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麽不去學校看看我呢?那多有意思啊。”


    “我沒那麽多空。”


    “是的,我知道。”


    “不過,我也許會去的,”基思醫生一隻手按在兒子的肩上,“這種生活對你未必是件壞事,威利。我說的是海軍。”


    “如果我能完好無損地活下來的話,它也許對我會有好處。”


    “會的——咱們走吧。”


    在他們重回客廳時,威利看了看表。差5分4點。他不顧母親的大聲抗議,急忙找了個藉口向客人們道別。母親跟著他走到門口。“我什麽時候能再見到你呀,親愛的?”她邊說邊把他的藍色雨衣的皮帶繫緊。


    “假如我沒遇到什麽麻煩的話,媽媽,下個星期六。”


    “噢,不。我要在那之前去看你。”


    當他匆匆忙忙走進斯陶克俱樂部時已是6點20分了。他在衣帽間忙著脫外衣時,瞥見了梅,連心裏想好的道歉話都記不起來了。馬蒂·魯賓,那位梅的代理人,正和她在一起坐著。“哎呀,這個猶太人在這個節骨眼上在這裏幹什麽?”他想。他跟他們兩個打招呼時,態度冷淡。


    “祝賀你成了海軍學校正式學員。梅一直在給我講這件事。”這位代理人說,“我真羨慕你這身軍裝。”


    威利先看了看自己身上綴著黃銅紐扣的藍色軍裝,又看了看魯賓那身以曼哈塞特和普林斯頓人的口味來衡量剪裁得過於肥大的灰白色、單排扣套服。這位眯縫著眼睛,有點禿頂的肥胖代理人活脫脫像個卡通畫裏的平民百姓。“我也羨慕你的衣服,”他不動聲色地諷刺說,選了一把在梅對麵的椅子坐下,讓魯賓坐在他和梅·溫中間。“你們在喝什麽?”


    魯賓用手勢招來一個服務員,說:“蘇格蘭威士忌。”他又問威利,“你喝什麽?”


    “威士忌,分量加倍。”威利說。


    “哎喲!”梅目不轉睛地、不太友好地看著威利說。


    “一個男子漢敬海軍軍官一杯,”魯賓說。他舉起他半滿的酒杯說,“我幹了我這杯之後就走人。在你來到之前梅·溫和我正在談生意上的一點小事。”


    “別忙著走啊,”威利說,“和我們一起吃晚飯吧。對不起,梅,我遲到了。”


    “馬蒂是個很好的夥伴。我沒在意。”姑娘回答說。


    “多謝了,”代理人說,“我知道一個臨時插補的節目應該在什麽時候收場。”他喝幹了他的酒,站起身來說,“祝你們玩得愉快,孩子們。順便說一下,你們的晚飯已付過帳了。”


    “這可使不得。”威利說。


    “我樂意。我已跟弗蘭克說過了,”他說。他指的是那個侍者領班。“千萬別讓這位水兵出錢買任何東西,他們會敲詐他的。再見。”


    威利隻好站起來和魯賓握手。“謝謝,”他說,“你真的沒必要破費。”


    “就算是我為戰爭做的一點點奉獻吧。”魯賓說罷,就步態沉重地,搖搖擺擺地走開了。


    “這就是馬蒂的可愛之處,”梅說,“我不知道他已付了帳了。”


    “非常可愛。可也有點俗氣。”威利說著,坐下喝了一大口酒,“我不喜歡強加給我的恩惠。”


    “去你的吧,”梅說,“馬蒂·魯賓是這個世界上我最好的朋友,而且我把你包括在——”


    “我猜就是那樣,你們是分不開的。”


    “我留他在我身邊是為了提醒自己這個世界上還有正派男人認為並非個個女孩兒都可以讓他們任意擺弄——”


    “對不起,我看見你美得這麽迷人就變成這樣一隻野獸了。你的朋友大概更喜歡個兒高的姑娘。”


    梅很清楚自己的身高不理想,所以穿的鞋鞋跟格外高。這一擊打得她一時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但她振作起精神,“你怎麽敢那樣跟他說話?”


    “我表現得很可愛嘛。我請他共進晚餐——”


    “你是以請一隻狗在你椅子旁躺下那種方式請人家的。”


    “因為我愛你,而且都三個星期沒見你了,所以我想單獨和你在一起嘛。”


    “三星期零一下午。”


    “說得對極了。”


    “再加上額外的一小時。”


    “我已為遲到道歉了。”


    “要是我自己一個人在這裏坐一小時像是要等人來叫我似的,那當然就更好了。”


    “梅,我很高興他和你在一起。我很抱歉剛才不得不丟下你。現在咱們在一起了。咱們就從此時此地從頭開始吧。”他抓住她的手,但她把手抽了出去。


    “你可能不喜歡猶太人,或者也不喜歡義大利人。他們有很多共同點。”


    “你是真想吵架怎麽的?”


    “是的!”


    “為什麽而吵呢?總不能為了馬蒂·魯賓吵架吧。”


    “當然不。是為咱們。”姑娘攥緊了麵前放在桌子上的兩隻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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