一起。這些鍋爐房是海軍裏僅存的,燒鍋爐的士兵不得不在高溫下工作。倘若出了任何一點差錯,反卷的熱氣足以把他們全都殺死。水兵們知道他們在同什麽打交道。奇怪的是,這些瘋狂的混蛋大多數都喜歡這種工作。他們之中隻有極少幾個該死的傢夥打報告請求換換活兒。不過,他們必須以他們自己的方式辦事。看著他們,這簡直是無賴漢組成的海軍。但隻要放手讓他們去幹,他們就一定不負所望。他們與我共渡過一些難關——”


    “好啊,謝謝你給我講了這些詳情,”奎格說,“那艘小艇是不是在等你呢?”


    “我想是的。”德·弗裏斯掐滅香菸,打開房門。


    “惠特克!幫我拿拿行李好嗎?”


    威利正在過道上係槍彈帶,兩個司務長的助手拿著德·弗裏斯的提包走了上來,德·弗裏斯在他們後麵跟著。


    “小艇在哪兒呢,威利?”


    “啊呀,我原以為您4點才走呢,長官。我剛才派它到‘弗羅比歇爾號’交換影片去了。10分鍾後回來。真對不起,長官。”


    “不礙事兒。把提包就放這兒吧,弟兄們。”


    “是,長官,”司務長那兩個助手說,“再見了,艦長。”


    “可別給新艦長往艦橋上送那種冷咖啡了。”


    “記住了,長官。”那兩個黑人小夥子不好意思地咧咧嘴回答道。


    德·弗裏斯一隻腳踏在一根救生索上凝望整個港灣。他身著藍色戎裝顯得異樣地威武。在後甲板上刮油漆的水兵們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並低聲議論他。迫於和他前任艦長之間的尷尬關係,威利覺得自己必須找幾句話說說。“感覺怎麽樣,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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