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液人小心翼翼地呆在屋外。


    “查克,”瑪麗·裏特斯道夫以一種鎮定而低沉的聲音說,“我自願來這個房子的,所以我——”


    他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從床上拖起來。毯子掉在地上,一個咖啡杯彈起來,滾動著,裏麵的東西撒了一地。兩隻貓驚恐地從床底下衝出來,從伊格納茨·萊德伯身邊躍過,匆匆逃出去。


    赤裸著光滑而苗條的身體,瑪麗·裏特斯道夫麵對著她的丈夫,“你再也無權幹預我的事。”說著,她找到衣服,拿起襯衫,然後繼續翻找。她做到了在這樣的情況下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鎮定自若。她有條不紊地開始一件一件地穿著衣服,從她臉上的表情看,她似乎覺得旁若無人。


    查克說:“現在阿爾法人的飛船控製了這個地區。曼斯人已經打開保護屏讓他們進來了。一切都了結了。在你睡在這張床上的時候,這——”他突然轉向伊格納茨·萊德伯,“這個人的床上。”


    “而你和他們在一起?”瑪麗問道,語氣十分冷淡。她扣上襯衫的紐扣,“而你和他們在一起。阿爾法人已經占領了這個星球,而且你要呆在這裏,在他們的統治下。”她穿完衣服,開始慢條斯理地梳著頭髮。


    “如果你願意呆在這兒,”查克說,“呆在阿三星衛二號上,而不返回地球的話——”


    “我要呆在這兒,”瑪麗說,“我已經決定了。”她指著伊格納茨·萊德伯,“不是和他在一起。我隻在這裏做短暫的停留,他也知道。我不會生活在甘地鎮——它可不是我呆的地方,無論如何也不是。”


    “那麽是哪裏?”


    瑪麗說:“我想是達·芬奇高地。”


    “為什麽?”他盯著她,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我不知道。我甚至還沒搞清楚為什麽。但是我崇拜曼斯人,我甚至崇拜我殺死的那個人。他從來不害怕,即使是在跑向坦克而且知道他根本做不到的時候。在我的一生中,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事情,從來沒有。”


    “曼斯人,”查克說,“不會接納你的。”


    “不,會的。”她平靜地點了點頭,“他們一定會的。”


    查克疑惑地轉向伊格納茨·萊德伯。


    “他們會的,”萊德伯也同意,“你的妻子是對的。”


    他認識到,我們兩個人,你和我,我們都失去了她。沒有人能夠長久地占有這個女人。那不是她的本性,不是她的生物法則。他轉過身,悲傷地離開棚屋,走到屋外,走向在那裏等著他的黏液人。


    “我相信你已經向裏特斯道夫表明了,他的努力是不可能的。”黏液人向萊德伯傳遞著他的想法。


    “我認為是這樣的。”萊德伯冷漠地說。


    查克憂鬱地出來了,他的臉色慘白,大步走過萊德伯,朝小艇走去,“我們走。”他粗暴地對黏液人說。


    黏液人,盡量快地挪動著,跟在他後麵。他們兩個鑽進了小艇。艙門關上,小艇飛快地鑽進了清晨的天空。


    伊格納茨·萊德伯目送著它遠去,然後又回到棚屋。他發現瑪麗正在冰箱裏摸索著什麽可以充做早餐的東西。


    他和她一起準備著他們的早餐。


    “曼斯人,”萊德伯指出,“在某些方麵十分殘忍。”


    瑪麗笑起來。“那又怎麽樣?”她嘲弄地說道。


    他無言以對。他的神聖和幻象這時一點也幫不上他,一點也不。


    過了很長時間,查克說:“這個飛艇要把我們帶回太陽係和地球嗎?”


    “絕對不會。”朗寧·克萊姆爵士說。


    “好的,”查克說,“我會找到一艘停靠在這個區域的地球戰艦。我要回地球去,接受當局對我提出的任何嚴厲的起訴,然後和瓊·特賴埃斯特達成和解。”


    黏液人說:“鑑於嚴厲的起訴可能包括死刑,所以你和瓊·特賴埃斯特的任何和解都是不可能的。”


    “那麽你說該怎麽辦?”


    “一些你不會做的事。”查克說:“請告訴我吧。”鑑於他現在的處境,他不會拒絕任何建議的。


    “你——啊,這很令人尷尬。我必須以適當的方式說出來。你必須勸你的妻子為你做一次全麵的精神病檢查。”


    過了很長一會兒,查克終於開口了:“看一看哪一個定居點最適合我?”


    “是的,”黏液人很不情願地說,“我就是這個意思。這不是說你有精神病,這隻是僅僅來確認一下你的個性在一般狀況下的偏差——”


    “假如檢查表明,沒有什麽偏差,沒有神經官能症,沒有潛在的神經錯亂,沒有性格畸形,沒有心理變態的趨勢。換句話說,什麽毛病也沒有的話,那麽我該怎麽辦?”


    他沒有過度讚揚自己,他隱隱感覺到這正是檢查的結果。他不屬於阿三星衛二號上的任何一個定居點,在這裏他是孤獨的,是一個被遺棄的人,沒有一個人,哪怕是和他有一點點相似之處的人,和他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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