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在芝加哥耽誤了,羅蘭——”


    “嗨,出來玩玩吧,別浪費時間了。我們正在組織一個聚會——”


    “你在哪兒——費爾蒙特?”


    “青年軍官俱樂部——鮑威爾街。快來吧。這裏有個放蕩的高個兒金髮女郎,是個漂亮的小妞兒——”


    “凱格斯在哪兒?”


    “他已經走了,威利,到海上去了。除了老馬臉之外,在舊金山的人全都得晚三個星期才能走——”


    “怎麽會這樣呢?”


    “唉,那可憐的小子直接去了運送辦公室,明白了吧,他剛下火車,正要把他的調令拿去確認。你可不知道,就在那時電話鈴響了,是一條老掉牙,爬都爬不動的軍艦的艦長打來的。那艘像個鐵棺材一樣的軍艦要開往珍珠港,艦上還有三個空缺的軍官名額。凱格斯就直接被派給了它,他在舊金山連換雙襪子的工夫都沒有。星期二就走了,一件好事也沒趕上。這可是個好地方,威利。烈酒和姑娘會讓你樂個夠的。快登上你的自行車吧——”


    “馬上就到,羅蘭。”


    他覺得自己有點虛偽,因為他還沒寫完給梅姑娘的信呢。但他覺得在出海之前他有資格享受他能抓到手的任何樂趣。


    威利認為自己是一位受到錯誤對待的英雄,他對被派到“凱恩號”軍艦這種羞辱至今仍耿耿於懷。他在勝利地邁過了被記48個過這一障礙之後,一舉躍進到占全校前百分之五的優等生之列,竟被派到了一艘陳舊的、第一次大戰時期的驅逐掃雷艦上!這簡直氣死人了——雙倍地氣人,因為按字母排列,離他最近的凱格斯的成績幾乎比他落後二百名,得到的卻也是與他完全相同的差事。顯然,海軍對這兩個人就像對待待宰的豬一樣,根本沒考慮誰應該得到什麽樣的待遇,就把他們一個一個地打發掉了。威利就是這麽想的。


    他被拉進了一輪持續了二十天的醉生夢死的生活。他與基弗一起從俱樂部趕到酒吧,又從酒吧趕到姑娘們的公寓。他的鋼琴演奏使他很快就博得了大家的歡迎。軍官們和姑娘們一樣都為他的《你若是知道羚羊所知道的》高興得狂呼亂叫。所以他每晚都得唱好幾次。他重新玩起了他在大學時代練就的技巧,用人名編成壓韻的歌詞:


    “裕仁聽到基弗的名字就渾身發抖,


    為了鎮定神經他隻得把大麻猛抽——”


    威利能靈巧地用爵士樂曲的造句方式將屋裏所有人的名字即興編進諸如此類的對句。這使他的聽眾大為吃驚,尤其是那些姑娘們,覺得他的才能幾乎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他和基弗駕著一輛租來的舊福特牌汽車在危險得令人毛髮豎立的山坡上呼嘯著衝上衝下,就餐時豪氣地大嚼中國菜、鮑魚及螃蟹,很少睡覺。他們還應邀去了一些優美的宅第與高級俱樂部。這戰爭可真夠偉大的。


    基弗與運輸部的一名軍官套上了交情。其結果是這兩位要往西去的室友被分派上了一艘西行的醫療船。“護士小姐加鮮草莓——咱買的就是這個票,威利老弟。”基弗宣布這則新聞時十分自豪。他們參加了一個喧嚷熱鬧的告別晚會之後,於淩晨時分登上了那艘“默西號”醫療船,他們在這艘船前往夏威夷的途中仍像以前一樣整天地吃喝玩樂。護士們天天晚上都在大廳裏圍著威利聽他彈鋼琴。“默西號”上,對男女會麵的地點和時間有嚴格的限製,不過基弗很快就學會了對付船上這些限製的辦法,照樣可以做到一天二十四小時尋歡作樂。他們很少看見太平洋。


    他們與兩個思想開放的護士,瓊斯和卡特上尉手挽著手在檀香山下了船,在多爾公司巨大明亮的菠蘿gg下互相親吻,並約定當晚一起吃晚飯。兩位海軍少尉把他們的行李塞進一輛計程車,司機是個長著獅子鼻、穿彩虹色襯衫的夏威夷人。


    “請到珍珠港海軍基地。”


    “好的,先生們。”


    基弗在單身軍官住宿區下車,那是個沒刷過漆的木頭建築。威利去了設在夏威夷海防司令部一棟水泥辦公樓裏的人事處,獲悉“凱恩號”軍艦正在海軍船塢c4號泊位檢修。他把行李扔進另一輛計程車便向檢修船塢飛馳而去。c4號泊位裏什麽都沒有,隻有滿灣的濁水。他在船塢修船發出的震耳欲聾的嘈雜聲中,七彎八繞到處打聽,詢問過工人、水手和軍官。他們都沒聽說過那艘船。戰列艦、航空母艦、巡洋艦和驅逐艦或在幹船塢裏,或在船塢沿線停得到處都是。這些灰色的龐大怪物多達數十個,上麵擠滿了熙熙攘攘的鉚工和水手,可就是看不見“凱恩號”軍艦。因此,威利又回去找那個人事部門的軍官。


    “別跟我說,”那個胖上尉說,“他們又把泊位表弄錯了——”他把桌上一隻文件箱裏的那堆公文查找了一遍。“哦,請原諒。是了,她開走了。今天早晨離岸走的。”


    “去哪兒啦?”


    “對不起,保密。”


    “好吧,那麽我現在幹什麽呢?”


    “我不知道。你本該趕上她的。”


    “我來時乘的船一小時前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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